太后回到靜心苑,坐下用了些點心,然風就來回話:“太后娘娘,那琴,果真動了手腳!”
“哀家當初發現淑妃對着那琴皺了皺眉,就懷疑不對,所以後來賢妃再要她彈,哀家才阻止了。”
“那琴,斷了一根弦不說,所有琴絃都有如利刃,像郡主這樣彈完一曲,那手……”
“手就要廢了是嗎?”
“是!”然風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
太后眯起雙眼:“這孩子從頭到尾一點破綻也沒有露出來,又豈是一架琴可以左右的?”
淑妃聽着底下的人回報,半晌才說:“本宮當時離的近,琴的弦本就少,可是發現唐晚居然有一根弦碰都沒碰,沒想到查下去,其他的弦也動了手腳。這個唐晚這樣能忍,也果真不簡單。看來,本宮昔日,倒是小看她了。”
一旁的心腹婢女開口:“娘娘不就是怕她蠱惑了楚王殿下嗎?如今殿下選妃也沒有選她,楚王妃也有了身孕,娘娘就不用憂心了!”
“唐晚,要是真的嫁給章兒,那還不把章兒制的死死的?那個徐可凝,也不是什麼好貨色!怎麼聽說前兩日病了?也太嬌弱了一些!章兒的眼光怎的這般差!本宮看,秦王妃就很好!”淑妃一手撐着腦袋,漫不經心地說。
“依奴婢看,秦王殿下生母早亡,又是養在娘娘膝下,秦王也算是娘娘的兒子!”後面的意思不言而喻了。
淑妃只是溫柔一笑:“你很聰明,這也是本宮的意思。”
傍晚。楊毅涵飛入依蘭軒,就看到顧盈盈十個手指都纏着紗布,靜靜坐在那裡。
“盈盈,你怎麼受傷了?我聽說皇上準了你明日回長安。就擔心你是不是出事了!”楊毅涵坐在她身邊,輕輕捧起她的手,劍眉微蹙。
顧盈盈把白天的事情說了一遍。
“傻瓜,賢妃讓你彈你就彈?琴有問題你怎麼不說?”楊毅涵的語氣裡是責備。
“你以爲她不會有後招?那琴,如果我沒有猜錯,應是皇上曾祖母昭睿皇后的琴,只是不知爲何琴絃被人換了。你說昭睿皇后的琴有問題,是什麼意思?不說,損失纔是最小的!而且我有分寸,這雙手不會廢就是了!”顧盈盈一副淡然的樣子。舉起包得像熊掌一樣的手隨意晃了晃。
楊毅涵心疼的捧起她的指尖。落下一吻。有一陣淡淡的藥香味。
顧盈盈一笑,靠進他懷中:“不過,能離開蘅峰山莊。也是一大福音!”
“雖然我很希望你在這裡陪我,可是你在這裡不得安寧,我更希望你能好好的!”楊毅涵抱着她,手指摩挲着她的發。
“我也逃不了幾天,過幾日就要回來,那時候纔是有硬仗要打。”顧盈盈眼中閃過精光。
“過幾天,我必護你;十指連心,此仇必報!”楊毅涵的鷹眸射出冰冷駭人的光芒。
五月二十八巳時,顧盈盈來到玉秀湖碼頭,準備離去。李筠和婁燕婷在碼頭相送。
“小唐。你的手……”婁燕婷關切地問。
“沒事,只是皮肉傷。”顧盈盈淺笑。
李筠開口:“這幾天,本王也不會讓他們好過的!”
“那唐晚在此先謝過王爺了!”
楊毅涵站在顧盈盈身邊:“王爺,臣送她到對岸。”
李筠遲疑片刻:“也好,防止那些人又想在船上動什麼手腳!”
顧盈盈上了船,舉起包着白紗布的熊掌手,和岸邊的人揮手示意,這才進了船艙。
一進船艙,就被尾隨的楊毅涵拽進懷裡,聽到他用傳音入密說:“盈盈,我捨不得你走……”
顧盈盈把頭靠在他肩上:“又不是一去不復返,過幾天就能見了。你在這裡呢,先幫我收拾掉那羣討厭鬼,然後我回來就能平安度日了呀!”
楊毅涵不捨地親吻她的脣,許久以後才放開:“好,你必須想我!”
顧盈盈撇撇嘴:“從不知道你這樣霸道!”
“那是因爲越和你在一起,越發現你的好,越怕別人搶走你!”他把額頭抵着她的,沉醉在這樣一片美好之中。
顧盈盈嘴角勾起一抹自嘲:是這樣嗎?那爲什麼前世,還是如此悽慘?也許,有些時候,總有比愛情更有價值的東西吧?
船靠岸,顧盈盈登上岸邊,對着船頭的楊毅涵浮起一絲淺笑,轉頭離去。
如今的世道,還是保命爲上!
六月初五,晴空萬里。玉秀湖上,顧盈盈帶着一衆玉堂春的女孩子前往蘅峰山莊。她坐在甲板上,伸出雙手,看了幾回。
“你那個靈丹妙藥,果真是好東西,才幾天就差不多好全了!不然那首《彝族舞曲》,除了你還沒有人能駕馭好!”玉芙蓉感慨着。
顧盈盈輕輕一嘆:“到了蘅峰山莊,一切小心,那個鬼地方比宮裡還危險,外緊內鬆,囑咐他們不要單獨行動。”
玉芙蓉點頭:“我曉得輕重。”
顧盈盈上了岸,將他們安頓好,這纔去皇上那裡覆命。
傍晚,玉秀湖邊大擺筵席,就等着看這一場大型歌舞《荷塘月色》。
賢妃和趙王都十分盼望見到唐晚,好確定她的手是不是真的廢了。聽說第二天她就雙手纏着白紗離開,明說回京準備歌舞,暗地裡應該是去養傷了吧?
一陣悠揚的笛聲響起,一艘小舟從蓮花深處駛來。四周的荷花中,有幾十艘點着燈的小船,圍成一朵荷花的樣式。
江南可採蓮,蓮葉何田田。
中有雙鯉魚,相戲碧波間。
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南。
蓮葉深處誰家女,隔水笑拋一隻蓮。
《採蓮曲》歌聲清婉悠揚,岸邊的舞臺上,一羣白衣女子翩躚起舞。
顧盈盈站在小舟上。手捧一朵蓮花,悠然自若地唱着。
接着古箏曲調一轉,便是《荷塘月色》。
剪一段時光緩緩流淌,
流進了月色中微微盪漾。
彈一首小荷淡淡的香,
美麗的琴音就落在我身旁。
螢火蟲點亮夜的星光,
誰爲我添一件夢的衣裳。
推開那扇心窗遠遠地望,
誰採下那一朵昨日的憂傷。
我像只魚兒在你的荷塘,
只爲和你守候那皎白月光。
遊過了四季荷花依然香,
等你宛在水中央。
曲子到了一半,顧盈盈一個旋身。飛到高高的荷葉之上。足尖輕點荷葉。手中白綾飛旋起舞,時而在其餘的荷葉上借力。
她一身雪白紗衣,銀線繡着朵朵荷花。在淡淡的月光下閃爍着美妙的光芒。水晶蓮花步搖晃動着流光溢彩,眉心的白水晶花鈿如同夜空中的星星。姿態曼妙如仙,純美的笑容動人心魄。
一舞完畢,顧盈盈飄落到水邊的舞臺,擺出一朵蓮花造型的結束姿勢。
顧盈盈飄然而下,把舞臺讓給《荷花盞》,自己則戴上了玳瑁古箏指甲。
下一曲《彝族舞曲》,曲調一出,衆人都驚歎這首曲子的複雜程度,懂行的人都聽得出來。裡面搖指特別多,並不好控制。此時唯有幾人例外。
賢妃和趙王不由皺眉:唐晚的手不是,不廢也會受傷呀,怎麼還能彈這樣複雜的曲子?
楊毅涵不悅地喝着酒:這個小女人,受傷了還不安分,不要命了嗎?
其餘知情的人都不由得擔心——她的手,能行嗎?
顧盈盈雙手在箏上不緊不慢地彈着,起伏的音色隨着她的吐納而出,彷彿天地都安靜下來。她的每一個擡手,每一個低頭,都像亭亭玉立的荷花在微微點着頭。月色照耀在她寧靜的臉龐上,萬物皆由箏曲而出。翻飛的旋律時而悠揚,時而鏗鏘,時而飛快,時而輕緩,牽動着所有人的心絃。
將近一刻鐘後,舞臺上粉色舞裙的女子們隨着曲調結束而停下了舞蹈。
接着又是幾首曲子,最後以《蓮美人》收尾。顧盈盈踏歌上船,舉着潔白的傘,在舟上舞動清唱着隱匿到蓮葉深處中去。
熱烈的掌聲響起。李嵐也拍着手,陰測測地說了一句:“唐晚,你果然厲害!”
歌舞結束,皇上例行賞賜了許多,顧盈盈退下去安頓表演人員。皇上又亂七八糟說了一堆,才離開。楊毅涵起身想去找顧盈盈,卻被飛揚攔下。
“爺,唐姑娘請您回霹靂軒。”飛揚戰戰兢兢地說,這可是唐姑娘的吩咐呀!
楊毅涵劍眉微蹙:盈盈爲什麼讓他回他所住的霹靂軒?
想着又看了飛揚一眼,冷冰冰地說:“飛揚,你倒出息了,幫起唐姑娘算計我了!”
飛揚冷汗直流:主子,我也不想呀!兩邊都開罪不得!
楊毅涵看了他一副爲難的樣子,鬆了口:“唐姑娘就罷了。”說着回了霹靂軒。
楊毅涵剛走進霹靂軒,就側頭問飛揚:“怎麼不點燈?”卻發現飛揚早就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接着就看到明晃晃一堆蠟燭出現在眼前,燭光下不是顧盈盈又是誰?
“祝你生辰快樂,祝你生辰快樂!祝你生辰快樂,祝你生辰快樂!”顧盈盈唱着生日歌,捧着生日蛋糕走了出來。
楊毅涵早愣在原地了。生辰?自己這些年從來沒有過過生辰……等等,這個小女人,又是怎麼知道的?自己沒有和她提起過呀!
“曜,默默在心裡許願,然後把蠟燭吹滅。”顧盈盈把蛋糕放在桌子上。
楊毅涵點頭,鷹眸裡含着淚光。默默許完願,把蠟燭吹滅,顧盈盈才走到一旁點起兩盞燈。
楊毅涵看她點完燈,一把將她拉進懷裡,先是一個纏綿的吻,許久纔不舍地鬆開她的脣,伏在她耳邊問:“你怎麼知道我六月初五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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