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謀之禍水
江誠昊風塵僕僕地趕到鄴城。兩年了,自己離開這個生他養他的地方,已經兩年!兩年前血洗江家的那個夜晚,所有的一切歷歷在目。
二十七條人命,哀慟的哭喊,無力的呼救,直至一切歸於寂靜。
兩年,自己找到明主,找到一片庇護家人的樂土,找到一羣同生共死的兄弟,找到了報仇雪恨的光明大道,卻找不回一份失落的感情。
他站在街心,仰望飄着細雨的天空。沒有傘,也沒有斗篷。一身黑色勁裝,只有領口處有一朵曼陀羅花。飄灑的冰涼細雨暈染了他的發,黃金面具遮住了他的表情。
“去江家!”江誠昊沉聲下令,身後幾個相似打扮的人紛紛跟上。
破敗的圍牆瓦礫之上,雕樑畫棟已經蒙塵,褪去了原本鮮豔的色彩。
“爹,爲什麼要昊兒學武功?”
“學武功,才能保護爹孃,保護江家!”
當時不懂爹的話,跟着師父也沒有好好努力,到江家出事的時候,只保全了孃親和妹妹。後來在法清門,連入門只有一年的小師妹都打不過。
如今,他早已明白了這句話的含義——學武功,是保護自己,保全江家!可是,江家,已經不在了……
大概,要經歷許許多多殘酷現實的洗禮,人才能真正成長。就像宮主那樣,她對自己都下的了手,又有什麼是做不到的呢?
如今,他也算勉強躋身這一行列了嗎?
面具下沿的脣角勾起自嘲的笑。
陰沉的天籠罩着鄴城,江誠昊從回憶中拉回思緒,四顧茫然:“去城外墓園。”
白楊何蕭蕭,松柏夾廣路。
那時,自己在師父的幫助下,把屍體一具一具安放到這裡。爲掩人耳目,就連墓碑都沒有刻字。
江誠昊一一祭拜,最後在靠邊的一座墓碑前盤膝坐下。
對於亡妻,他的心情很是複雜。
自己十九成親。娶的是門當戶對的富商小姐。對於規矩賢德的她。只是相敬如賓而已。成親兩年,他常常在外奔波,待在鄴城的時間也很短,實際上對她一點也談不上了解。而血洗江家之夜,她也未能逃脫。
長安,是從茗園偶遇開始他才注意到玉芙蓉的。之後宮主入獄,委託他保全玉堂春。再後來宮主去了南疆,他發現自己似乎養成了奇怪的習慣——每天都要去玉堂春看一眼,每天都要去。如果不去,就會覺得心煩意亂。那時他才意識到。他是動真心了。
那是前所未有的真心。
而後來,他在這條路上。可謂遇到太多阻礙!
數天前亂紅軒的一幕幕,又浮上腦海。
“明明之前好好的,爲什麼你要舊事重提!”玉芙蓉撇過臉去,不再看他。
“我沒有舊事重提,我一直都在提這一件事情。玉兒,你爲什麼要逃避!”江誠昊蹙眉,靜靜望着不遠處偏過頭去的紅衣女子。
“我沒有逃避。我從來都是拒絕!”玉芙蓉竭力剋制自己的情緒,希望讓自己看起來平靜一些,但聲音還是帶了哽咽。
“從來都是拒絕……是,我如今不過是一個無家可歸、寄人籬下的破落戶,你看不上我。也是,我連自己都保護不了,又何談保護別人!你在玉堂春含笑逢迎的都是高官貴眷,呵,怎麼會看得起我這個小人物!”江誠昊自嘲地笑着。
“你!”玉芙蓉秀眉一擰。“你何必含血噴人、諷刺嘲笑我!是,我就是青樓出身,我早就和‘清白’二字一點關係都沒有了,我乾的就是賣笑的行當!你既然在意,又何必來招惹我!”玉芙蓉轉過身,輕輕抹一把眼淚。
“我招惹你?很好,果然是我瞎了眼,人家說,婊子無情、戲子無義,我今天還真是信了!你就是連笑也不肯賣給我是嗎?好,很好!”江誠昊說着,一把拉過玉芙蓉,強吻上去。
玉芙蓉大驚失色,之前他再怎樣追求自己,也沒有逾越半分,都是謹遵男女之防。可是如今……
她想要掙扎,背靠冰冷的牆壁,杳無退路,雙手被他牢牢鉗制住,手無縛雞之力的自己,如何反抗?
他的吻極其霸道,似要把她侵吞,她的脣早已紅腫不堪。嬌軀被他禁錮得生疼,可是這樣被他言語侮辱完又肢體侮辱,實在讓她不甘心。
她牙關一緊,咬破了他的舌頭。血腥味涌上兩人的味覺。他吃痛不由得手一鬆,玉芙蓉趁機跑開,躲到柱子後面。
江誠昊一抹嘴角的血跡,她的反抗令他更加怒火中燒,獸性大發:“你不是婊子嗎?怎麼,取悅男人是你的職責!你怕我沒錢是麼?一萬兩買你一夜夠不夠!”他一邊低吼,一邊走向柱子後梨花帶雨的女子。
玉芙蓉又羞又憤,一個巴掌甩上他的臉:“禽獸!無恥!”
江誠昊有些驚訝她居然出手,隨即面目更加猙獰:“裝什麼清高!這不是你經常做的事情嗎!”隨即開始撕扯她的衣服。
“放開我!放開我!”淒厲的哭喊響徹亂紅軒。
負責保護玉芙蓉的暗衛此時不知所措。他們都是曼陀羅宮北堂的人,職責就是保護玉芙蓉。可是如今,欺負她的是他們的頂頭上司,搞得他們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花瓶和博古架碎裂的聲音不斷響起,女子的哭聲夾雜其中。
初秋的衣裳本就不多,此時已經被江誠昊撕得七零八落。
“誠昊,不要這樣!誠昊!”玉芙蓉哭着掙扎。
江誠昊吻着她裸露的肩,雙手鉗制住她的手腕。他手上的力道雖然重,可是此時的吻卻無比輕柔,幾乎令玉芙蓉喪失理智,就此屈服。
然而,剛纔那些爭吵又回到腦海中,屈辱的淚水流淌下來。
玉芙蓉一咬牙,左手手腕猛力一拉,一閉氣,防身手鐲的迷藥釋放出來。江誠昊不意她有此舉。當即中了迷藥倒地。
玉芙蓉剛纔下的狠手令自己本就被他鉗制得青紫的手腕溢出鮮血。經過剛纔的一連串事情。她如今全身都在痛。
江誠昊撐着還有一絲清醒的神智,趴在地上緩緩開口:“玉兒,爲何你……”
玉芙蓉見狀,慌張地整理好凌亂破碎的衣衫,有些無措地看着倒在碎瓷片上的江誠昊,猶豫着是不是要把他扶回牀上去。
一滴淚水順着江誠昊眼角流下:“原來還是我不配!罷了,還是回鄴城給亡妻守靈吧!此生,註定孤獨……”
他的話讓正要伸出手扶他的玉芙蓉驀然頓住,過了許久才緩緩開口:“你的結髮妻子,是好人家的女子。自然該得你敬重。執纏綿之篤趣,守德音以終始。……”她念着張華的《詠懷賦》。款步離去,落寞的背影在夕陽下那樣孤絕。
後來的後來,顧盈盈坐在疏影臺上聽江誠昊描述當時的狀況,不由得給了他一記白眼:“你沒發現她其實在吃醋嗎?”
江誠昊坐在她附近,低下頭:“我是不是笨到家了?”
“不是笨,”顧盈盈煞有其事地搖搖頭,“是鈍。遲鈍的鈍!你那天吃錯藥了嗎?又暴躁又遲鈍!她如果真的心裡沒有你,放的就不會是迷藥,而是毒藥了!而且你倒下之後,她居然第一件事情不是跑開,你該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我……”
“你之前說的話,也太重了!”顧盈盈嘆息着,這個師兄呀!
“還有,你什麼時候成了寄人籬下無家可歸的破落戶了?你如今的身價,比朝中許多大官還高好不好?說的我虧待你似的!”顧盈盈一撇嘴。雙鳳眸中是不滿。雖然這個傢伙以前也是個富二代,可是如今也成了富一代好不好!
“我,我氣糊塗了,亂說的……”
其實顧盈盈雖然不贊成江誠昊的做法,卻能理解江誠昊的心情——畢竟追她追了那麼久,可是她一再拒絕,卻又不是完全沒有動心。
不過,這都是各人的緣法了!
再說如今身在鄴城的江誠昊,在墓園一直從下午坐到了晚上。
雨已經停了,在江誠昊身後不遠處,一輛馬車停了下來,走下一位秀美的女子。她身穿一身紅衣,披着黑色斗篷,漂亮的小臉上,秀眉緊蹙,掛着深深的憂慮。
他怎麼席地而坐?剛下過雨,地上這麼潮……
“你們堂主,來這裡多久了?”玉芙蓉出聲詢問。
“回玉姑娘,下午就來了!”
玉芙蓉點點頭,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先一一祭拜了各位江家亡魂,最後纔來到江誠昊所坐的墓碑前祭拜。
來鄴城的路上,她把整件事情從頭到尾都想清楚了,也做出了自己的決定。
江誠昊看到紅衣黑斗篷的女子,不由得有些訝然。完全沒想到她會出現在這裡,然而經過上次亂紅軒的事情,他實在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她。
他後來仔細思索,才明白他那天的話有多重。而他,亦是傷害了她。
玉芙蓉站起身,看着溼漉漉的他,把身上的斗篷披到了他身上。他下意識想要拒絕,卻沒有動。
她站在他身邊,清冷的美眸只是定定望着前方:“不管你是不是看低我,我還是我。南陽跳護城河,既然被妹妹救了上來,我就不會再理會別人的看法。反正從今往後,你在哪裡,我就在哪裡便是了!不過,我倒是怕你說,我不配站在這裡。可以,我去後面等你。”
說着,玉芙蓉頭也不回地回到馬車附近,只是定定站在那裡。
ps:三更~這裡會插兩章番外,是江誠昊和玉芙蓉的故事擺在這個位置,好解釋來龍去脈。言情更快,因爲按照時間順序,所以或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