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十,凌承瑞和元悟在江陵城會面。
聽了元悟道出顧盈盈的情況,凌承瑞不禁皺眉:“魂力損傷,那豈不是要精神失常?”
“這樣的情況,從未有過記載。精神失常起碼是醒着的,她現在已經昏迷多日了!”元悟十分擔憂。
“三月十五武林大會,你我都不可能缺席。這次是在徐州紫煙莊。問題是,丫頭昏迷,武林大會曼陀羅宮怎麼辦?”凌承瑞分析着。
“所以我來找你,就是想讓你先幫盈盈安排好曼陀羅宮的事情。而且,我聽說崇光門少門主天道神功已經大成,如今盈盈不在,要是他請戰你,豈非……”
“這件事情我也聽說了,前幾日到處找人,結果曼陀羅宮的人也說,他們在到處找丫頭,沒想到丫頭在你這裡。而且,曼陀羅宮自己似乎也出了很大問題。”凌承瑞感到如今的形勢十分棘手。
他隱約聽聞了東堂主叛主慘死之事,而西堂主,又似乎也受了影響?
而朝廷之中,聽聞南臨王世孫病逝,白非晚憂傷過度也逝世。不過白非晚死了也好,省得總是找丫頭麻煩。
“真是禍不單行,不過葉明宇是東道主,應該會好辦一些,畢竟他們夫婦都受過盈盈恩惠。”
“嗯,所以,你這邊先照看着丫頭,我先去紫煙莊,和葉明宇合計一番。不過,魂力受損,到底有沒有恢復之法?”凌承瑞問。
元悟似乎有些爲難:“如果有一個八字相合、並且心甘情願拿出魂力的人,纔可以。”
“什麼叫八字相合?我心甘情願,用我的可不可以?”凌承瑞似乎看到了希望。
然而元悟給他潑了一盆冷水:“八字相合,簡單地理解,就是男女定親算命的相合。不過你我的八字我都算過了。和盈盈不合。”
凌承瑞嘴角抽搐:這真是……不僅告訴你你救不了人,還暗示你沒資格娶她,真是……
“那隻能從長計議了!”凌承瑞嘆息。
三月初五,飄飛的細雨瀰漫在江陵城。
顧盈盈睜開迷濛的雙眼,只覺得空氣中有一種溫暖的溼潤。映入眼簾的是白色的輕紗帳,房屋內佈置簡單。自己。這是在哪裡?這又是什麼時間了?
懶散地爬起來,看向銅鏡中睡眼惺忪的自己,那日雲山的事情,全都歷歷在目。
房門吱呀的聲音傳來,一身道袍的元悟差點撒了手中的粥:“盈盈,你終於醒了,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
顧盈盈看到元悟師兄,不由得鬆了一口氣:“我睡了很久嗎,好像沒有哪裡不舒服。”
顧盈盈喝着粥。聽元悟講述了他所知的一切。
她嘆息一聲:“我的確中了合歡蠱,現在已經沒事了。那個東西,不會有什麼後遺症吧?”想起元悟形容的一條蟲,她就覺得毛骨悚然。這輩子她再也不要見到蟲子了!
“後遺症是不會有,但是你魂力損失,應該要如何是好?如今看你神志清醒,我也放心許多,只是不知道。日後會怎麼樣!”元悟擔憂地問。
“日後,在我們那個時代的醫學中。精神病人都是時好時壞的,日後會不會發病,也很難說。大概,我以後都必須要人看着我,以防萬一。可是,你說損失魂力會得到記憶碎片。怪不得,我會看到那些事情……”顧盈盈緊鎖雙眉,那天看到許多記憶碎片,如今也沒有忘記,真是——太過分了!這不是強姦記憶嗎?
“那麼。到底是誰給你下的合歡蠱,而你又——”元悟自覺問不出口。
顧盈盈長嘆一口氣:“都是過去的事了,能活着就好,師兄,你不要問了……只是,我如今隨時可能發病,日後我大約不會再出現於人前,否則麻煩不斷。你能不能幫我,隱藏行蹤?”
她不過是找一個藉口,因爲,她真的不想再出現於人前,朝廷也好,武林也罷,哪裡沒有他的存在?
她只是想忘記這一切,開始新的生活。
元悟蹙眉,沒有明白她爲什麼不說,卻還是點頭答應:“好。”
黃河之上,船隨着黃河而下,到了位於彭城的紫煙莊。
紫煙莊依山臨水而建,風景秀麗,晨昏時分,遠遠望去,似有紫霧升起,故名紫煙莊。
紫煙莊前澎湖的蘆葦蕩內,一艘小舟搖曳漂浮。
舟內,端坐着兩位翩翩佳公子。
一位眉清目秀,摺扇輕搖中,自有一種灑脫的豪氣,有些迷濛的眼帶着溫然笑意:“承瑞,我決定,退休以後,就來紫煙莊騙吃騙喝!”
“你現在就可以去騙吃騙喝!”凌承瑞品着茶,說的率性。
“天道神功一事,我已經聽說了,所以,大約是上天垂連你,讓我神志清醒地醒來了。這次,我先不動,如果真的事出緊急,我再出現也不遲。”她搖着摺扇,煞有模樣。
“那還真是天見垂憐,只是,丫頭,你日後什麼打算?”凌承瑞有些擔憂地問。
“清醒的時候,就努力做事,糊塗的時候,那就糊塗去。人要有一種打算,如果你今晚躺在牀上永遠睡過去,明天早上再也不會起來了,你會想做什麼?”顧盈盈問的瀟灑。
凌承瑞頓了一下,他之前是真的沒有想過:“我會想很多,比如凌天頂怎麼辦,武林怎麼辦,丫頭你怎麼辦?”
她輕聲一嘆:“承瑞,什麼都不要想,這個世間,沒有什麼放不下的!世界缺了你,還是缺了誰,照樣轉!”
凌承瑞苦笑着搖頭:“丫頭,你是灑脫了,可是你把爛攤子都扔給我們了!這個世界缺了你,真的是會轉不動了!”
“那麼,我是該慶幸,還是該悲哀?”她的語氣帶着淡淡的笑意。神情飛向遠處天邊的白鷺。
水草之中,綠頭鴨遊曳過來,湖水浮蕩起陣陣漣漪。
該慶幸,還是該悲哀?
三月十五,武林大會。
曼陀羅宮只派了南堂主代替所謂受傷的宮主曼陀羅。而李曜坐在武林盟會崇光門的位置當中,面具下眉頭緊鎖:她是真的受傷了嗎?還是隻是藉口?
自從雲山一別。他經歷了傳說中度日如年的煎熬。每日不管是清醒還是沉睡,腦海中滿滿的都是她,滿滿都是後悔。
思索了幾日,他縱然知道她的決絕,知道她的說一不二,可是還是決定,一定要找到她,彌補他之前所有的過錯。不管她日後走去哪裡,不管她日後要做什麼。如今他的心中只有一個願望,那就是跟隨着她!就算只能遠遠望着她也好,只要能跟着她……
他不禁想起顏良輝。當初江城初見,葉明宇、顏良輝、自己和她,如今卻成了這樣的局面。顏良輝爲了她甘願臣服,雖然背叛了她,最後卻爲她而死。他甚至覺得,自己連顏良輝都比不上。至少顏良輝保護了她。而自己給她帶來的只有傷害。
也許,之前二十六年。他都是爲母妃爲家族爲身份在活,那日聽了她的話,他才知道,否定自己的心,自以爲是地推開她,是多麼重大的錯誤。他對她。還是不夠好呀!他本以爲自己之前已經做得很好,給她足夠的空間和尊重,然而——
她那樣的奇女子,什麼都不能束縛住她。她要的,不過是全然的信任和並肩。要的是一顆爲了她的心。而自己,終究是小看了她,以爲只要足夠深愛,就能夠越過一切。
盈盈,人恆過,然後能改;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你已經指出我的錯誤,那麼是否願意給我一個這樣的機會,讓我改正?
可是自從我下令找你,你可是半點音訊全無。爲什麼,你要躲起來?
強烈的思念,讓他產生一個念頭——自己天道神功已成,如果此時請戰凌承瑞,是否能夠迫使盈盈出現?
然而下一刻,他立刻否決了自己這個看似聰明的想法。他已經逼迫她太多,甚至把她逼上了絕路。這樣讓她出來,見到又如何,她終究會更加恨自己。
想到此,他似有所悟:對盈盈,原來是不能用所謂的兵法奇謀的。她不是城池死物,更加不是敵人。對盈盈,只能用心。
聽聞曼陀羅宮主受傷,雖然爲了暖陽郡主大出血,但財力依然十分雄厚的紫煙莊立刻奉上藥品補品。而財力向來雄厚的崇光門也不甘示弱,李曜也大手筆地送出許多補品。
衆人頓時面面相覷:聽聞,崇光門因爲武林盟主一事,和曼陀羅宮關係並不好,如今,唱的是哪一齣?
暖陽郡主李晴自然出現在武林大會上,雖然不會武功,可是接待安排客人,可算是歷練出幾分,此時不解地轉頭問夫君:“宇,二堂兄和盈盈姐姐,不是死對頭嗎,怎麼如今?”
葉明宇搖着摺扇輕輕搖頭,捏了捏李晴的手:“我也不知道他們兩個搞什麼鬼!不過,如今天下財富,四足鼎立,紫煙莊、崇光門、聖陽郡王和皇商嚴家四方勢均力敵,日後,還真是不好說呢!”
凌承瑞奇怪地看着李曜:莫非,白非晚死了,他又想追回丫頭了?真是可恥的很!你以爲丫頭還會要你嗎?
不過,給丫頭下合歡蠱的,到底是什麼人?丫頭爲什麼一個字也不說?
那日在雲山,後來進入陣中陣的,全都是各方心腹,而婁晏青爲了顧盈盈的名節考慮,合歡蠱的事情早就下了封口令,就連李筠也沒有告訴。他擔憂的是,如果告訴李筠,是不是就會給韓王和聖陽郡王賜婚了?可是,這是顧盈盈所不願意看到的吧?
然而更奇怪的事情還在後頭,李曜不僅沒有請戰凌承瑞,似乎還幫凌承瑞說了不少話?
凌承瑞表面上雲淡風輕,內心卻在腹誹: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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