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之上,顧盈盈吐了一遍又一遍。
段絮佳扶着有些虛脫的她,輕嘆一口氣:“顧姐姐,你有孕在身,何苦選擇水路!”顧盈盈選擇留下孩子以後,她就知道了顧盈盈懷有身孕一事。
顧盈盈艱難地搖頭:“走水路,才方便掩藏行蹤。”
上次在法清門,她可是費盡了心思才甩掉崇光門的。首先是在長安派人假裝她的行蹤,然後又派一輛馬車偷偷離開法清門。接着,第二天又派了一輛馬車離開法清門。她自己則緊隨其後離開了法清門。
李曜自然明白長安不過聲東擊西,第一輛馬車怕也是迷障,派人截下第二輛馬車的時候,顧盈盈就趁機逃走了。
所以如今,金衣衛和崇光門還是在費盡心思地找她。
而她最擔心的,莫過於金衣衛找到她。如果金衣衛找到她,勢必要把她送到北漠和親。夏那日赫泰……自己不過是渤海之戰的時候有過數面之緣,那時候自己相貌平凡得不能再平凡,他們之間說過的話不超過十句。她可不相信,夏那日赫泰,是真的喜歡自己。聖陽郡王,是大梁的一個神話,娶回去,多半是政治考量。還是夏那日赫泰認爲,自己會像幫李筠一樣幫他?
所以,無論如何,夏那日赫泰不會接受自己肚子裡的孩子,而自己嫁過去還要和那些女人鬥來鬥去。不定時精神失常,連自己都保護不了。怎麼保護她的寶寶?
因此,爲了未來,爲了給寶寶一個燦爛的未來,她決計不能嫁到北漠去!
顧盈盈疲憊地靠着船艙:“上飯,再吃!”聽元悟說,她瘋癲的時候對食物要求很高,幾乎就很難吃什麼東西。如果清醒的時候再不吃,寶寶可怎麼辦?
而且。顧盈盈爲了安全考量,吩咐他們,自己什麼時候發瘋,就什麼時候找最近的城池靠岸休息。
蔚丹桐再一次踏足長安。
“殿下,以臣看,李筠不是那麼容易掌控的人。您這一步,走得實在沒有必要,倒不如循序漸進,慢慢來。”海德威在他身後勸着。
“你的意思是。本王超之過急?”
海德威跟着蔚丹桐也不是一日兩日了,有些話自然敢說:“是!紫薇公主是爲了世代友好。有她在,下一代再嫁一位公主過來。一切就順理成章了。”
蔚丹桐嘆一口氣:“如今那個皇后。怎麼會讓渤海又來一個公主,還是嫁給她的兒子?何況,那個皇后,和聖陽郡王關係可不一般。”
海德威自然也懂這個道理:“太子殿下,聖陽郡王也不會讓紫薇公主的兒子登上皇位。”
蔚丹桐嘆了一口氣:“其實,比起娶十個慶陽公主
。本王更願意娶半個聖陽郡王。若有她相助……只是李筠也不傻,自然不會把這個國寶送到渤海去。”
海德威沒有回答。但是他知道,就算大梁皇帝李筠真的捨得把聖陽郡王送過去了,如果不是得到她的心,她又如何會幫你?
“太子哥哥。你看小元乾多可愛!”蔚紫薇笑着逗弄懷裡的稚兒。
“紫薇呀,皇上爲三皇子起名李元乾。可是給予了厚望的。”蔚丹桐意味深長地說。
蔚紫薇似乎有些憂愁:“太子哥哥,皇后生了兩個兒子呢,何況——日後還會有更多女人,更多兒子。”
四月的選秀已經結束,等到七月份,就會有一大批女孩子入宮。而現在,後宮裡最得寵的,莫過於那六個北漠女子。
“紫薇,日後有多少女子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否能抓住他的心。”
蔚紫薇無奈地笑:“太子哥哥,他真的有心嗎?如果是你呢,你覺得有哪個女子,能抓住你的心嗎?”
如今的蔚紫薇,早已不是從前單純刁蠻的蔚紫薇。她看到了巍巍宮牆,看到了那些夜夜盼着李筠的妃嬪,看到了那些天天想着爬上李筠的牀的宮女,看到了一批又一批如花似玉的年輕女子涌入後宮。也似乎,看到了自己年老色衰,甚至於失勢的時候,是怎樣一副光景。
蔚丹桐愣住了,不意她有此一問:大約,是真的沒有吧?
“哥,你不用費心思籌謀了。且不論,如今宮中,我連和皇后單打獨鬥都鬥不過。她不爭,不是她不會爭,是她愛皇上,所以才容忍。可是她也從沒有吃過虧。朝中,皇后有婁家,有顧家,我有什麼?”蔚紫薇懊惱地說。
“紫薇,你別擔心,哥哥,會想辦法的。”蔚丹桐有些憐憫地看着妹妹。
人,總是想要更多,他也不例外。成了貴妃,想做皇后;有了皇子,想有太子;掌控渤海,想要大梁。
如今,先娶慶陽公主,日後的事情,還需要走一步看一步。
“我要看荷花,荷花!”顧盈盈站在門口,想要衝出房門。
段絮佳捧着一朵淡粉色的荷花氣喘吁吁跑進來:“顧姐姐,荷花……”
如今他們不敢讓她出門,否則要是一個不注意把人弄丟了,再磕着碰着,可就罪過大了。
顧盈盈欣喜地接過荷花捧在手心:“採蓮南塘秋,蓮花過人頭。低頭弄蓮子,蓮子清如水。”
她就這樣靜靜地看着這朵荷花,彷彿着了魔一樣,一動不動。
段絮佳見她安靜不少,這才鬆了一口氣。昨天她可是見識過顧盈盈發起瘋來得可怕狀態的。
昨天,顧盈盈直接拿着菜刀衝到臥房裡亂砍一氣
。
“爲什麼殺我,爲什麼殺我……死法這麼憋屈,還讓我跑到這個鬼地方來,受盡苦難!你開心了……你坐牢了。你——”
聲音戛然而止,是隨心點了她的睡穴。
本來顧盈盈精神不正常的時候,他們都會把她身上的武器全部收起來,以免傷到自己。誰知她這次抓了一把菜刀。
而今天,顧盈盈靜靜地坐在牀邊,捧着蓮花細細地看,似乎有些安靜得不正常。
許久許久,她突然哇地一聲哭出來:“你們爲什麼要摘了它。爲什麼……你們破壞環境,快把它插回去,要不明年就長不出來了,嗚嗚嗚……”
衆人面面相覷,段絮佳反應最快:“好好好,插回去,我這就把它插回去!”
等到吃飯的時候,顧盈盈卻胃口不佳:“爲什麼我吃不下,吃着吃着就要吐。”
段絮佳眨眨眼睛:“因爲。你有了身孕。”
“什麼,我有了身孕!”顧盈盈一副十分驚愕的樣子。
“不可能呀,怎麼可能!孩子是誰的?”顧盈盈蹙着眉。難以置信。
段絮佳愣住了:她也不知道孩子是誰的。但是她記得當初顧盈盈問她的問題。那麼。大約是已經不會在一起的人的吧?
而一旁的隨風隨心,全都不敢說,訕訕地低下了頭。
顧盈盈把他們掃了一眼,憤憤不平:“難道是一夜情?還不知道是誰?怎麼能這樣!老天你——”
隨心再次出手,把顧盈盈點睡了。
泰興元年五月二十八,慶陽長公主李欣前往渤海和親。嫁於渤海太子蔚丹桐爲太子妃。
清醒的顧盈盈聽聞這個消息以後,思緒百轉千回。還記得,慈寧宮中第一次見李欣,不過是豆蔻年華的少女。而御花園裡那一出引她和太后去看李顏,至今她都不知道。李欣是故意的,還是如何。如果真的是故意的。這樣有心計的女子嫁到渤海——不得不防呀!
“隨風,告訴北堂主,把聚盈錢莊在渤海,再好好做一做,監視慶陽長公主李欣。”顧盈盈敲擊着茶碗,下了命令。
燕婷,我要替你守住這僅有的一切!至少,不能讓你像我一樣,外表風光,內裡卻要承受巨大的壓力,付出慘痛的代價。
“這一帶的官道,實在慘不忍睹。等我走了以後,給顧家發信,彈劾修路。”渤海之戰之前,走在這條道上,看着那一路泥濘,她無可奈何。想致富,先修路。如今她總算可以稍微放開手腳,整一整吏治。
只是爲何這兩件事,都讓她想起那些遙遠的過往。雖然那些時光,似乎已經過去太久太久了
。
久得讓人,只剩下嘆息……
四個月後。天柱山腳下,白牆黑瓦,金黃的菊花襯着蒼翠松柏,頗有一種隱士的味道。
李晴站在天柱山別院,看着久別的身影,不由得杏眸有些溼潤。
“盈盈姐姐,你都瘦了!”她心疼地走過去,握住顧盈盈的手。
顧盈盈只是微笑:這些日子,自己時不時發病,加上懷孕胃口也不是很好,怎麼可能不瘦?
李晴看着顧盈盈月份已大的肚子,暗自唏噓了一番。前些日子,顧盈盈傳信給她,讓她幫忙尋找接生婆,說自己想去紫煙莊生孩子,還要求絕對保密,着實把李晴和葉明宇都嚇了一跳。
顧盈盈這一胎,瞞的可真是太好了,都快生了,他們才知道。可是李晴也沒有問孩子的爹是誰。畢竟顧盈盈未婚先孕,瞞得這樣好,怕也是爲了名聲考慮。
“你也多吃點,這都第二胎了,葉明宇那小子,還真給凌承瑞說中了,日後子孫滿堂是不成問題了!”顧盈盈笑看着李晴四個月的肚子。
李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盈盈姐姐,你笑話我!”
顧盈盈也不再打趣她:“你都挺着肚子來接我了,我是真的過意不去。雖然你已經是第二胎,可是還是要小心爲好!”
李晴點着頭:“我知道我知道,怎麼好像聽起來你纔是那個經驗豐富的第二胎一樣……”
顧盈盈笑了:“我們先啓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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