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一計自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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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得李賢有此一言,徐有貞便大爲感慨的開口說道:“李老弟果然是個信人,老夫覺得這些時日以來,朝廷裡頭幾乎沒有幾個可以信賴的人,幸而有老弟出現,老夫心裡頭極爲感動,這些年來宦海浮沉,老夫也經歷過了不少,朝廷中冠蓋相屬,也不知交接過多少文武官員,不過從未有過像老弟一般果決機敏之人。此番得以跟老弟結識,實在是老夫的幸事。”

聽得徐有貞有此一言,李賢慌忙開口言語道:“徐大人過譽了,下官如何擔當的起徐大人這般的評議。下官願意替徐大人效勞,全然是因爲大人的威望和德行,並無其他。”

李賢的這番話恭維得恰到好處,徐有貞便張口言語道:“老夫果然沒有看錯,李老弟不愧是老夫的知己。老弟日後有事,只要跟老夫打一個招呼,老夫自當效勞。”

聽得徐有貞有此一言,李賢慌忙推卻道:“徐大人說的是哪裡話,下官若是有事如何敢勞煩日理萬機的徐大人,何況下官也別無他事,下官目下所在的衙門是個冷曹閒衙,每日點卯便是,餘時也別無他事。就算偶爾有事要做,如何敢煩勞徐大人。”

徐有貞聞言,便笑笑說道:“李大人不必客氣,老弟是否有意換個位子,從眼下的冷曹閒衙出來,到旁的衙門。”

聽得這話,李賢心下微微一怔,不夠馬上便明白了徐有貞的意思,徐有貞說這番話就是暗示可以幫自己調升一下。

李賢心裡頭一想,目下爲了對付徐有貞和石亨,最爲重要的是不可讓石亨起疑,若是驟然調動,傳出了什麼風聲讓石亨聽到的話,事情開就不好辦了。畢竟目下自己還應當小心謹慎爲好,若是打草驚蛇,日後便不能在石亨和徐有貞兩頭之中擺佈挑撥了。

心裡頭有了這般的想法,李賢便開口言語道:“大人,不必如此,李賢生性疏懶,不勝繁劇,眼下的清水衙門對下官來說倒是得其所哉,升官發財非李賢所願,李賢只是想幫着徐大人能夠替天下的臣民百姓做一些實實在在的事情。”

聽得李賢有此一言,徐有貞極爲激賞的開口言語道:“李老弟果真是個信人,身居陋室,心憂天下。就和那身居偏僻的巷陌裡,簞食瓢飲,兀坐終日,落落寡合,卻怡然自樂的古之聖賢顏回一般,國士無雙,賢哲之人。”

徐有貞有此讚譽,李賢慌忙避席應道:“大人這般言說,實在是愧煞了李賢。李賢得大人這般誇耀,絕不敢領受。”

徐有貞聽得李賢口出此言,便張口言語道:“李大人不必謙虛,自目下的情形看來,朝中比李老弟機敏的大臣幾無一個,比李老弟有抱負的大臣更是少之又少,老夫也跟李老弟一般,想要替天下蒼生做一點實事,只是目下朝中奸黨當道,從旁掣肘,老夫時感有心無力,好些事情雖是籌劃停當了,卻限於阻力,止步不前。雖說老夫是朝廷的內閣首輔,可是從目下的情形看來,有些事情就算老夫決意要行,到頭來依舊不了了之的也是不少。”

徐有貞言罷此事,便長長的太息了一聲。

聽得徐有貞有此一嘆,李賢便開口言語道:“李大人此言真是千古一嘆,李大人位高權重,沒有想道在推行政事上也會受到諸多掣肘,從目下的情形看來,事情真是如此。”

徐有貞點點頭說道:“確是如此,那些謀定之策老夫自問對得起天下百姓,可是朝中屢屢有人從中掣肘,要麼故意攪亂,要麼到皇上跟前進讒言,害的老夫所謀之事十不成一,說起來連老夫都覺得有些慚愧。”

聽得徐有貞有此一言,李賢心中暗想徐有貞跟石亨和曹吉祥還是大有不同的,此人心裡頭還是有些施政的綱領方略想要展布的,可是從目下的情形看來,徐有貞雖是跟皇上提出了不少政見和策略,可是皇上迫於其他大臣或者宮中勢力影響,對一些改革之事便是久拖不決,對徐有貞的另外一些方策更是不了了之。從眼下看來,徐有貞對此也是頗有怨言。

只是徐有貞顧念上下尊卑,沒有將這些事情道出口來。

心裡頭想清楚這些事情之後,李賢明白徐有貞還是一個有志於事功之人,只是從目下的情形看來,此事頗爲不簡單。想要投其所好,日後還有從這一方面入手。

“大人所言之事真是讓人惋惜,像大人這般位高權重的元輔大臣,在推行政事上居然也有諸多的不便,看情形朝廷裡頭還是頗有些勢力不肯欲要跟大人敵對的。”李賢故作詫異的言語道。

聽得李賢有此一言,徐有貞便點頭說道:“李大人所言甚是,這一點本大人也是感同身受,老夫宦海浮沉了若許年,輾轉升遷到了如今這等高位方纔知道世間之事還有些會出乎人的意料之外,譬如老夫前段時間已然跟聖上談好了一件政事,聖上當時也首肯其事,可是不曾想到了第二日,聖上不知聽從了宮裡頭的太監的議論還是朝廷裡頭的某位大臣的進言,態度大爲改觀,便讓老夫全力停止施行那等的政策。”

李賢聞得此言,便張口言道:“如此說來,徐大人也是有自己的苦衷,雖是身居高位,不夠很多事情未必自己能夠做得了主。”

徐有貞聽得李賢有此一言,便點頭說道:“李大人所言甚是,鋒芒頓挫之後,老夫後來也是這番想法。”

李賢便接口說道:“徐大人兢兢業業的爲朝廷辦事,赤膽忠心,可昭日月,從目下的情形想來,皇上定然是受到了一些奸人的蠱惑才至於於此。”

徐有貞聞得此言,只是微微喟嘆了一句道:“我等作爲臣子自然要對皇上恭敬,事後老夫也曾想過,能夠法子令皇上在一夜之間改變想法之人在朝廷裡頭和宮裡頭也不過是數人而已。”

聽得徐有貞有此一言,李賢便故作不知的追問道:“徐大人若是方便的話,可否跟下官說一說何人能夠在一夜之間改變皇上的想法。”

徐有貞聽得李賢有此一問,便笑笑說道:“既然李大人追問,老夫說說此事也無妨,只是這等宮闈密事,尚且是懸測之事,決不可輕易跟他人言說。”

李賢聽得徐有貞有此一說,慌忙張口應答道:“此事請徐大人放心,今日大人所言之事,入得李賢之耳,絕不會對外人言及半句。”

徐有貞聽的李賢有此一言之後便頷首道:“說起來此事倒也有些令人沮喪,當日老夫跟皇上商議妥當之後,以爲此事已然是板上釘釘,絕無變更的道理,可是到了幾日之後,皇上忽然改變了口吻令老夫不必推行那件政事了。老夫當下便有些納悶,不過皇上金口玉言,自是不便反對。退朝之後,老夫越想越覺得有些可疑,便派人探視裡頭究竟發生了何等的事情,過了幾日之後,方纔得知原是石亨跟曹吉祥勾結到一處,居間作梗,令皇上打消了推行老夫所上之策的心念。”

聽得徐有貞說出了這番秘事之後,李賢恍然大悟,原來徐有貞跟石亨跟曹吉祥早就已然有了縫隙。

看起來還是皇長公主看的透徹,這幾日在對付于謙大人時候結成的攻守同盟並未無隙可乘。

李賢想到此事心裡頭對皇長公主的料事如神自是極爲佩服。

皇長公主所言一點不差,于謙於大人被他們幾個合謀害死之後,便絲毫沒有法子繼續合作了。

從目下的情形看來,幾人結成的攻守同盟早就分崩離析了,作爲頗有些政見理想的徐有貞跟其他兩人頗爲不合,顯然是文官出身的徐有貞還是有心想要辦一些事情的,可是沆瀣一氣勾結到一處的石亨跟徐有貞卻絲毫不願皇帝聽從徐有貞的方略推行此一政事,便居間橫加阻撓,如此一來便牽累着徐有貞欲要行的事情給攪黃了。

這般一想,李賢心裡頭已然明白了徐有貞這般說法便是跟自己表明他對石亨跟曹吉祥頗有意見,從目下的情形看來,這幾人的攻守同盟早就不存在了。

李賢心下一動,便裝作極爲詫異的對着徐有貞開口問詢道:“大人,此事可是千真萬確?”

徐有貞聞言,便對着李賢深深的點了點頭說道:“不錯,此事正是千真萬確。老夫也是費了好多的一番心力方纔得知這等的情形的。”

聽得徐有貞有此一言,李賢便點點頭道說道:“徐大人既然有此一言,此事便真如大人所言一般,如此看來,石亨跟曹吉祥似乎欲要對付大人。”

徐有貞便張口說道:“一點不差,石亨跟宮裡頭的曹吉祥狼狽爲奸,便是想要將老夫扳倒,也好奪取老夫在朝廷中的地位,如此取而代之。”

李賢聞言,便慌忙極爲憤慨的言語道:“宦官勾結外臣,這已然是一條重罪了,沒有想到石亨和曹吉祥居心叵測想要取代徐大人,此事決不可讓他們得逞,非得好好的還以顏色不可。”

聽得李賢有此一言,徐有貞便開口言語道:“李大人所得不差,老夫也決不能容忍這等事體。不管先前如何,石亨跟曹吉祥若是想要將老夫從朝廷裡頭趕走,老夫豈能束手待斃。不夠曹吉祥在宮裡頭,目下有皇上護着,不容易動手,石亨在朝廷上廣結黨羽,勢力也是盤根錯節,老夫前些時日也沒有想到對付他的法子。沒有想到河南大災居然將石亨的外甥李克麟扯了進來,石亨此番出了一個昏招欲要攻伐老夫,幸而有李大人提醒,老夫真好可以藉此機會,反制石亨。”

李賢聞得此言,便對着徐有貞開口問道:“徐大人,你打算如何處置此事。”

徐有貞聞得此言便開口言語道:“老夫先到皇上跟前將石亨派人送來的銀子悉數上交給皇上,就跟皇上說此是不義之財,既然是取之於民,不如就用之於民,最爲賑災一用。如此一來,老夫便可立於不敗之地,日後就算石亨搬出這件事情來,老夫已然早有安排,皇上自然會偏向老夫,如此石亨便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聽得徐有貞有此一言,李賢便對着徐有貞開口言語道:“大人此策極爲高明,如此一來,即便石亨偷偷的到皇上面前藉此進讒言,也會惹得皇上不快,這是釜底抽薪的好法子,石亨已然落入了大人的掌握之中。”

李賢有此一說,徐有貞便頻頻點頭說道:“李大人所言甚事,從目下的情形看來,事情如是能夠如你我所願自是最好不過。若是石亨乖覺,不來招惹老夫,那邊罷了,若是石亨絲毫不懂禮數,非要來招惹老夫,老夫自然也不會跟他客氣,非要讓他身敗名裂不可。”

徐有貞口中說道,眼神中閃過一絲陰鷙刻薄的神色來。

李賢聞得此言,趕忙附和道:“大人所言甚是,從目下的情形看來,此事都落在石亨身上,如是石亨識趣,萬事皆休,若是石亨不識趣,那便又石亨好看了。”

徐有貞聞言便頷首說道:“李大人此言深獲我心,老夫眼下可以放石亨一馬,不過若是石亨不肯收手,那也怪不得老夫心狠手辣了。”

李賢聽徐有貞說出了心狠手辣這四個字,心裡頭頗爲閃過一絲難以言喻的感覺來,李賢發覺自己對徐有貞還是低估了一些,從對付石亨的這件事情上看來,徐有貞的策略極爲高明,一步一步的將石亨所有能夠傷害到自己的地方都已然事先規劃好了。

如此一來,不管石亨如何出招,都會落入徐有貞事先安排好的策略之後,無法抵抗,也無法自拔。

石亨所有的舉動似乎都讓徐有貞窺破了,而且從目下的情形看來,石亨所有的招數也絲毫沒有法子對徐有貞構成威脅。

因爲石亨不管用什麼手段對付徐有貞,都會將自己先牽扯進去。

皇上要是聽過了徐有貞的辯述之後,不管是下令申斥石亨,還是不動聲色裝作不聞不問,這兩種情形對於石亨而言都不也是好事。

要是石亨按捺不住想要攻伐徐有貞,到了皇上跟前一說這事,皇帝馬上就會認爲石亨如此做法是實現預謀想要攻擊徐有貞,如此一來絕不會將石亨的進言放在心頭上。

非但如此,皇上還會覺得石亨此人極爲不可靠。皇上爲了維護朝廷的體制,自是絕不希望麾下的重臣互相攻訐。

若是石亨藉此生事,而徐有貞先前的奏報是息事寧人的態度,那麼在皇上朱祁鎮的眼中石亨便會成爲一個不可信任的臣子,而元輔徐有貞的的確確是一個老成謀國,心存社稷的忠誠。

如此兩相對照之下,石亨只怕就沒有什麼好日子過了。

李賢心裡頭有此想法,便覺得徐有貞此人絕非一般的文臣可比,其實心裡頭細細想想也是,于謙於大人也是因爲徐有貞此人而命喪黃泉,說起來此人絕不容小覷,日後跟他打交道應當更爲小心謹慎纔是。

想明白了此事之後,李賢便對着徐有貞點頭說道:“大人籌謀安排真是高妙之至,下官可以肯定石亨決計不及大人的萬一。”

徐有貞聽得李賢有此一言,哈哈大笑道:“李大人有這番話,老夫可就心安了,石亨一事如此處置便罷。”

聽徐有貞如此說來,李賢心裡頭明白徐有貞已然是決意要好好在皇帝跟前整一整石亨了,心下只是快慰。

畢竟分而治之總比對付徐有貞和石亨的攻守同盟來的容易一些,要是這兩人是鐵板一塊,自然是水潑不進,就算想要居間挑撥,只怕也沒有由頭。

從目下的情形看來,事情開就不太容易了,從目下的情形看來,徐有貞已然有心想要在此事上給石亨一個難堪。不管石亨是否接招,兩人之間的默契關係都將要被打破。

正如皇長公主所言的那般,只要石亨和徐有貞之間心存疑慮忌諱,日後想要對付想兩人之間的攻守同盟可就容易多了。

“徐大人出馬,石亨只怕唯有束手就擒,俯首稱臣的份。”李賢附和道。

徐有貞微微頷首,隨即對着李賢開口言語道:“李大人所言甚是,從目下的情形看來,事情便是如此。”

過了一會之後,徐有貞忽然又對着李賢說了一聲道:“李老弟,老夫此番欲要如此對付石亨之事,老弟聽到耳中,決不可對外人言及。據老夫所知,朝廷和宮裡頭有不少文武官員和太監都是石亨和曹吉祥的耳目,一言不慎,極有可能會惹來殺身之禍。”

聽得徐有貞有此告誡,李賢便張口言語道:“徐大人放心便是,下官尚還知道如何處置此事,此事下官已然決意讓它爛到肚子裡頭,絕不會在外人面前提起一言半句。”

見得李賢有此回覆,徐有貞便點點頭說道:“李老弟能有此話,我心甚慰。”

李賢也跟着應聲說道:“徐大人請放心,李賢絕不是不知好歹之人,從目下的情形看來,石亨實在是有些過火了,居然想要設計陷害徐大人,這般惡毒心腸的小人,絕不是能與之相交之輩。”

聽得李賢有此一言,徐有貞便開口言語道:“此事一點不差,老夫也不曾料到石亨居然會對老夫使出這般的手段來,實在是令人可惱可恨。”

李賢聞得此言,便對着徐有貞開口言語道:“石亨既然對徐大人做出這等事體來,徐大人就算是好好跟他算上一賬也不爲過,若是讓石亨的奸計得逞,只怕日後整個朝廷便成了石亨的一言堂,到時候,石亨只怕會變本加厲,說不對對徐大人都會頤指氣使,呼來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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