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七七胡思亂想之時，柳靈珊已被皇上的人帶了上來。柳靈珊看上去依舊漂亮美豔，只是明明嘴邊是笑着的，可那雙眼睛在望向七七時的陰鷙，還是讓七七覺得有些這個女人實在是有些可怕。
老皇帝不動聲色地眯了眯眼，對柳靈珊冷聲道：“陳婉真去樹林前，都跟你說了什麼？”
柳靈珊對老皇帝作了揖，這才輕聲道：“婉真同臣女無非是說了些姑娘間的體己話罷了。婉真說過，她愛上了一個世家子弟，那世家子弟正是謝南安，可惜謝公子一心只關注着新月郡主周圍，所以婉真曾對臣女提過數次，說是一直想和新月郡主談談呢。”
柳靈珊的話語又悲傷又難過，根本就沒有透露出一絲的破綻。仿若是當真十分心疼婉真的遭遇，說罷，她還十分深情得揉了揉發紅的眼眶。
七七不由得在心中吐槽一句柳靈珊果真是在京城世家大族中長大的嬌女，演起戲來簡直就是影后級別，哪裡看得出一絲一毫的心虛和愧疚嘛！
老皇帝面無表情得聽她說完這番話，道：“那麼，陳婉真既然有難，爲何會約七七去樹林救她？就算真的要呼救，也該是找你纔是。”
柳靈珊當即眼角滑下了兩行熱淚：“皇上說得在理。但凡當初婉真當真是將紙條傳給我的，那臣女也定會第一時間趕去現場一探究竟，而不會因爲自己的怯懦，而白白耽誤了一條活生生的性命。”
說罷，柳靈珊意有所指得瞥了七七一眼。
七七瞬間就明白了柳靈珊的意思，沒想到她竟是打的這樣的算盤！——沒錯，當初是七七第一個接到的小紙條，可七七選擇的是將這紙條給皇上看，那麼柳靈珊就可以指責七七，是七七的猶豫才讓陳婉真丟了性命，錯過了救人的黃金時間，而整個貴族圈的人都會責怪七七，畢竟死者爲尊，總要有個人爲死去的陳婉真買單！
可是，若是當初七七不是選擇將這紙條遞給皇上，而是自己去了樹林去救陳婉真，那麼事情的走向就更容易了，柳靈珊就會直接污衊是七七殺了陳婉真，到時候什麼遞紙的丫鬟，全都會莫名其妙地消失不見，只有七七和陳婉真的屍體在一快，讓七七百口莫辯！
這種伎倆雖然沒有技術含量，可實在是太有效了，簡直就是宅鬥圈內的標準配置，百用百靈！
瞬間就分析明白柳靈珊想法的七七當即臉色冷凝，目光森冷得看向柳靈珊：“所以，你現在的意思是，責怪我沒有及時去救陳婉真嗎？”
柳靈珊亦是目光冰冷地掃向七七：“靈珊的意思，郡主心中應該明白。”
七七對着皇上跪了下去。她的目光緊緊盯着皇上，說得情深意切：“皇上，七七自知自己手無縛雞之力，若是貿然前往，七七的性命是小，可若是打草驚蛇，鬧出了更大的麻煩來，豈不是更是雪上加霜嗎？”
柳靈珊眯眼：“京城誰人不知新月郡主曾是江湖中人，又豈會是手無縛雞之力呢？”
七七道：“七七的武功早已被廢，如今也不過只有一絲輕功傍身。這一點，縉榮王爺和謝公子都可證明。”
大抵是聽到七七說出了縉榮王爺四個字，柳靈珊的臉上閃過了一絲極快的煞氣，可很快便消失不見了。她微微垂下腦袋，跟七七並肩跪在一處，等着皇上處置。
老皇帝面無表情得看着底下跪着的兩人，許久沒有說話。整個室內瞬間便有一股十分駭人的冷幽感蒸騰而出。七七胳膊上的雞皮疙瘩亦是不自覺地豎了起來，可她卻不敢伸手撫一撫。
直到許久之後，皇上終於緩緩道：“先起了。”
七七和柳靈珊這才終於慢慢從地上站起身來。只是七七跪的時間太久，腿有些麻了，所以起身的時候，身體有些搖晃。
老皇帝道：“此事和七七無關，傳令下去，若是再有人枉論陳婉真之死，便打八十大板。”
柳靈珊眉頭不動聲色地一皺，可嘴中則是十分乖巧的一聲‘是’。
七七亦是有些出乎意料，她瞬間擡起頭看向老皇上，可老皇上的臉上依舊高冷威嚴，根本就看不出半點端倪。
所以，皇上這算是支持她，相信她了？七七雖感意外，可心底卻有些高興，畢竟她一直都覺得，自己在皇上眼中，一直是眼中釘肉中刺的存在呀！
皇上又道：“陳婉真的死，朕會給一個陳侍郎交代。你們先散了吧。”
七七和柳靈珊齊齊應是，然後便一起向皇上作揖退下了。只是七七退着退着，就又聽到皇上毫無起伏的聲音響起：“慢着，七七，你留下。”
七七心中瞬間‘嘎達’一聲，心道完了完了，我就知道沒這麼簡單的嘛！果然該來的還是得來啊嗚嗚……
欲哭無淚的七七覺得瞬時之間整個天空都陰暗了。她心中十分苦楚，可面上卻依舊要保持微笑地停下後退的腳步，轉而重新走到皇上的御座前方，然後，鞠躬頷首。
皇上也不說話，一直等到柳靈珊完全退下去了，皇上這纔看向她。半晌，竟是輕笑一聲，緩和道：“七七，你過來。”
七七險些懵逼了。她瞬間睜大眼，愣愣得仰着腦袋看着皇上。她對着皇上眨了眨眼，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我？我過來？”
皇上點頭，示意七七沒聽錯。
七七吞下一口口水，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得走到了皇上面前，訕笑道：“皇上，您找我……”
皇上打量着她，似是在十分仔細得看着七七的臉蛋。
大抵是因爲常年身處高位的緣故，他的目光十分具有壓迫感。直看得七七冷汗直流，十分心虛。
皇上的聲音有些輕：“到底是有幾分像她的。”
七七覺得有些好奇，見此時的皇上臉上並沒有殺氣，她便不由壯着膽子問道：“像誰？”
皇上此時看上去有些蒼老，兩鬢的白髮如此刺眼，臉上的皺紋都在無聲地訴說着過去的風霜。他明明是看着七七的，可七七卻總覺得皇上是在透過自己，看向更遠的地方。他緩緩道：“像我的一個故人。”
七七覺得有些不對，因爲她覺得自己似乎要觸碰到一個皇宮的秘密了……
可知道秘密從來都不是什麼好事，知道的越少就越安全。想及此，七七趕忙訕笑道：“既然是故人，那我就不過問了哈……”
可皇上的嗓音十分乾脆地截斷了七七的話。他的嗓音平和，似乎還帶着一絲微不可聞的疲憊。他道：“四十多年前，朕有個妃子，叫瑜妃。”
“瑜妃是個好姑娘，是唯一對朕真心的人。”皇上的目光看向了遠方，嗓音亦是越來越輕，“可惜，她死了。”
七七心底一跳，不由問道：“爲什麼？”
皇上道：“在我率兵出征時，父皇和我的弟弟聯手，設計將瑜妃給殺了。”
七七的眼皮又是一跳，她看向他，喃喃道：“你說什麼？”
皇上陷入了沉默，不說話了。可此時此刻的皇上，看上去，和普通的老年人根本就沒有什麼不同。
可七七卻在反覆念着皇上的話。因爲，她總覺得那句話怪怪的，好像有哪裡不對。
大抵是意識到自己多言了，皇上對着七七揮了揮手，讓七七退下了。他的神情看上去很疲憊，就像是經歷了一場難斷的無頭案。
而直到七七走出房門後，她猛然間便開了竅，——‘父皇和我的弟弟’，皇上的弟弟，不就是……付北湛嗎？
不，不對，付北湛和皇上感情很好，根本就不像是殺妻仇人。
猛然之間，七七腦海中便浮現出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來。——是啊，皇上的弟弟，除了付北湛，還有她師傅，仙蹤聖人……
七七渾身猛地一寒，一時之間，竟是愣怔原地，大腦一片空白！
須臾之間，七七就想起了當初在洛陽時，皇上故意設計污衊師傅偷了鳳璃盞，可鳳璃盞明明就好端端得呆在皇宮之內，只怕當初皇上也只是
爲了設計引出師傅罷了。
師傅在山中歸隱了幾十年，那麼也就是說，皇上和師傅，已經至少幾十年未曾見過面了……而皇上的年事已高，所以皇上纔會這般用盡手段，只爲了引出師傅出來？
他們明明就是親兄弟，可如今因爲四十多年前的那場恩怨，直到現在都沒有釋懷。
而如此一來，所有的一切也都可以解釋得通了。難怪皇上不會殺了自己，怕是還要利用自己，引出師傅吧……
今日的陽光十分明媚，可七七的臉色卻難看至極，面容慘白，十分憔悴。她愣怔得站在那，就連謝南安和付北湛走到了她身邊來，她都毫無察覺。
謝南安在七七的眼前揮了揮手，臉色凝重：“皇上怎麼說？”
付北湛面容冷清地站在七七身邊，冷冷地等着七七說下去。
七七這纔回了神，道：“皇上說，此事和我無關。”
謝南安這才鬆了口氣。可見七七這般模樣，便又皺眉道：“既然皇上說了此事和你無關，你爲何還是這般無精打采的神情？”
七七煩躁地撓了撓頭髮，這才雙目定定地看向付北湛，咬牙道：“你過來，我有話問你！”
說罷，不等付北湛反應，七七便直接拉過了付北湛的手，一路去了前方的一處十分偏僻的角落去。
謝南安看着七七拉着付北湛的二人身影，只覺得十分刺眼。他一眼不眨地看着他們，滿臉冷漠。
而七七對謝南安的心態毫無察覺，站在角落之後，七七看着付北湛，直接開門見山：“皇上年輕時是否有過一個妃子，名爲瑜妃？”
付北湛眼中閃過詫異，他冷聲道：“皇兄和你說起了瑜妃的事？”
七七點頭：“對，他不但說了。他還告訴我，瑜妃是他最愛的妃子，可是，先皇和他的弟弟，聯手害死了瑜妃。”
七七雙手緊緊攥起，手中甚至還冒出了細細的一層汗來。她緊緊盯着他，一字一句問道：“霸王花，你告訴我，這個害死瑜妃的弟弟，是不是我師傅仙蹤聖人？”
付北湛的臉色亦是凝重。他看着七七，片刻後，終是輕輕點了點頭。
七七隻覺眼前一暗，險些就要暈倒在地！是自己的師傅害死了老皇上的愛人，那麼也就是說，皇上他定是要想方設法抓到師傅，然後再至師傅於死地的。難怪師傅這輩子總是東躲西藏，從來不敢正大光明地在街道上逛街買食物，甚至見到官兵，都會下意識躲開……
七七回想起自己小時候和師傅相處時的一幕幕，只覺得胸口發漲，雙眼發酸！所以師傅的大半輩子，究竟是過得有多委屈和窩囊。他明明應該是個王爺啊……
她突然就明白了爲何師傅當初爲何不願讓她在江湖上拋頭露面的苦心。彼時七七年少氣盛，總一心想在江湖上闖出一番自己的天地來，可師父卻總是百般阻擾，可最終還是拗不過她，也就由她去了。可也就是那時候起，師傅便獨自一人遊歷去了，直到現在都沒有和七七再見過一面。
她應該聽他的話的。否則現在她便應該是隨侍在師傅身邊，而不是陰差陽錯之下跑來趟京城的這趟渾水。
可惜這些她明白的太遲了，此時她根本就沒有回頭路可以走……
七七閉了閉眼，對付北湛有些疲憊得輕聲道：“所以，皇上打算怎麼處置我師傅？”
付北湛的目光沉沉：“我不知道。”
七七道：“你爲何會不知道？”
付北湛道：“聖意難測。生死也不過在皇兄的一念之間。”
七七咬牙：“對，你說的沒錯。生死全憑皇上做主。可他們明明就是手足兄弟，又何必非要鬧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付北湛不接話了，他走到七七身邊，揉了揉七七的腦袋。然後，將七七圈在懷中，緊緊得抱住她。
付北湛的聲音在七七的上方輕聲響起：“但我定會護你周全。也會盡力護皇兄的周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