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袖以爲,自己會魂飛魄散。
可她沒想到,她就像做了一場大夢,一覺醒來,她竟然、成了上官家備受冷落的庶女——上官盈袖。
她看着鏡中人的臉,驚異地發現,這張臉和她原來的面目,竟有七分相像!
“她起來了麼?”一個尖刻的聲音從外面的走廊傳來。
一丫頭說:“盈袖還未起……”
她的身份如此卑賤,連丫頭都可以喚她名字。
“去打盆水來,給我潑醒她!”
他們推門而入的時候,就正好看見白袖在照鏡子。
“喲,原來早醒了,躲裡面梳洗自己呢?”說話這個女人,是上官家的二姨太。
話說上官家乃北平望族,是前清的名門世家。在外人眼裡是十分清高的存在。
上官家妻妾共五人,正室生了兩個女兒,而那四個姨太太當中,二姨太更是了得,連生兩男,因此在後院更得寵,人稱她爲“二太太”,喻爲平妻,與正室夫人平起平坐。
白袖在上官盈袖身上重生,同時也繼承了她所有的記憶。
她是上官家的庶女。有流言說,她是她母親和別人生下來的野種,也不知道上官老爺子信是不信,總之就是放任她在一座殘舊的小院子裡自生自滅,任由僕人欺辱她。
而盈袖知道。二太太和其他幾個姐妹們素來妒忌她這副好容貌。
“二太太找我有什麼事?”平時她是不會來這座破院子的。
女人穿着豔麗的牡丹花紋旗袍,燙着厚卷的頭髮,肩上披着皮草,看着十分富態。
她輕蔑地瞧着這位比婢女還不如的庶女。
平時,這丫頭看見她都不敢擡頭,一副唯唯諾諾的奴婢樣子。可今天,她的腰桿挺得筆直,黑白分明的眸子淡漠地直視着她,語氣不卑不亢。
二太太掩下心中的驚奇,尖着聲音說:“當然是老爺有事兒叫你過去。”
盈袖怔了怔,她這個不管她死活的渣爹,怎麼突然召見她了?
二太太見她不動,不由推搡着她的肩膀,“愣着幹什麼?還不走!莫不是你還想等着見你沈表哥?”
是了,她剛剛看見她對着鏡子梳洗,肯定是想去見從上海來的沈家表公子,企圖用美貌勾引他,攀上他這個高枝。
二太太越想越覺得可能,便想教訓她,“你別以爲長了幾分姿色就能被你表哥看上眼了,你……”
她話說到一半,那個向來敬畏她的丫頭已經轉身去往正院了。
上官家是舊式家庭,不管是居所的擺設還是生活習性,仍保留着舊式的傳統。
經過僕人的通報,盈袖進入客廳。
她看到這個身體的父親。
他穿着豆沙色的長衫。坐在太師椅上吸着水煙,他體格高大清瘦,面目冷峻。
盈袖打量着他的同時,他也打量着這個多年來不聞不問,許久未見的女兒。
真是一副難得的好相貌。只可惜是個庶出。
“袖袖長大了,長得像你母親年輕時那麼漂亮。”
盈袖聽到這個暱稱,眉梢一蹙。這個人將她丟在偏院裡八年,讓她活得像條無尊嚴的狗,也從來沒有去看過她一眼,完全地忘記了她這個女兒。
然,今天他居然能親暱地喚她“袖袖”?真是夠諷刺的!
盈袖眉目冷淡,說:“父親突然叫我來,可有什麼事吩咐?”
在這個庶女進門之前,上官榮曾設想過,她會痛哭流涕,或可憐巴巴地撲到他這個父親懷裡,訴說她的委屈,又或者,對難得一見的父親。流露出歡喜和感激的神色。
抑或是,她養成了唯唯諾諾的膽小模樣,再見他時,會戰戰兢兢惶恐不安。
上官榮設想過千萬種場景,卻獨獨沒想過。這個女兒會以淡漠的態度出現在他面前。
既然她這麼不識擡舉,那麼他就無需好言相對!
“市政廳的次長有意納一房年紀小些的姨太,我要送你過去。”
這話只是告知,根本沒有商量的餘地。
“敢問副市長年庚幾許?”
上官榮毫無愧疚地說:“生肖屬虎,四十六。”
四十六。那可以做她爹了!
盈袖心中冷笑。雖說她出身名門,理應嫁戶好人家。可就因爲她是庶出,所以就要給權貴做妾!
盈袖的腦子轉得飛快,迅速做出對當下對有利的選擇。
於是,她說:“您是盈袖的父親。婚事由您做主便是。”
現在她不能拒絕,若拒絕的話,只會惹怒他,後面的日子怕會更難捱。目前,她得先應承下來。頂着副市長姨太的名頭,上官家裡上下所有人都會對她客氣些,而那個時候,她就有機會脫離上官家。
上官榮見她答應下來,反而有些愣。這丫頭的神色,看着不太像對這樁婚事滿意啊。
不過,她既然肯答應,那就說明,她還是個聽話的好女兒的。
上官榮露出了笑容,“果然還是你最乖順。你放心吧,你這個樣貌若嫁過去,次長定會喜歡。只要他喜歡你,你自有富貴日子過,那可比普通人家的妻室好多了。”
看盈袖沒有答話,他便以爲她是臉皮子薄。不好意思了。上官榮心頭滿意極了,他看着她這身素色的斜襟衫,揮揮手說:“去叫太太給你做幾套新衣服吧,過些天我要帶你上門,可莫要丟我上官家的臉!”
盈袖應了聲,就出去了。
剛走出客廳,就在迴廊與兩個妙齡女子狹路相逢。
“三妹,見到嫡姐不行禮麼?”大小姐上官芸挑着細長的眼角,盯着盈袖慢悠悠地說。
“大姐覺得,你現今受得起我的禮?”盈袖站在她們面前,面色淡淡。
上官菲掩嘴笑道:“喲呵,大姐姐,你看現在有人了不得了,以爲做了副市長的姨太,就這般神氣。不過就是個妾麼!”
盈袖眼風一動,狀作不經意地開口:“所以,你這是看不起做妾的了?”
“那是當然!妾就是卑賤……”上官菲說到一半,忽然聽見一聲冷哼。
她忙回頭,就見到二太太和三姨太站在身後,她臉色變了變,這二太太可是跟她姆媽地位相等的,不可得罪。
“二小姐是看不起我了?”二太太雙手環胸,指間夾着香菸,身姿搖曳地走了過來。
上官菲討好地笑笑。“我……二太太,我怎會看不起您,您是我的長輩。”
“可我剛纔明明聽到,你說妾是卑賤,讓你看不起啊。”二太太不依不饒。
上官菲差點咬斷自己的舌頭,急道:“我沒有這麼說!”
“反正我是聽到了。”二太太瞅着三姨太,“你也聽到了是不?”
三姨太點頭,“三小姐實在欺人太甚,我得去跟老爺說說。”
上官菲聽了,頓時氣得不管不顧了。“你一個妾,休想我阿爸會聽你的挑唆!”
瞧瞧,她一口一個妾,多輕蔑的語氣。
盈袖淡定地站在一旁觀戰。
二太太好不容易從妾升到平妻,這幾年很是得意。但她平生最恨別人輕視她的身份。
她是個不好惹的,當下就要去掌上官菲兩刮子。
上官菲嚇得躲在上官芸身後,尖聲大喊,“你們這些身份低等的賤妾,沒資格打我!你們這種賤妾!”
二太太很久沒這麼生氣了。兩三步就跨上去,作勢要去打她,“我今兒就要打爛你這張嘴!”
盈袖看了這麼久的戲,總不能坐觀它鬧大了,事情搞大了,就會殃及池魚。
她拉住二太太的胳膊,語氣清淡,“二太太何必跟她一個見識。”
二太太不肯罷休,咬牙切齒,“她說我是賤妾!”
“妾又怎麼了。”冷靜且清寒的一句話,瞬間降低了她們心中的燥火。
盈袖勾脣,繼續道:“偏偏有些人,卻淪爲妾的手下敗將。”
在場的姨太小姐丫頭,都震驚地看着這個往日懦弱的三小姐!
二太太甩開了上官菲,纖長的手掌用力地拍在盈袖的肩膀。“我竟不知你這丫頭有如此口才!”
盈袖瞥了她一眼,“二太太不知道的事情可還多着呢。這人,不管身份多卑微,都不能小瞧。指不定有朝一日,還要扶搖直上,壓上你一籌。”
“說得太對!”這句話更得二太太的心。她想起以前剛進門的時候,被正室狠狠欺壓,被羞辱。不想她連生兩個兒子之後,就瞬間翻身了。
她雖是人人瞧不起的妾,但那位正室,還不是要輸在她手下?
上官芸冷冷地盯着盈袖,正要說些什麼話,一個清悅的嗓音就在身後響起——
“沒想到一個小小的迴廊竟如此熱鬧,大家都聚在這裡。”
這個聲音落入耳中,白袖身子一僵。
上官家兩姐妹則歡呼着迎了上去,“表哥,你怎麼來了?”
他語氣玩笑,“怎麼,不歡迎我?”
“歡迎歡迎,表哥我好久沒見到你了,距離上次見面,已經過去兩年了,我都快忘了你長什麼樣子了!”
“我這次來,主要是來跟姨父探討一件公案。”
……
那人是沈凱恩,是上官盈袖的、心上人。
她和她的兩位嫡姐一樣,愛慕着他。
可惜她身份卑微,從來不敢出現在他面前,只敢躲在暗處偷偷瞧着他。
以至於她後來被兄長輕薄,跳河以證清白,到死都沒能光明正大地見上沈凱恩一面。
看到評論有姑娘猜測顧和忠叔的身份。
他們確然活了兩百多年,他們不是正常人呦。至於原因,後面會講到的。
今晚還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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