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獵戶娘子十分的不明所已:“就是山泉中的水啊!我們村裡都喝這水!”
狐扶疏點了點頭,手一直按在花寄情的小手上,不住輕輕摩挲,幾乎像在安慰一個乍毛的小貓……好一會兒,驚鴻劍才又慢慢縮了回去,花寄情拂袖,淡淡的道:“那你們村裡的人,一定經常腹痛暴斃!”
那獵戶娘子嚇了一跳,驚道:“你怎麼知道?”
花寄情擡眼,從頭到腳對她細細打量,狐扶疏溫顏道:“水中有毒,帶我們去那泉眼四周看看。”
“有毒?”那獵戶娘子頓時被嚇到,愣了半天,猛然回神,急轉身道:“好,好!我帶你們去!”
這間山村位處山凹,足有百來戶人家,正是黃昏,處處炊煙四溢,那獵戶娘子是個熱心腸,大嗓門兒,一路帶着他們出門,走到哪兒,便拍拍哪兒的門:“哎,這兩位仙人說水裡有毒,吃了會死人的,可不能再吃了……”於是乎,不一會兒,幾乎全村的人都跟在了後頭,那泉眼就在村頭,用青石砌出了丈許大的一個水潭,狐扶疏隨手彈出晝光珠照亮,一眼看過去,潭邊寸草不生,泥土的顏色也黑的異常。花寄情細看了幾眼,又取水嗅了一嗅,道:“是蛟毒,看來這裡頭有一隻黑蛟精。”
衆獵戶頓時面面相覷,紛紛央告,花寄情擺手止了,一步步走到水邊,放出一縷神識,慢慢滑入水中……她神識強大,進入玄術師的識海都不會被人察覺,何況只是進入水中,簡直就是長驅直入,無聲無息,很快,便看到一頭通體純黑的虎蛟正盤踞在潭底,正悠然的搖着尾巴。花寄情微微冷笑,收回神識,擺手道:“你們退開些。”
衆獵戶依言退後,她輕輕擡手,掌間驚鴻劍吞吐出一道劍芒……她嫌棄池水污穢,不願沾染了寶劍,便直接把驚鴻劍向空中一彈,瞬間騰入半空,發出嗆啷一聲龍吟,一道雪亮劍芒劃出一條光柱,直刺入潭底……那雪亮光芒直映得滿潭光亮,連眼尖的獵戶都看到了那頭巨大虎蛟!
劍芒及身,那虎蛟猛然昂首,卻已經遲了,劍芒幾乎將它從中斷爲兩截,虎蛟嘶吼一聲,猛然自潭水中躍起,激起沖天巨浪,衆人紛紛驚呼時,那虎蛟已經躍起,頭一擺,便向外衝了出去。花寄情倒是訝然,挑眉道:“這妖精居然是有主人的!我們跟去瞧瞧!”
狐扶疏應了一聲,便與她一同追了上去,衆人一來人多膽壯,再加上原本就是獵戶,見多了血腥,倒也不十分懼怕,紛紛追上,雖是半夜,但虎蛟的血流了一地,又有晝光珠一直跟着他,於是不一會兒之後,衆人便氣喘吁吁的停在了一間院落之前。尚在院外,便嗅到藥草香撲鼻,花寄情道:“這是哪兒?”
衆獵戶紛紛答道:“這裡頭住着林姑娘,是這遠近有名的神醫,整座山的人若有了急病,都來求她診治……只是林姑娘性子孤絕,不容易相求。”
花寄情不由得輕呵了一聲:“她養蛟精害人,自己再來救,還真是打的好算盤。”
衆人譁然,忽聽庭院中一個清脆的聲音道:“妖言惑衆,壞人名聲,你是甚麼人?”
花寄情淡聲道:“你不必管
我是甚麼人,且先把害人的蛟精放出來再說!”
少頃,房門吱啞一聲開了,一個一身碧衣的女子慢慢走了出來,這女子身量高瘦,生的十分美貌,神情卻十分冰冷,俏臉上尤似掛了一層霜一般,一步步走到門前,看着她。花寄情按劍而立,亦對她上下打量,狐扶疏握住她手,輕咳道:“林姑娘,那虎蛟害人,是事實,逃入姑娘家中,也是事實……若中間有甚麼誤會之處,不妨彼此分說分說,免得冤枉了好人。”
那女子冷笑一聲,昂起頭來:“那又如何?你們能奈我何?”
話音未落,花寄情早一把推開狐扶疏,驚鴻劍乍然而出,帶出一道雪芒,其勢可驚日月!那女子哪想得到她劍法竟如此高到驚悚,急急退後時,驚鴻劍已經削斷她一縷髮絲。那女子大怒揮手,玉白掌中水光一閃……就在這時,那頭重傷的虎蛟居然又從房中衝了出來,擋在她面前。
衆獵戶頓時譁然,他們親眼看到虎蛟躲在水中,現在又從她房中出來,對她這般衛護,對花寄情之前的話頓時信足十成,紛紛怒罵,那女子惱的雙瞳直似着了火一般,掌下再不容情,一道道激流涌動。花寄情見她修爲居然也是水系,雖然靈巧之處不及她,但渾厚之處卻猶有過之,於是便棄了水系法術不用,只以步法與她遊鬥,抽冷子便是一劍……那女子身法不快,驚鴻劍頓時刺在她肩頭,卻噹的一聲反激出來,這女子身上居然好像穿了甚麼法寶,居然連驚鴻劍也能擋住。
花寄情微微凝眉,將劍一收,左掌輕擡,一團神火之光驟然爆出,便向那女子襲去……她一眼看到,大吃一驚,急道:“你……”一言未畢,火光已經及身,這般神火,就連金鐵也可以直接焚化,那女子卻是毫髮無傷,轉頭道:“你究竟是甚麼人!何處盜得我……我族神火!”
花寄情手一頓,忽然微微凝眉……幾乎與此同時,空中風聲閃過,聖麒已經急急落下,道:“住手!怎麼回事!”
花寄情道:“聖麒哥哥……”那女子卻也同時道:“聖麒哥哥……”兩人竟是異口同聲……花寄情瞬間明白過來,眼神流轉,隨即微微一曬,聖麒搖頭道:“究竟怎麼回事?你們兩個怎會打起來了?”
那女子眼圈一紅,便垂下頭去:“聖麒哥哥……”
聖麒無奈,只得再轉向花寄情:“小情,怎麼回事?”他頓了一頓:“她就是我跟你說起過的小媚……媚麟。”
“哦!”花寄情徐徐的道:“如果聖麒哥哥所說的神醫,是這樣縱蛟害人的陰毒之徒,那我實在不敢向她求醫……我爹爹曾言道,醫者父母心……就算無濟世救人之心,總也不該有無故害人之念,否則縱是醫術卓絕又怎樣?不過是爲害一方罷了。”
聖麒皺眉:“甚麼縱蛟害人?”不用她答,旁邊獵戶見此情形,便七嘴八舌,聖麒聽的不住皺眉,向媚麟道:“怎麼回事?”
“聖麒哥哥,”媚麟哭道:“我只是幾年前無意中救過這頭虎蛟一次,中間又不曾見,我怎知這虎蛟在何處,又做了甚麼,方纔這頭畜生忽然衝進來,然後他們這些人便也衝進門來,一派咄咄逼人,七嘴
八舌不容人分辯……”
“姑娘這話錯了,”狐扶疏徐徐的道:“一見姑娘之面,我便曾說,眼見未必爲實,若有誤會,不防分說,姑娘卻道‘那又如何’,所以小花纔不得不出手,這着實怨不得我們。”旁邊獵戶紛紛幫腔,聖麒好生無奈,拍拍她肩:“你這脾氣,也該改改。”
狐扶疏微微一笑,便向衆人拱手:“諸位,既然是一場誤會,這蛟精也要死了,便不必理會了……”他向花寄情伸手,花寄情隨手取了幾枚靈丹給他,狐扶疏便交給衆人:“你們把這丹放入潭水中,用東西覆上幾日,甚麼時候見周圍有草長出,那就是餘毒已清,可以放心喝了。”
聖麒不擅長與人類交流,狐扶疏卻是八面玲瓏,很快就把人打發走,聖麒向他點頭示謝,一邊道:“還是進去說吧。”
花寄情猶豫了一下,聖麒便退後一步,溫言道:“小情,信我一回?嗯?”
花寄情微微凝眉,便隨他進了,媚麟看在眼中,眼神變幻……進房入座,聖麒道:“你怎麼搬來這裡了?我正要去杏林找你。”
媚麟嫣然一笑,眼波流轉:“我在人間不過是爲了歷練救人,杏林也只是暫居之地,這西華山中土地肥沃,藥草蔥蘢,我已經搬來近四年了……難爲聖麒哥哥,還想的起我!”言下十分幽怨,偏神情卻如脈脈春水,哪裡還是剛纔冷若冰霜的光景。
聖麒輕咳一聲,也不知要怎麼答,便溫言道:“我是帶朋友過來,想請你幫忙瞧瞧,她體內氣息有異。”
“哦?”媚麟曼擡眼看着花寄情,眼神中喜怒半分不露:“這位是?”
聖麒道:“她是小靈自己認的主人。”
“哦!”媚麟頓時微笑出來:“原來是小靈的主人……小靈這個頑皮傢伙,逃到人間,居然給人當起神獸來,也真夠沒出……”她掩口一笑,將那句“沒出息”嚥了回去,“我說聖麒哥哥一向不與人類來往,怎會識得這些人的。”
聖麒正色道:“她既是小靈的主人,也是我的朋友。否則我不會帶她過來。”
媚麟微微一怔,神色頓時收斂,一轉念間,卻又向她一笑,溫婉道:“都是誤會,姑娘俠肝義膽,爲村人出頭,倒是我小肚雞腸了。還望姑娘莫要見怪纔是。”
明明心中積怨,面上卻要故示大方……花寄情報之一笑:“不敢。”一邊與狐扶疏對視了一眼,彼此眼中都是瞭然。
花寄情性子直爽,快意恩仇,不管遇上何事,都喜歡直截了當的解決,最不喜歡旁人含沙射影,冷嘲熱諷,所以也就最懶的與這種臉上一套心裡一套的女人敷衍。那潭水離這兒如此之近,水中有毒,她怎可能一無所知……也就是聖麒襟懷坦蕩,遇事從不多思,纔會信她的說詞。聽兩人言來語去,說些舊事,心中雖然料到,卻難免掛心,終於還是插言道:“聖麒哥哥,小靈……”
聖麒輕咳一聲,溫言道:“小靈一路往京城方向奔回,我看它十分不開心,所以也沒有去打擾,纔剛剛送它進了神殿之門。”
花寄情默然,眼神緩緩變冷,良久才道:“好,我知道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