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着車,我們來到了公司,一個男人匆匆忙忙的從我身邊走過去,戴着一頂鴨舌帽,一個大口罩,好像是刻意遮着自己的臉,我回頭看了一眼,居然是陳總!他現在不也是個通緝犯嗎?雖然不是地府裡的。
“喂…”我剛想把他攔下來,只見他上了一輛車,直接開着車走了。
“我們現在還有正事要做,像這樣的事情就先不要理會了,現在找個藉口進去裡面坐一坐吧。”家輝說道。
“說的也是。”我說。
總檯裡面,張寒的位置已經被另外一個陌生的女人給取代了,她臉上的妝非常濃,正在玩着個球,見我們來了,她把球放下來,帶着一臉標準的笑容起身說道:“你們好,請問你們是來找誰的?有沒有預約呢?”
當她坐着的時候,我還沒覺得很奇怪,可是站起身的時候,我怎麼都看不順眼她。
她全身的裝扮都讓我覺得很不和諧,脖子上扎着紫色的絲帶,耳朵上掛着好幾串不同風格的耳環,手臂上,手指上也有各種各樣的首飾,上身是一件小棉襖,下半身是夏天的短裙。
究竟是什麼地方讓人看着不順眼呢?我認真打量了一番,發現這個女人左邊肩膀高,右邊肩膀低,右手更長,左手更短,說話的時候,臉上的五官微微抖動,十根手指有的更黑一些,有的更白一些,好像曬的不均勻似的,整個人看起來都像是拼裝的機器人,而且是不同型號的東西拼裝的,從左邊看,挺漂亮的,從右邊看,還是挺漂亮的,可是…從哪個角度看,五官都會略有些差別,這種感覺很微妙,就好像她的五官會隨着角度的改變而改變。
“呃…我是來找銷售部的陳組長的。”我猶豫了一下對她說道,以前待在銷售部的時候,陳組長很關照我,後來我沒心思上班的時候,他還私下勸過我好幾次,叫我不能爲了一個女人傷心過頭,畢竟除了女朋友以外,父母也很重要,我這樣魂不守舍的父母也會爲我感到擔心的。
“銷售部的陳組長已經死了。”
“什麼?”
“你可能還不知道吧,就在上個星期死的,是吃燒烤的時候食物中毒去世的。”她說。
“哦…那我找一下眼鏡男的女朋友,我聽說他們剛剛結過婚。”
說完這句話的時候我自己都愣住了,我明明是想說“聽說眼鏡男剛剛死了”,可是話一說出口就變了。
“他們兩個人也已經死了,眼鏡男死得更早一些,他的女朋友是上個星期吃烤肉的時候死的。”
“啊?”我心裡又是一驚。
她對於我驚訝的反應,沒做出什麼迴應,只是自言自語了一句“好熱啊”,就把身上的棉襖給脫了,裡面是一件小吊帶,這時我才發現,她的身上遍佈紋身,一共有一條龍,三朵花,還有一些英文字母,我記得公司對員工的管理是非常嚴格的,不允許出現這種大面積的紋身才對,她到底是不是這裡的員工啊?我心裡有些懷疑。
“你還有什麼事情嗎?”
“有啊,那個…找一下銷售部的歐陽經理。”
“上個星期已經死了。”
“銷售部的小張,小李呢?”
“上個星期已經死了。”
“人事部的小王,小紅,還有保安隊的保安組長,財務部的燕姐姐,他們全都死了嗎?”
“上個星期已經死了。”
“整個財務部,行政部都死了?”
“上個星期已經死了。”
我快被這個女人給逼瘋了!她就跟個復讀機一樣,不管我找誰,她總是這句話,死一個兩個我也不會那麼驚訝,哪有所有的人都一起死的,難道大家都是約好了的嗎?肯定是面前的這個女人在耍我!
我忽然想起來什麼似的,對她說道:“行政部的陳琳呢?”
她眼中忽然散發出了詭異的光芒,說道:“她昨天晚上不是還跟你待在一起嗎?”
“那銷售部的方明呢?”
“那個人…是…活人!”她忽然睜大了眼睛,眼裡立刻佈滿了一道又一道的血絲。
“啊!——你爲什麼還活着!”她彷彿直接掉落進了地獄裡,十根手指頭不停的在臉上亂抓着,還從總檯裡爬了出來,想要來抓我的臉,不過被家輝給攔了下來。
“嗚嗚嗚…爲什麼你們都能活着…我恨死你們了…”她眼裡流下了血一樣的淚水,掙開家輝的手慌忙逃跑了。
“這個女人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我知道她是誰,不過你別問。”家輝臉上閃過一絲不尋常的表情。
“老是這句話,就不能說點新鮮的。”
我白了他一眼,就帶着他往樓上走。
“不是我不願意跟你說新鮮的,只是現在把真相告訴你,對你來說沒什麼好處,有時候知道的越少,人才越安全。”他說。
當我們走到二樓的時候,我還真有些懷疑那個女人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因爲現在正是早上8點,大家上班打卡的時候,本來這個點人是最多的,可是等我走到這裡,卻沒看到任何人。
“奇怪了…我們去辦公室裡看看。”我說。
走進辦公室,我看見每張桌子上都有着或多或少的文件,電腦的屏幕也是亮着的,桌子上還擺着水杯,小零食,化妝品之類的東西,就跟以前差不多。
我走近了某張桌子,上面擺放着一盆小小的花朵,花開得非常漂亮,那張桌子是一個在公司工作了5,6年的女人專用的桌子,她對自己的小植物一向都呵護有加,我摸了摸泥土,還是溼潤的,應該是剛剛澆過水的。
我又走到了另外一張桌子旁,那張桌子就是我的死敵,眼鏡男的桌子,他特別喜歡花生,我看見他亮着的電腦屏幕旁邊放着一小碗的花生,居然還是溫熱的,就像剛剛從樓下買上來的一樣。
再走到我們銷售組長桌子旁,他沒有打開電腦,但是桌子上放着文件,文件的最後是他的簽名,還有蓋章,我摸了摸蓋章的地方,那蓋章也是溼溼的,我手指頭上都被染了紅色,旁邊還有咬剩了一半的煎餅果子。
“啊!”一個女人的聲音驀然響起,我趕緊轉過頭去看這個聲音的來源,發現並不是有誰來了,只是一臺電腦開始自動播放起了清宮劇,裡面是女主角,被一個反派坑害,關進了大牢裡,又受到人欺辱的片段。
我小心翼翼的接近了那臺電腦。
“誰允許你們這樣侮辱她了?難道你們不知道她是我的人?”
“對不起王爺,因爲她剛纔說話衝撞了你,說你跟福晉…”
“關你什麼事?告訴我,她已經多久沒有吃過飯了。”
“也才一天半而已,誰叫她自從關進監獄裡就一直在破口大罵您,搞得我們不得安生,我們是爲了維護您的尊嚴,所以才這樣的,也只是爲了給她一點小小的教訓而已。”
“一點小小的教訓,身上爲什麼會出現如此多的傷痕?行,既然你說得這麼理直氣壯的話,那我也讓你接受一點小教訓吧。”
我記得,這臺電腦的主人是非常喜歡看清宮劇和偶像劇的。
“方明,這種片子有什麼好看的,看了開頭就能猜出結尾,反正都是一樣的套路,我老婆都不喜歡看這種片子。”家輝走過來說道。
“我不是在看這個片子,我只是在想它怎麼會自動播放起來?實在是…”我皺着眉頭,不知道應該如何形容眼前所看到的這一切。
“謝謝。”在門口旁邊的指紋打卡器忽然響了起來。
可是它周圍卻沒有半個人影,電子屏幕上面顯示出四個字,“打卡成功”。
我又走過去摸了摸,沒人啊,真的沒有人。
“方明,我記得剛纔這碗花生好像是滿的。”家輝說。
他正站在眼鏡男的桌子旁邊,桌子上的那碗花生只剩下了兩三個,其餘的都不翼而飛,我看了看垃圾桶,裡面卻多出了很多花生空殼。
我又跑到銷售經理的桌子旁,看見那個煎餅果子已經完全被吃完了,只剩下了一個油膩膩的塑料袋子。
旁邊的一張桌子上,又突然出現了一杯奶茶,因爲那奶茶的杯子是透明的,我可以很清晰的看見,裡面的奶茶正在不斷的減少,好像有一個看不見的人正在喝它。
“家輝,你說我們到底是怎麼了?我們看不見他們嗎?”我有點慌了。
“我都有些懵了,以前從來沒有發生過這種情況的,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家輝說道。
“方明現在怎麼樣了?”
“哈哈哈,他還能怎麼樣啊?反正現在過得窮困潦倒的,跟個乞丐差不多就差沒有上街討飯去了。”
“快點把那份文件給我啊,別再看了,到時候被王經理看見,他又該講你了,小心下一個被辭退的人就是你。”
“你居然自己一個人喝奶茶,也不給我帶一杯,你這個人真是小氣透了。”
“誰吃煎餅果子啦?我都聞到香味了!”
像是某種限制被解除了一樣,我們耳邊忽然響起了各種喧鬧的聲音,沒錯,這正是我以前的同事們在講話,這些聲音有的近,有的遠,但不可否認都是在這間房間裡發出來的。
忽然,我又看見了有些近似於透明的影子慢慢的顯現,並且正在移動,那些影子越來越清晰,像是能看到輪廓的鬼影,我逐漸能分辨得出來,哪個影子是哪個人的,他們沒有察覺到自己身上有什麼變化,還跟以前一樣走來走去。
眼鏡男路過我身邊的時候,忽然停了下來,揉了揉眼睛說道:“方明?”
他看着我,我也看着他,他變得越來越清晰,最後成了以前的模樣,跟活人沒什麼差別,周圍的那些同事也是這樣,又成了“活人”。
“方明?什麼時候站在這裡的,我都沒看見你,這是你女朋友嗎?跟我們介紹介紹吧。”那個看清宮劇的女同事轉過頭來,一臉八卦的問道。
“不…”家輝舉起手想要否認。
“沒錯,纔剛剛談的。”我伸出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說道。
家輝用怨恨的眼神看了我一眼,沒有繼續跟我爭辯下去,只是順從的點了點頭。
“哇——漂亮哦,方明,你真是傻人有傻福啊,談的每一個女朋友都這麼漂亮。”她說。
“呵…漂亮又不能當飯吃…不過還是恭喜你啦,希望你們早早結婚,過上幸福美滿的日子,看在你有及時把錢還給我女朋友的份上。”眼鏡男祝福之餘多補充了一句。
這個人總是這樣,無論什麼樣的好話到他嘴裡都讓人覺得不舒服,不過他能對我說好話就已經是很難得了,我也懶得去追究他。
一羣八卦的同事都圍到了我的身邊,問長問短的,我隨口胡謅,敷衍着他們,大家都很忙,所以沒多久就從我身邊散了,不過我心裡還有很多的疑問,於是就找到了那個看清宮劇的女人,問道:“現在總檯是誰在負責的?”
“不知道…哎呀…你真是傻透了,王爺對你這麼好,你怎麼能誤會他呢?他跟福晉真的沒有什麼啊!傻瓜…氣死我了。”她回答了三個字,注意力又轉移到了電腦屏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