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皓不解:“白姻禾,你給我筷子幹嘛?”
我拿了一個土瓦罐子放到陳皓面前,道:“師父說了,你要不停地用筷子敲這個罐子,直到法事結束。”
“哦,好。”
陳皓原地坐了下來。輕輕地敲,邊敲,口中還唸唸有詞。我問他怎麼還念詞了,師父沒說要念什麼口訣,陳皓小聲地在我耳邊道,這不是口訣,因爲知道妞妞身上的這個魂魄是妞妞的媽媽,那不就是我的丈母孃了嘛,所以呢我希望能與丈母孃多“溝通”一下,好叫她安心地把妞妞交給我。我十分滿意地拍了拍陳皓的肩膀。
妞妞不安地扭了扭身子:“姻禾,你們倆在說什麼呢。”
我嘿嘿一笑:“誇你長得美。”
“討厭!”
“哈哈,好了不鬧了,馬上開始了哦,你準備好了麼?”
“嗯。”
得到妞妞肯定的回答。我回頭看了眼師父,師父燃了一柱香。單手握着,雙眼輕閉。修靈就站在師父的身邊。雙手合十,開始念我聽不懂的經文。
我拿着紅繩子,在妞妞身上繞了三圈,然後取桃木枝,輕輕拍打妞妞的背。
師父手中的香菸原本是向上飄着的,我拍了幾下妞妞,那香菸開始往我們這個方向游來,跟蛇一樣。僅跟而來的,是一陣酸酸的味道,是陰魂的味道。我嚥了口口水,有些害怕,卻又不得不硬着頭皮繼續拍打妞妞。香菸白中帶青,飄到我面前,輕輕繞上了桃木枝。然後又圍着妞妞不停地飄呀飄。妞妞被香菸薰着了,輕微地咳嗽起來。佰渡億下嘿、言、哥免費無彈窗觀看下已章節
“姻禾,還要多久啊?我有點不舒服。”
妞妞同我道。
我停下手中的動作:“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其實也沒什麼。就是突然有點難過……嗯,姻禾,我很難過!”妞妞說着,眼睛巴噠巴噠往下掉,“姻禾,我也不知道怎麼了,就是心裡堵得慌,很想哭。”
我點點頭,繼續用桃木枝拍打妞妞的背:“沒事,等一下就好了。你要是想哭的話,就哭吧,沒關係的。”
“嗯……嗚嗚嗚……”
妞妞不再隱忍,開始痛哭起來。
陳皓心疼得不行,對我怒目而視:“白姻禾,你下手輕一點兒,別真抽到妞妞身上了。”
我回瞪了他一眼:“我跟妞妞睡一張牀的時候,你還不曉得在哪兒呢。”
陳皓不再說話,擔憂地看着妞妞,卻又因爲師父之前的吩咐而不能起身去安慰妞妞。這對陳皓,無疑是一種折磨。
妞妞就這樣哭泣了約三四分鐘,聲音漸漸小了。
修靈唸經的聲音越來越大,並且,他開始走到我的身後,邊唸經,邊走動,從我身後走到妞妞身前,再接着繞圈圈。
香菸中漸漸不再有青色,慢慢散在了半空中。
師父始終保持着那個閉眼握香的姿勢,沒有動,直到手中香燃了一大半,師父這才睜開眼睛,對我做了一下停下的手勢。我把桃木枝放下,蹲在妞妞身旁。修靈繼續圍着我們念着經。
妞妞停立了哭泣,淚眼朦朧地看着我:“姻禾,我媽媽走了麼?”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嗯。”
“姻禾……”
“別傷心了妞妞,你媽媽走的時候還笑了呢,她對我說她很後悔做那些事,她不該影響到你,她還說她很愛你,讓你以後好好的。”
“真的麼?”
我點頭,“嗯,真的。妞妞,你媽媽很愛你,她剛纔走的時候還親你了呢。”
“親我?親我哪裡?”
“右邊臉頰。”
“嗯……我小時候我媽最喜歡親我右臉了。姻禾,我媽這回是走了……”
妞妞抱着我,把頭靠在我的胳膊上,不再說話。
我在心裡默默嘆了口氣。
其實,我哪裡能看得見妞妞的媽媽呢,我只聞到了一絲絲酸酸的陰魂氣味,可是我又不能說實話,只能這樣安慰妞妞。說謊妞妞媽親了妞妞的右邊臉頰,那隻不過是因爲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對妞妞一家比較瞭解而已。
師父手上的香燃燼,他把殘香放進瓦罐子裡。
陳皓不再敲打瓦罐子,把筷子交給了師父。修靈也停止了唸經,雙手合十,站在一旁。
就這樣靜靜過了幾分鐘,我們收拾好法器,陸續退出屋子。
很簡單的一場驅靈法事。
記得很久以前,外婆給人走陰時,都要事先在院子裡塔三張在桌子,豎着疊起來,呈“品”字型,之後還取雄雞血等等很繁瑣的步驟。我從小到大,幫了無數回忙,那樣的走陰我是最熟悉不過的了。
師父今天的這一場,卻是這樣簡單。
妞妞和陳皓說晚上還有課,於是回了學校。
我坐在收銀臺後面,百思不得其解:“師父,爲什麼我們今天的法事這麼快呢?”
師父走到雕刻區,坐下,淡淡回了我一句話:“靈分好壞善惡,這一次的靈並無害人之心,自然就快了。”
修靈自己給自己倒了杯水:“唸了半天經,口乾舌燥,小禾苗,你也不說幫我倒杯水喝喝。”
我白了他一眼:“你念那麼多經幹嘛啊?”
“超度亡靈。”
“哼,你少唬弄我!什麼超度了就能到達天堂啊,都是假的,騙人的把戲。”
修靈一驚:“你怎麼知道?”
“我以爲我這麼些年跟在外婆身邊是白跟了麼?人死後到達的那個地方有很多稱呼,陰司、黃泉,總之不會是天堂。那個地方比我們人間更可怕更兇險,他們會掙地盤,會搶東西,會欺負新魂,是弱肉強食的地方,說地獄其實最貼切了。”我雙手托腮,“所以啊,我外婆常說好死不如賴活着,死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枉死的人在那邊會被欺負得很慘的。”
“但是……說天堂,至少能安撫人心。那些橫死的,並非自願,他們的家屬知道他們去了天堂,心裡也會好受些啊。”
我點了點頭:“也對。人總是需要一個信念,來支撐一個莫須有的觀點。”
“小禾苗,這句話有語病啊。”
“哪裡有……”
“說不出來哪裡有,就是覺得很怪異。”
“修靈,你還不回寺裡啊?”我看了看時間,兩點鐘,快要打烊了。
修靈撓了撓腦袋:“哦,你們要關門了是吧,那我走了。記得啊,下次有法事叫上我,我給僱主唸經超度,賞金會更高。”
“去你的!”
修靈走後,我趴在收銀臺上寫寫畫畫,有些無聊,於是走到師父旁邊,學習怎麼做簪子。
木質的簪子我學起來有些費勁,於是先做金屬的。
所謂金屬的髮簪,就是用許多玉石珠子和金屬花片拼接起來,做成各種不同的造型。我原以爲很簡單,不就是把花片用銅絲綁在一起嘛,沒想到做起來的時候,手不停地被割到,生疼。
“小佛,莫要用蠻力,這樣……”
師父右手握住我的右手,將我圈在懷裡,細細地教。
銅絲這樣穿過,再輕輕拉緊,用尖嘴鉗再拉一下就很穩了,基本上都不會再掉。拉的時候不能太用力,否則銅絲會斷。買銅絲的時候,0.4的銅錢最好用,0.3太細容易斷,0.5太粗,不好控制。至於0.8到1的銅絲,則是用來做纏花的。
等技術熟練一些,可以將兩股銅絲纏在一起,繞成麻花狀,粘到事先剪好的銅片上,做點翠。
點翠的技巧有些難度,我一時半會兒學不會,於是師父便教我做比木蘭簪更復雜一些的流蘇簪。材料:瓷白色的琉璃簪頭,銅質簪棍,喇叭花托,一小截銅絲,T針,9針,4mm的紫色的玉石珠子。
我做了一個月牙形狀的流蘇簪,十分有成就感,開開心心地擺放到牆上的小玻璃櫃子裡去。
“請問,老闆在麼?”
一個女聲響了起來。
我正在放簪子,聽到有人問話,於是轉過頭。
姑娘穿着超短裙,梳着馬尾,膚色淨白。她朝我笑:“老闆,聽說這裡有家簪花店,可以幫人趕鬼?我找了好久,終於找到了。”
“是的。”我點點頭:“請進。”
姑娘笑起來很可愛,有兩個深深的酒窩。
她進店,與我握手:“老闆,你好,我叫房雲影,22歲,從龍華西路過來的。”
我朝她笑:“我不是老闆,我是老闆的徒弟,我姓白。”我把她引到師父面前,“這是我們老闆,也姓白。”
房雲影朝師父伸出手:“你好,白老闆。”
師父淡淡掃了她一事:“何事?”
“額……”
我忙陪笑臉:“房小姐,你這邊請。”房雲影嗯了一聲,我搬了把椅子,坐到桌邊,我給她倒了杯水,“房小姐,你遇到什麼鬼事了,可以跟我們直說,開場白那些客套的話,就不用再說了,呵呵……”
房雲影愣了愣,“那我就直說了。錢不是問題,只要你們能治好。”
“具體是什麼情況呢?”
“我晚上都是做惡夢,夢到有人在啃我的腳。”
“一個夢而已。”
“不!不是的!一開始,我以爲是夢,後來,只要我一關燈,那種感覺就來了。它慢慢把我腳上的被子掀開,然後抱住我的雙腳,開始啃我的大腳趾,又麻又癢。”
我被她說得全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還有其他感覺麼?”
“前段時間,我表姐的女兒死了,她才兩歲,被洗衣機絞死了。”
“怎麼這麼不小心!”
“我表姐的媽媽,也是絞死的,被磚瓦廠的攪拌機絞死的。你說,我會不會也被絞死?”
“房小姐,有靈物啃你的大拇指,跟被絞死,好像沒什麼關係吧,你不要自己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