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佛,你且放心。”
師父淡淡回了一句,開車上路。
不多時,師父的電話響了,師父開了免提:“喂。”
“白老闆,哎呀。不好意思,非常抱歉啊!犬子有眼不識泰山,得罪了您吶,請您大人大量,不要計較。”雷總的聲音從電話那端傳了來,句句謙卑,“剛纔人多嘴雜,你之前吩咐過我們,不要在外人面前道破您的身份。我兒犯了錯,望您海涵。”
我大張着嘴巴,驚得目瞪口呆。
師父回道:“雷鳴,你通知下去,她是我的人。若有下回,你知道後果。”
雷總道:“是是是。我知道該怎麼做,多謝白老闆!”頓了頓。又道,“白老闆。您的賬號還是原來那個麼?”
“嗯。”
“好好。白老闆請放心,這件事情雷某一定給您一個滿意的交代。”
“嗯。”
師父掛了電話,過了一兩分鐘,來了條短信,我撇了一眼,是銀行轉賬的信息,具體多少金額,並沒有看到。
我搖了搖腦袋,把事情捋一捋。
雷總不是因爲我的身份而放我們走的,而是因爲……師父!
他怕師父!
我慢慢轉頭,師父察覺到我在看他,柔柔一笑:“小佛,接下來,想去哪裡玩兒?”.сОМ
“師父。還能好好玩耍麼?”
“嗯。”
“那去月湖吧。”
“好。”
於是,我們又轉戰到月湖。
月湖風景不錯,遊人偏少。很清靜,我和師父沿湖邊走了走,坐在長椅上聊天。
“師父,你有害怕過一個人麼?”
“有。”
“有敬佩過一個人麼?
“嗯。”
“有喜歡過一個人麼?”
“……”
我把頭靠到師父肩上。
我對師父,由起初的害怕,再到敬佩,再到喜歡,可是師父的心,究竟是怎樣的呢?
“小佛。”
師父喊我,我嗯了一聲,他單手將我摟進懷裡:“小佛,你還小,隨着時間的推移,你慢慢便會明白,我們之間到底是怎樣的緣分。”
“師父,你會等我麼?”
師父擡起另一隻手,撫了撫我的劉海,“師父等你長大。”
我輕輕點頭。
傍晚,回到家,吃過飯,我們各自回房。
明天一早就要去雲南找爸爸了,爸爸在雲南做什麼呢?他如果知道我在找他,會是什麼樣的心情呢?
翻來覆去睡不着,我把房門打開,見一個黑影站在陽臺上。我嚇了一大跳,心道是哪個小偷這麼大本事,敢在師父的眼皮底下闖進來?想叫喊時,卻發現那人竟然正是師父!
他靜靜站在那兒,擡着頭望向夜空,任憑斑駁的光影灑落一身,如墨色渲染的畫。
我屏息凝視仔細望着。
此刻的他,帶着一身的哀傷,令人心疼到窒息。彷彿是一個看盡人間冷月、聽遍萬事滄桑的天涯劍客,給人莫名的西風遍吹黃沙的悲涼之意。
經受不住寒冷,我扶着牆猛地打了一個噴嚏。
師父轉過身來望向我這邊,愣了少頃,招了招手。
我攏了攏衣服,走出去,用幾聲傻笑打破這份感傷:“師父,你也睡不着啊?”說完望向夜空,嘆息道,“可惜沒有月亮。要不然可以賞一輪清輝,把酒笑談了。”
“小佛想看月亮?”
“是啊。”
我嘿嘿直笑,幻想着,“師父你想啊,春暖花開,穿件輕紗裙子站在月亮底下,跟師父喝點兒小酒,多美好啊。”
“你等我一下。”
師父說完直接進了自己的房間,等出來的時候手裡拿着一塊墨綠色的石盤。
那石盤呈圓狀,二十公分直徑,四公分厚度,盤面上由橫、豎、斜,三條線組成幾何圖形,很是特別。在石盤的盤沿上,還盤着一條栩栩如生的龍。
我一見,心立刻揪了起來:“師父,這東西好眼熟。”
“這是轉生輪。”師父神色淡然,“還記得我被困的那座大殿麼?轉生輪就是鎮殿之物。”
“我想起來了!很多馬車和陰兵的那個陰關口。”
“嗯。”
“哈哈,難怪人家要把你關起來呢,原來你把人家的鎮殿之寶給偷走了。”
“這本是我的東西,何來偷盜一說?”
“這東西少說也有上千年了,師父,難不成你活了幾千年?話說,這個轉生輪有什麼作用呢?”
我把手湊上去東摸西摸,入手溫潤光滑,是上等墨玉刻就。
“轉生輪,逆轉生體,意改天命。”師父指着轉生輪上的六根相交的直線,道:“小佛,這裡記載着太極、八卦、周易、六甲、九星、風水,你想學麼?”
我偏頭思索片刻,回道:“學啊,你肯教我當然願意學啊。等我以後學成了,就用這個去賺錢,帶師父周遊世界。嗯,不過,周遊世界之前,得先把英語學好,我英語很爛的。”
師父撫了撫我的發,寵溺低語:“好,都依小佛。”
我望着師父日漸柔和的雙眸,喜得說不出話來。
這等幻想在這追憶綿長的夜裡顯得格外的真實,真實得好像明天天一亮,我就可以着手去實施。
“小佛,師父帶你去一個地方。”
師父一手托住轉生輪,一手在盤上點劃符文,我想了想,忙挽上他的胳膊。
感覺腰上被師父的手一攬,我的身子陡然間就輕了。師父的右手仍然穩穩拿着轉生輪,而我與他兩人的身體卻已經在片刻間躍上了陽臺的橫欄上。
這樣憑空躍起,好像古代武者所修習的輕功一樣。
輕功是我國傳統武術裡的一種功法,不僅存在於各類武俠小說中,在現實中也確實是存在的。印度的瑜珈裡就有種獨特的修行法,能使人在空中飄浮。
古書有云:體內浮勁其功,故透空而下則如鳥之翼。
這也是飛機能飛上天空的原理。發動機所產生的衝力可以排除地心引力,故而可以自由地上升下降。
相比這下,人體其實也一樣。只要通過堅持不懈的體育鍛煉,增強自身的彈跳能力和身體的協調性,大多數人都可以在高處落下時憑藉翻滾去其衝力,以看起來像“輕功”般的姿態落地,而不必受太大的傷害。而要想學習真正的輕功,則必須要早晚盤坐煉氣,將氣自由提起與沉着,浮勁足夠之下,可身起數丈之高。
箇中關鍵,只是在於修習的程度如何。
近年來相信輕功存在的人很少,而能堅持下去的人更少,所以大衆之間很難見到真正會輕功的人。
那些玩跑酷的人倒算得上是。
師父的本事,這世間有幾人能及呢?我十分好奇。
在陽臺橫欄上少歇片刻,師父讓我拿着轉生輪,將我打橫抱起,腳尖輕點,人已掠到了一旁幾米開外的別人家的晾衣架上,緊接着,身子急劇下降,我怕得不敢看,將眼睛死死閉着。
等到再睜眼的時候,師父已經帶着我站在小區的一棵樹的樹梢之上。
足若蜻蜓點水般借力在樹梢上提氣,又是一個身如飛燕般的無聲飛起、落下,停在十丈開外。
我感覺自己的身體就像是忽然被一陣風吹了起來,成了個在空中打轉的漂泊無依的紙片,可,師父懷裡的踏實又輕易地撫平了我心裡的恐慌。
師父在夜色中如輕羽般飛行,所過樹枝之處,只留下輕微的顫動;所過河流之處,劃下圈圈漣漪。
約五分鐘,我們來到了松江郊外的某一座院落前。
這個院子約三百多平米,帶個小兩層的閣樓,院裡頭靠牆種着一排鴛鴦藤,因了是十月份的天,葉子皆只懶懶地掛在架上,沒什麼精神。
我從師父身上下地,左右打量:“師父,這是哪兒?”
師父在院中行了兩步,淡淡道:“我家。”頓了頓,又道,“東漢建安二十四年,此處名爲雲間城,後改名華亭。現在是……是松江。”
“師父,你活了多久?”
“記不清了。”
我拍拍自己的腦袋,自言自語:“我是在做夢麼?”
師父拍了拍衣袖,接過我手裡的轉生輪,在面上點算着。
那轉生輪的石盤隨着師父的動作,頓時亮起數道白光,直射天際,再向北方泯滅而去。跟流星拖着長長的尾巴橫掃過天空那般。我的眼睛被這道光刺得生疼,忙閉眼,等幾秒再睜開的時候,就見師父手中的轉生輪面上的圖案已經變換成了更奇異的形狀。
看着看着,那形狀變成了一道無底的漩渦,將我的思緒全部吸了進去。
等身體再次有了反應的時候,我環顧四周,剛纔還是兩層小民房的院落,此刻飛檐樓閣,好不氣派。
我撓了撓頭:“師父,我可以確定我是在做夢了。”
師父神色默然:“許多年了,這兒已經荒廢,不再是原來的地方了。”
“師父……”
縱使只是一個夢而已,我也見不到師父難過的樣子。
剛纔種有一架鴛鴦藤的地方,鴛鴦藤不見了,變成了一株梨樹。樹枝上花開得正豔,片片雪白的花瓣往下落着,恰似一場迷夢。我既新奇又覺得心驚,怕稍不一留神自個兒就身處異地,再找不着師父了。
我挽緊師父的手不敢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