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南酒家,敢以汝南冠名,自然是汝南城數一數二的大酒家。
此刻是用早餐的高峰期,一樓是座無虛席,那人帶着她直朝二樓走去。
不一會,兩人來到了一個廂房外,那僕人朝門叩叩幾下後,躬身說道:“人帶來了。”
“進來吧。”
“是。”
廂房門一開,那僕人打了個手勢,示意柳婧入內。
柳婧一入廂房,便看到了那個坐在紗窗旁,戴着紗帽面目不顯的中年人。
見到柳婧,那中年人轉過頭來,他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後,道:“你就是柳文景?”
“是。不知閣下是?”
那中年人從懷中掏出一封信,道:“這是我家主公給你的。”
他家主公?柳婧好奇起來。
她當着那中年人的面撕開信封,信上內容不多,柳婧一看卻是臉色微變。咬着脣,她輕聲說道:“你家主公他是?”
“我家主公說,你應當識得他的字體。”硬梆梆丟下這句話後,中年人一邊拿起放在一側的劍,站了起來,
隨着他站起身,一股說不出的煞氣逼人而來。看着這人,柳婧低頭一禮,道:“原來閣下是個遊俠兒,柳文景失禮了。”
那中年人點了點頭,他朝柳婧拱了拱手,“主公說了,去也不去,交由柳郎決策。”他深深地凝視了柳婧一眼,這才大步流星地朝外走去,轉眼間便越過柳婧。出了廂房。
直到那中年人帶着他那僕人出了街道,柳婧還站在廂房中。
過了一會,她輕嘆一聲,提步下樓。
不一會。柳婧的馬車便回到了柳府。
一下馬車,她便朝着柳父所在的廂房走去。還沒有入內,聽出她腳步聲的柳父便喚道:“文景回來了?進來吧。”
“是。”柳婧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柳父正在品嚐着藥酒,見到女兒。他高興地問道:“這酒味道甚佳,要不要來一盅?”柳婧搖了搖頭。
這時,柳父終於發現了她的異常,不由定神看來。
在柳婧在他對面坐下後,他放下酒盅,輕聲問道:“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柳婧垂眸尋思片刻後,決定一條一條地說起,“三伯父舉薦我爲鄧九郎門下清客,他答應了。”
果不其然。這話一出。柳父臉色一沉。
柳婧從袖中掏出那塊玉佩。又道:“這是鄧九郎給我的,當着兩位小郡王和幾個洛陽子的面。”
柳父臉色大黑。半晌,他才咬牙說道:“幸好我兒現在是柳文景!”
柳婧連忙上前扶住父親。讓他坐下後,她又從袖袋中掏出那封信。道:“這是剛剛上街,一遊俠兒叫住我送來的。”
柳父伸手接過。
在他看信時,柳婧緩緩說道:“這信上的字跡,是顧呈的……他讓我去見他。”蹙眉尋思了一會,柳婧繼續說道:“從上次在吳郡打的交道看來,顧呈的性格,女兒略知一二。他這信中雖然只有寥寥幾句,雖是要我去見他,語氣雖是不輕不重可有可無。可是父親你看,最後幾行,他筆鋒沉而滯,顯然他寫下這段話時,心中很有計較,有幾個字的最後一筆,他筆鋒向上劈出,分明是含有煞氣。”
說到這裡,她尋思了一會,又慢條斯理地道來,“女兒在想,這般天寒地凍時,如非必要,誰也不願意出門,他不會無緣無故來到豫州,無緣無故留下這封信讓女兒去見他……”她蹙着眉峰停頓了一會,又道:“吳郡最後一別時,女兒不曾給他半分顏面,他應該恨我……可他現在居然主動找我,還要我去見他,女兒總覺得,他這是在給女兒一個機會。”她擡起頭看向柳父,“父親,女兒想,這一面,女兒非去不可。”
柳父也在仔細地看着那封信,看了一會後,他點頭道:“你說得有道理,那就去見吧。”
見到柳婧站起,柳父脣動了動,可直到柳婧踏出房門,他還沒有說出話來。
顧呈的信上,約好的是兩天後。柳婧一出父親的房間,便朝着柳行風的府第走去。
剛剛來到府門口,那門口便客氣地笑道:“十五郎來了?大人交待了,說你來了馬上去書房見他。”
“多謝告知。”柳婧點了點頭後,徑直朝着柳行風的書房所在走去。
一路上,她經過的地方,都有人向她躬身行禮,“十五郎君。”“郎君安好。”“郎君來了,大人剛纔還唸叨着呢。”……
這熱情,還真是過了火。
柳婧臉色不改地向衆人點頭致意後,來到了柳行風的書房外。她行了一禮,喚道:“文景見過三伯父。”
“文景來了?快進來快進來。”
聽到三伯父熱絡的笑聲,柳婧眉頭隱不可見的蹙了蹙,提步入了書房。
書房中,擺着幾個榻幾,角落處,一個美婢正在煮酒。看到柳婧進來,二個與柳行風面目相似的青年都站了起來,朝着她笑道:“十五弟來了?”“文景,好久不見。”
這兩人,分別是柳行風的嫡長子柳文成,以及柳文成的知交好友羅信。
柳婧與這兩人行了一禮,說了兩句寒喧話後,在榻幾一側坐了下來。
柳行風撫着長鬚,滿意地打量着柳婧一會,見她坐好,便開口笑道:“文景這次表現相當不錯,昨兒伯父一開口,那南陽鄧九便毫不猶豫地答應收你爲門客。”在柳文成和羅信羨慕的眼神中,柳行風得意地說道:“想南陽鄧九是何等樣的權貴?文景成了他身邊人,我柳府一門,也就多了一條出路了。”語氣中真是好不榮幸。
柳婧一邊接過婢女遞上來的酒水抿了一口。一邊暗暗想道:要是父親此刻在這裡,只怕會跟三伯父對罵起來。
想到這裡,她暗暗搖了搖頭。
見她搖頭,柳行風板起了臉。他朝柳文成和羅信看了一眼。示意他們出去。而兩人一退,柳婧轉向那兩個美婢,也淡淡地命令道:“你們也下去吧。”
兩婢一怔,朝着柳行風看了一眼後。見他沒有反對,便朝着柳婧行了一禮,躬身道:“是。”依然退了出去。
等廂房門一關,柳行風先開了口,他沉聲說道:“文景,你一向聰明,又不似你父親那般迂腐,你當知道,他南陽鄧九是個怎麼樣的人……說句冒犯的話。當今陛下的幾個兒子。還不一定有他那般清貴呢。能成爲他的門客。是天下多少士子可望而不可求之事,你莫要不知珍惜!”
柳婧卻不想與他說這個,她又抿了一口酒後。才把酒盅輕輕一放,緩緩地問道:“三伯父。侄兒此次前來,是想知道一件事。”
安靜中,她問道:“此刻,是不是汝南王世子也上路了,馬上就要抵達汝南城?”
這話一出,柳行風愕然道:“你怎麼知道的?”轉眼,他又說道:“不錯,世子是上路了,不過這消息,我今天才得到。誰告訴你的,南陽鄧九?”
柳婧搖了搖頭,說道:“不是他,是文景自己猜出來的。”轉眼,她壓低聲音,輕輕問道:“伯父,你有沒有什麼把柄,給人抓在手中?”見柳行風一臉不解,柳婧又道:“伯父所效忠之人,他有沒有抓了伯父的把柄?”
柳行風臉色微變,他盯着柳婧,沉聲說道:“你問這個幹什麼?”
柳婧措了一會詞,才緩緩說道:“我只是不安……汝南王先後兩妃,四個嫡子,年前代替汝南王前去洛陽晉見陛下的,是現在跟着鄧九郎身邊,汝南王繼妃所生的第三和第四子。如今汝南王年老,聽說年前他還感了風寒,差點不起。這麼個時候,他把世子留在汝南,次子趕往國之邊境,卻讓第三子和第四子前往洛陽交流權貴,與陛下親近,文景以爲,汝南王只怕有易儲之心。”本來她也沒有想過這些事,只是這麼天寒地凍之時,鄧九郎來說,或許可以說,他是來玩的,可顧呈呢?難道他也是過來玩玩的?柳婧想,這兩人前來汝南,或許有自己的緣故,可那只是理由之一,應該還有別的理由讓他們過來湊這個熱鬧。
她剛說到這裡,柳行風便是表情怔怔。他愕然地看着眼前這個侄子,雖然他一直知道他知道,可斷斷沒有想到,他聰明到了這個地步。只憑着一點皮毛,便能把事情說了個七七八八。
呆了呆後,柳行風嘆道:“文景當真聰明。”
見柳行風緊張起來,柳婧輕聲問道:“所以文景想知道,三伯父是哪位殿下的人,在其麾下地位如何?”
柳行風已察覺到了此事非同小可,他把榻幾朝着柳婧的方向移了移後,湊過頭來,緊張地說道:“是二郡王,我效忠的是二郡王。”
果然!她這個伯父,選擇的是最不得勢的主子!當然,他選擇時,可能情況並非如此。
柳婧點了點頭,又問道:“二郡王對伯父如何?”
柳行風雖然算不得一個聰明人,可這方面還是知曉的,他搖了搖頭,道:“伯父效忠時日尚短,自比不上二郡王的心腹。”
“那伯父可落有把柄在二郡王的手裡?”
柳行風臉色一變,半晌才道:“有。”
“很重要?”
“很重要。”
“一旦泄露,足能影響伯父的身家性命,一家子的前程?”
“……是。”
柳婧明白了,她站了起來,說道:“伯父把最忠心的部下交給我,侄兒要出門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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