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璃下意識地垂下眼,頓了一頓,然後才擡起眼淡淡一笑:“沒事,你過來幫顧大娘劈柴的”
阿聖仔細看了她一眼,就將手裡的柴火扔到旁邊那已經冒尖柴堆上,然後解開紮在腰上的汗巾,隨意擦了擦額上的汗,接着道:“眼睛紅紅的,真沒事”
莫璃搖了搖頭,先往廚房門口那看了一眼,纔回頭低聲問了一句:“李躍兒那邊,今晚沒問題吧”
“嗯,都說好了。”阿聖說着就將汗巾往肩上一搭,然後彎下腰,將一截圓木立在大木樁上,只是當他拿起斧頭時,忽然就直起腰問了莫璃一句,“今晚你想出去看看嗎”
莫璃一愣,隨後便一笑:“哪能出去,安排好就行了,明兒事成後你再跟我說說結果吧。”
阿聖想了想,便點頭道:“也是,那晚上我會去盯着的。”
這會正好莫雪和四姐出來了,莫璃低聲道了句謝謝,就轉身朝莫雪她們走去。領着兩孩本子往外出去時,身後的劈柴聲一下接着一下,力道下去的聲音聽着極流暢,她不由又回頭看了一眼,便見夕陽的金光下,那男人垂下臉時,他額上的汗珠順着前面的劉海往下滑落,在發稍處停了一會,反射出一抹微光,然後簌地就滴落下去,消失不見。
楊夫人帶着一肚子的火回去後,連着喝了兩杯請茶還不覺得氣消,便又讓丫鬟將那加冰的蜜漬青梅果子盛上一碗,她整個吃完後才稍稍壓住胸口的火氣。只是過了一會,越想越覺得自己今日是白白受了莫家的氣,她堂堂五品官員的夫人,竟讓個下賤的小商婦指着鼻子叫滾簡直是豈有此理生平第一次受到這樣的待遇,楊夫人恨得差點咬碎一口銀牙,心裡把個莫家上下罵個了遍,更是將莫璃恨到了骨子裡。
且她越是想,越是恨,隨後心裡竟怪異地希望將來真能將莫璃收到自個兒子房中,到時方便她輪着法子來收拾那死丫頭,以便出今日這口惡氣。
太陽落山後,因自個丈夫早說了今兒本會晚些回,楊夫人便讓下人早早擺上晚飯,然後又命人去請楊明過來陪她一塊用膳。
只是旁邊的丫鬟卻提醒了她一句,楊明剛剛就出去了,今晚表少爺那擺生日宴。
楊夫人這纔想起兒子也不在,於是一下子就沒了胃口,草草吃了兩口,便讓人將飯菜都撤了。然後又對着燭火自個生了會悶氣,只是沒一會,忽然就覺得肚子疼,跟着不到一柱香時間,就解了兩次腰帶,臉也被折騰得慘白慘白的。後來躺在牀上嚶嚶叫了一會,心裡更覺淒涼,就派了兩個婆子去將楊明叫回來。
只是死等活等,好容易等派出去的婆子回來了,可自個兒子卻沒跟着回來。
“表少爺那的僕人說,少爺跟表少爺還有幾位同窗去了外頭的酒樓,所以我們過去就沒尋着人。”
“廢物,那你們不會去酒樓接人,就這麼回來了哎喲一一”楊夫人剛罵一聲,跟着又捂着肚子呻吟起來。
“表少爺那的僕人未本說是哪家酒樓,我們也問了,他卻只推不知道。”兩婆子小心回道。
“那就一家家找去”
兩婆子面面相覷:“夫人,宵禁的時間快到了,這一出去怕是很難趕得及回來。”
“不中用的東西,去老爺書房找鄭叔拿牌子出去。”楊夫人咬着脣,坐起身,“那柳奇是個最喜風流地的,白天他們多鬧一會都沒關係,晚上卻是不行,別叫他把我好好的兒子給帶壞了。你們,直接去九孔橋區,一家酒樓一家酒樓地找,讓柴叔也跟着現在就去”
兩婆子悄悄對看了一眼,低頭應了聲,然後才小心退了出來。
九孔橋區的確不實施宵禁,又整夜燈火通明,可那片地方的酒樓茶肆妓院什麼的可不少,且離這又遠,這一晚,怕是她們也都別想能閤眼了。
然而,這兩婆子怎麼也沒想到,馬車帶着她們剛剛走到九孔橋區,就瞧見前面不遠處不知出了什麼事,只見人山人海地圍做一堆,還不時有各種叫嚷起喝聲傳出來。馬車再不能過去,柴書車停到一邊後,兩婆子跟着兩家奴便從車裡下來。隨後他們再一看,便見散面那人羣圍攏的地方,原來是家名叫長春院的花樓,只見其二樓的走廊那還站着一排花枝招展的姑娘,或是拿着團扇,或是甩着手絹看着下面,而圍觀的人亦是指指點點。
幾個人再走進一看,原來是一羣人在這花樓下面打架鬥毆呢,且那花樓的臺階處還擺着一張太師椅,一位穿着寶藍刻絲團花袍兒的公子哥正翹着二郎腿坐在那太師椅上,手裡搖着扇,一臉笑哈哈的看着前面,嘴裡不時道:“敢跟爺搶姑娘,搶了還膽敢不給銀子,你也不打聽打聽爺是誰喂喂喂,你們幾個多使點力,誰給我把那弄髒爺衣服的小白臉打成豬頭,爺就賞他五十兩”
“柴叔,不,不好了”兩個家奴鑽進去看了幾眼,就一臉驚慌的鑽出來道,“那,那裡被打的是少爺還有表少爺”
“什麼”那柴叔一下子變了臉色,那兩婆子也是大吃一驚。幾個人擠開人羣后,往裡一看,果真瞧着楊明和柳奇正被幾個小子那那裡戲弄,跟着翹着二郎腿的那位公子旁邊的一位小廝又大聲道:“大家可仔細着清楚了,這可是咱永州楊同知楊大人家的公子,楊秀才兒喲,風流才子啊,卻過來這找姑娘竟不想花銀子,還膽敢出手傷人,今兒我家公子爺是代楊大人好好教訓這個不成器的龜兒子”
“住手,住手”柴叔又驚又怒,馬上推開前面的人,跑進去道,“再不住手,就要報官了”
“喲呵,來了位腰桿子硬的了,還說要報官,哈,那趕緊的,爺還等着這兩風流才子還爺的銀子呢。
”太師椅上那位搖着扇子嘿嘿樂了起來。
“柴叔救我”楊明就快要被打成豬頭了,恍惚間聽到熟悉的聲音,忙擡眼一看,瞧清是自家下人後,瞬間淚流滿面,什麼也不管就撲上去死死抱住柴叔的腰。
“哥兒,你,你怎麼出了這種事”柴叔看着臉腫了兩圈大的楊明,即一聲怒,“這事,老爺定能爲哥兒做主”
“看來這位是楊府的下人了,我家公子請你過去說話。”
柴叔話才落,剛剛揚聲說話的那位小廝就走過來笑着道了一句。
然後不等柴叔張口,他又跟着補充一句,“我家公子是周守備周大人的二公子,剛剛楊公子應該知曉了吧,請”
忽的聽到周守備的名號後,柴叔剛剛的氣焰一下子降了下去,旁邊那兩家奴和兩婆子心裡更是一驚。他們雖是奴僕,但心裡多少也知道點事。就算單論官品,周守備也比楊同知要高上一級,更主要的是,周守備在永州坐這個位置巳近十年,根基極深,手裡的權力亦不可小覷,絕不是一個才當了兩三年同知的小官能比的。
周圍看熱鬧的人,那是三教九流都有的,其中也不乏一些瞞着家人出來風流快話的公子爺,剛剛全都躲在人羣裡看熱鬧呢。而早在柴叔等人過來之前,楊明風流才子押妓賴賬的事,已第一時間在這九孔橋區傳開了。
怕是不等明日天亮,楊家這醜事,就能傳得滿城皆知。
大昭律裡明文規定,官員不可押妓,違令嚴重者可斬。秀才學子雖不受此令的管束,但一般學子心裡都知道收斂,即便偶爾流連此等煙花,也多是談一些風流雅事,無論如何都不會鬧出什麼不光彩的話來。因爲誰都知道這地兒可是個大染缸,要真傳出一點不好,保不齊這輩子都得玩完,還談什麼以後的仕途。
而在大昭的戶婚律裡,有一條寫着,定親的男女雙方,只要其一方於完婚前有做出有損名譽之事,另一方可提出退親,且名譽損毀的一方不得有拒。
楊夫人若知道,當日她私下算計莫璃的事,卻如今竟被莫璃連本帶利地還給她,不知心裡會作何感想。
阿聖坐在對面一家小酒館的二樓靠窗處,足足看了一晚的大戲,再聽旁邊人的竊竊私語,便知今晚之事算是圓滿完成了。
他喝完最後半杯茶,又坐了一會,便起身結賬下樓去。
是夜,周泯摟着李躍兒道:“乖乖,今日爺可是都順了你的心,幫你好好教訓了那姓楊的一場,你就不打算賞我點什麼。”
李躍兒一聲嬌笑,擡手點着周泯的脣道:“剛不是都賞你兩下了麼,還不知足的。”
“再給一下,來來來”周泯說着就湊上脣,李躍兒卻從他懷裡站起身,嗅了一句,“好個沒良心的,就知道跟我打馬虎眼,之前說好要接我進去的,怎麼如今竟是提也不提了。”
“你再等等,我不是不想,就是我爹那邊,嗯,你知道的”
“今晚我累了,你回去吧。”李躍兒說着就扭過身去,周泯哄了幾下,只好嘆了口氣:“好,今兒消消氣,我明兒個再來看你。”
瞧着人走後,李躍兒才走出屋外,看着前面出來的人道了一句:“回去跟你家姑娘說,這次是她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