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大殿更安靜了。
蕭玉卿只覺得渾身似乎被雷劈中了一般,她實在是沒有想到會有人問起這個,因爲自從她穿上這身男裝,就沒有人質疑過她。
有了人開頭,蕭正然的政敵怎麼會不抓住這個把柄?尤其是蕭玉卿剛剛大出風頭,此時不踩兩腳怎麼甘心?
“袁大人這話是什麼意思?”
“也不是……就是覺得奇怪,這個時候的男子不是該有了喉結,聲音也會發生變化嗎?可是聽着蕭少爺的聲音清脆婉轉,尤其是身形嬌小!”
“本官看着也有些不對勁,蕭玉卿這男生女相的……也太嚴重了吧?”
“不會本就是個女的吧?”
“怎麼可能?你忘了之前這位蕭少爺可是流連青樓欺男霸女的紈絝?若是女人怎麼去嫖……”
熙熙攘攘的聲音,讓蕭玉卿的耳朵嗡嗡作響,整個人如墜冰窖,她以爲就算是有一天身份大白,也就是在家裡承受蕭正然和蕭老夫人的怒氣,可是沒有想到竟然是在衆目睽睽之下,尤其是在皇上面前,這……應該不算欺君吧?
蕭正然臉色鐵青:“你們亂說什麼?玉兒是我蕭家的一根獨苗,怎麼可能是女人?”
連尤正此時笑出來:“蕭大人何必如此着急?衆位同僚也不過就是閒話幾句而已,還是說蕭大人……心虛?”
“本官有什麼好心虛的?”蕭正然梗着脖子瞪着連尤正:“我家玉兒和你家的小九天天混在一起,是男是女,你兒子最清楚。”
蕭正然說這話分明就是不管如何也要將連尤正捧在手心裡的寶貝兒子給拖下水。
果然,議論的聲音小了。
但是連尤正卻彷彿並不介意:“小九兒啊,他確實不太成器,不過……”目光深遠的盯着蕭玉卿:“小九兒只喜歡玩女人,還不曾聽說他對男人下手,他就算是和令公子關係親密,也只是君子之交,應該到不了同塌而眠的地步吧?”
蕭正然頓時臉黑下來:“連閣老,您也算是……”
“本官的話說的有些不客氣,不過蕭大人也不用太認真,”連尤正笑着說道:“不過就是開開玩笑,令公子是男是女也不管我們的事,他可是給蕭家傳宗接代。”
意思是又不是給我家傳宗接代,我頂多就是湊湊熱鬧開開玩笑,而你呢,如果蕭玉卿真是女人,可是要斷子絕孫的。
蕭正然目光如電,看向蕭玉卿時,又多了幾分審視和犀利。
蕭玉卿動也沒動,迎上蕭正然的視線,如果這便宜老爹還懂一點大局,就知道此時不是追究此事的時候。
出乎蕭玉卿的預料,蕭正然直接問道:“玉兒,你是男是女?”
蕭玉卿定定餓看着蕭正然,想要從他的表情和眼神中看出端倪,最終卻什麼也沒有看出來,只除了蕭正然的目光看着強硬卻帶着點兒躲閃,忽然一笑:“爹這話孩兒不懂,孩兒每天和爹爹生活在一起,爹爹會不知道孩兒是男是女?”
蕭玉卿說完看向皇上:“皇上,此時東昭國公主和皇子還在,他們正等着與我戴國和談和親之事,好像現在不是探討草民是男是女的問題,不管草民是男是女,對大局都沒有影響,現在應該好好招待貴客,皇上您說呢?”
皇上聽了點點頭,其實皇上根本就沒有想到,剛剛還在討論龍明珠選王夫的事情,怎麼忽然之間就轉到蕭玉卿是男是女上?蕭玉卿說的也對,他是男是女對大局沒有影響。
“蕭玉卿……”皇上剛剛開口,便見禮部尚書突然站了出來:“皇上,蕭玉卿此言差異,他是男是女當然有影響,東昭國公主點名要他和親,若是女人如何和親?”
“皇上,蕭玉卿此前流連青樓欺男霸女,若是男人也不過就是品性問題,若是女人,那就大大的不妥,”蕭玉卿認識這人,似乎是姓魏:“一個小小女子,竟然大逆不道,不讀女訓女誡也就罷了,卻學男人風流的模樣,這不僅於理不合,也是對我朝律法的挑釁,若是不追究蕭玉卿,那以後人人效仿,又該如何去管教?”
連尤正像模像樣的摸着鬍子道:“魏大人說的不錯,難道說戴國也要走東昭國的老路?有一天男人要聽女人的指揮?”
這上升的高度可就高了,蕭玉卿咬了咬牙,心中卻有些幾分怪異升起,她覺得這一局不是爲了解決東昭國公主,分明就是給她挖的坑,不然只是和親爲什麼忽然就扯出來她是男是女?尤其是大殿之上,作爲有權利的官員會管不住自己的嘴,竟然瞎嘟囔?
蕭正然幾步走到蕭玉卿身邊:“說,你到底是男是女?”
蕭玉卿眯了眯眼睛,對上蕭正然怒氣騰騰的眼睛,有一絲恍惚,忽然就想起來蕭正然以往拿着戒尺追着她滿院子跑的場景,那目光似乎與現在有幾分相似,她竟然現在才發現,這目光中怒氣滿滿,卻少了幾分真情。
蕭玉卿心中‘咯噔’一聲,忽然想到,若是今天沒有蕭正然的提議,估計她也不會站到這大殿之上,蕭玉卿看向文武百官,目光掃了一圈,她在看到底是誰第一個對她的身份提出質疑的,可惜因爲人太多,再加上當時她並未細想,根本就沒有注意。
“玉兒,說實話!”
蕭玉卿並未答話,目光略過百官,看向東昭國的皇子公主,龍明珠正一臉興趣的看着她,似乎對突然起來的轉變很是感興趣,而龍明秀似乎有些不太一樣,緊繃的身體微微有些僵直,雙手緊握,臉上帶着凝重,看向她的眼睛還帶着探究。
蕭玉卿一怔,她認識龍明秀?
蕭玉卿最終轉頭看向蕭正然,忽然一笑:“父親大人,想要聽什麼實話?父親大人目光如炬,智慧過人,天天和玉兒生活在一起,怎麼會不知道玉兒的身份?”
蕭正然握着蕭玉卿手腕的手一緊,臉上的表情終於有了幾分破裂:“你……”
“父親,今天玉兒得上朝堂,全賴父親大人周旋,只是不知道這其中的突然轉折,是不是也在父親大人的預料之中呢?”蕭玉卿歪頭看着蕭正然慢慢變得青紫的臉,心中冷冷嗤笑:“父親大人,早就知道玉兒的身份,此時又何必在皇上面前演戲呢!”
不管蕭正然有什麼樣的打算,既然他敢算計她,甚至不顧後果的將她推入泥沼,她怎麼又會讓他得逞?
蕭正然狠狠的看着蕭玉卿,忽然放開了她的手腕,踉蹌着身體後退了好幾步,臉上帶着微微的驚恐:“你……你……竟然會這樣想父親?”
蕭玉卿看到這樣的蕭正然,眉梢揚了揚,原來能夠手握權柄,不僅要智力出衆,還要演技精湛。
“皇上,老臣……老臣愧對皇上!”蕭正然雙腿一軟跪了下去,整個人也灰敗成一團,彷彿受了很大的打擊一般。
“皇上,蕭大人看起來並不知情,估計也是被人矇蔽,蕭玉卿不僅混淆男女身份,行事乖張出格,有悖常理,這不僅僅是蕭玉卿一個人的責任,她母親也該負有教養無狀之責。”
聽到這個聲音,蕭玉卿蹙了蹙眉頭,轉頭看去,輕輕一哼,這個人的聲音她記得,最先開始質疑她身份的就是此人,現在又替蕭正然說話,分明就是蕭正然的人,竟然還想着將母親給帶累上。
蕭玉卿看向蕭正然,卻見他跪在那裡一動不動,好像是受到很大的打擊一般,卻未曾出聲求情,蕭玉卿心中一冷,輕輕說道:“這位大人不僅是千里眼,還有透視眼吧?”
那人一愣。
蕭玉卿冷冷一哼:“你我相距有十步,只多不少,你又站在我身後,我想問,你到底是怎麼從我背後看到我沒有喉結的?尤其是我穿的衣服高高隆起,這難道還不是透視眼?現在……我還沒有說我到底是男是女,你又知道了?還知道蕭大人是被人矇蔽?俗話說養不教,父之過,我想問大人爲何會牽連我的母親而不是父親?”
那位大人被蕭玉卿質問的臉色發白,堪堪後退兩步,回過神來,強硬的說道:“剛纔你進入大殿從本官面前走過,本官不過是隨意一掃!”
“隨意一掃就掃到別人衣服裡面去了?哎,那以後各位大人的妻子兒女可一定要離這位大人遠一點,現在這位大人能從領口看到脖頸,說不得以後功力深厚了,就能從羣裡只直接看進去了呢!”
龍明秀不緊不慢的說着,聲音不高,滿是戲謔,可是卻又發人深思。
蕭玉卿側頭看了一眼龍明秀,看來還真是故人,只是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認識的,聽說好幾年東昭國的人沒有出使戴國了,那一定是之前的事情了。
龍明珠似乎有些驚訝龍明秀的出聲,看到龍明秀的表情還有他的眼神,忽然龍明珠笑了:“算了,你們也別糾結了,不就是蕭玉卿是男是女嗎?不管她是男是女,還不都是蕭玉卿?也都是爲你戴國出頭,本太子都沒有質疑,你說你們自己掐什麼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