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流門弟子大多是從小被送上山門與世隔絕,所需物品和食材都有專門指定的弟子前去與採買。其餘弟子必須在武藝上達到一定標準才允許下山歷練。下山的弟子都要分批由一名實力最強的弟子帶隊。一般歷練期爲半年,半年後回山門考覈,考覈通過即可出師下山。
百展飛和水黎在此之前是從未下山過的,所以一到山下的小鎮上,兩個人就跟出籠的鳥一樣,嘰嘰喳喳的討論着俗世。
司雲孤無奈地看着兩個瘋魔的師弟,眼角卻瞥見在自己右手後邊一步的染淺,安靜的像個低眉順眼的丫鬟。
司雲孤頓住腳步,側身攔住她問:“好不容易師祖放你出來了,第一次下山怎麼神情懨懨的?”
染淺微微一笑:“沒有啊,展飛師兄和小師兄看的東西我不太感興趣而已。”
其實她心裡很無語,自己下山多次了,又不是沒見過世面,還要那麼興奮做什麼?
可她沒想到,就是因爲自己這淡然的態度,讓司雲孤起了疑心。一個從未出過山門的人,第一次接觸繁華俗世,眼中竟然只有一片清明平淡,究竟是她真的清心寡慾還是她根本不覺得稀奇?
司雲孤是絕對不可能覺得她會清心寡慾的。自己看了十六年的女子是怎樣的性子自己怎麼可能不知道?雖然平日是冷淡了些,也有點面癱,可她確實是個有情有義的女子。
兩人正大眼瞪小眼,百展飛和水黎從一個小攤前飛奔過來。
百展飛獻寶似的拿了一個蘭花玉簪對染淺說:“小師妹你看,這個髮簪特別適合你,快帶上看看。”
染淺正被司雲孤盯得心裡發毛呢,百展飛的出現無疑給她解了圍。送了一口氣的同時,帶着一絲淡笑說到:“好啊。”說着接過髮簪就往頭上帶。
百展飛愣愣的看着她,心裡狂喜:剛纔小師妹對他笑了?小師妹第一次對他笑!
司雲孤的俊眉此刻都皺的要打結了。擡手就攔住染淺的動作,奪過髮簪。
染淺被他的動作弄得一怔:“大師兄,怎麼了?”
司雲孤沒有回答她,而是看向了百展飛,語氣帶着些薄怒:“展飛,這簪子你用多少銀子買的?”
百展飛不明所以,呆愣的說:“老闆說這是上好的漢白玉,所以用了一兩銀子。”
司雲孤眉毛挑了挑,額頭上的青筋明顯的凸起,握着玉簪的手,指頭咯吱咯吱作響。
水黎在一邊看不明白,就問:“大師兄怎麼了?這簪子有問題?”
染淺一臉黑線的看着兩個懵懂的師兄,心裡爲他們默哀。
司雲孤一臉的似笑非笑:“你們下山帶了多少銀兩?”
百展飛想了想說:“我和水黎師弟各自帶了十兩。”
一個平常的人家一年的用度最多也不過二十兩,百展飛和水黎兩人半個月就十兩已經算是富足的了。
司雲孤繼續說:“那你們可知與這簪子同大小的漢白玉一塊需多少?”
“不知……”兩兄弟隱約有種不好的預感。
“如此一塊大小的漢白玉,正常市價是五十兩。”染淺皺着眉幽幽道出。她剛纔急着擺脫尷尬到沒有注意到這玉了。
司雲孤看向她,滿臉狐疑,她是怎麼知道的?
染淺看出了他的疑惑,連忙辯解:“師父教過我辨玉。”
他默了一會兒,還是轉頭過去,似乎是相信了她的話。
百展飛和水黎倒吸一口冷氣。所以說他們是被那老闆騙了?
司雲孤恨鐵不成鋼的戳着兩人的腦袋說:“這東西最多就值十文錢,你們居然花了一兩銀子?這是多能敗家?”
水黎默默的把右手縮到身後,心虛的吞口水。
可是這樣的小動作卻沒能瞞過司雲孤的火眼精睛。他冷笑一聲:“水黎?”
水黎見逃不掉了,只好欲哭無淚的把手上的東西交了出去。他買的倒不是什麼飾物,只是三五個特別特別小,大約一個成人拇指大小的小瓷瓶。
司雲孤嘆氣,好歹是個實用的,用來裝毒藥不錯,但還是問了句:“你這花了多少銀子?”
只見他顫顫巍巍的伸出三根手指頭。
“三文?”
搖頭。
“三十文?”
搖頭。
染淺抽了抽嘴角,總不會是三貫銅錢吧?
不過他們明顯低估了這位師弟的呆萌。只聽他輕飄飄的說出了兩個字:“三兩……”
三秒後……“什麼?!”
染淺和司雲孤具是震驚。百展飛則是扶額,他怎麼會有這麼呆的師弟啊?沒見師兄因爲他一兩銀子都快暴怒了嗎?居然還敢實話實說……
司雲孤真是氣樂了,看來在讓他們花錢之前還得教他們認認錢了!他突然又想到,貌似山上的師弟們都沒接觸過銀錢啊?他捂胸,好像吐血怎麼辦?
染淺不知道司雲孤的卓越遠見,見他捂住胸口,還以爲他被氣的真氣不穩了,連忙扶住他擔憂道:“大師兄你沒事吧?”
司雲孤朝她笑了笑,摸摸她的髮絲說:“沒事。”完了又瞪着兩個師弟沒好氣的說,“下不爲例!再敢亂花錢回去收拾你們!”
兩兄弟連忙點頭稱是。
司雲孤平復了怒氣,看着染淺說:“展飛買也已經買了,師兄幫你帶上?”
染淺的耳根“騰”地一下紅了,微微垂下頭微不可聞地“嗯”了一聲。
司雲孤見她嬌羞的模樣,心裡軟成了一片,淡笑着幫她帶上髮簪。
水黎小聲對百展飛說:“大師兄真是偏心,就對小師妹好。”
這句話聽在百展飛耳裡,卻變成了諷刺。他看着那兩人,心裡五味雜陳。
四人找了個賣吃食的攤子各自點了碗麪,吃飽後
又繼續趕路。
因爲百展飛和水黎下山的主要目的是歷練,司雲孤特地繞了遠路,盡是走一些偏僻窮困的山村小鎮。一路走走停停,到京都城外時已經是第七天傍晚了。四人趁着城門還沒關,趕緊進了城。
京城果然跟一般的鄉鎮不同,那繁華熱鬧的程度讓初次下山的兩兄弟驚歎不已,對什麼東西都感興趣。對於司雲孤的叮囑早就忘得一乾二淨了,不到一刻鐘,兩個人就消失在了司雲孤的視線中。
看着司雲孤氣的要笑不笑的樣子,染淺憋笑,看來大師兄被氣得不輕啊,兩位師兄回來又要捱罵了。
氣也沒用啊,人都跑沒影了。司雲孤揉揉疼的不行的眉心,對身邊的少女說:“走吧,先去找投宿的客棧,吃過飯後師兄帶你逛逛。”
染淺瞄了一眼人山人海的熱鬧街頭:“那兩位師兄怎麼辦?”
司雲孤一臉不願意管他們死活的模樣:“帶着銀子呢,餓不死。”
看着一向淡雅出塵的大師兄說出這麼有煙火氣的話,染淺愣了片刻,突然笑出了聲。
司雲孤不解:“怎麼?笑什麼呢?”
染淺連忙止了笑聲,說:“沒有,只是想到等會兒兩位師兄捱罵的模樣,忍不住而已。”
司雲孤也笑了,嘴上卻是佯怒道:“好啊!你這是變着法兒的說我兇是吧?”
“哪兒有?師兄莫要冤枉淺兒!”少女嬌笑着。
“還說沒有?看我怎麼罰你!”說着,他就朝她伸出了手。
染淺大叫一聲,連忙跑開,一邊告饒:“淺兒說錯了,師兄饒命啊!”
“別跑!看我抓到你怎麼罰你!”
“別,師兄饒命啊……”
大街上,兩個仙人般的身影追逐嬉笑着,是不是傳來少女銀鈴般的笑聲和男人滿含寵溺的聲音,惹得衆人好生羨慕。
一座高樓頂上,赫然坐着一個紅色身影,手裡拿着一個酒罈猛灌了一口,鳳眼盯着那兩人的身影眯起危險的線。
到一家客棧,司雲孤定了四間上房,由小二領着,兩人各自去房間洗去一身的風塵僕僕。
吃過晚飯後,司雲孤帶染淺出去逛街。
京都的晚上可比白天熱鬧多了。華燈初上之時,家家戶戶燈火通明,一街的小攤小販都還擺着,行人更是多出了一倍多。
染淺雖然不止一次下山,可是多是身有要事,沒有過多的閒心來看繁華俗世。第一次細細打量這京都繁華,連她都要感嘆一句。
正走神着,司雲孤突然回頭對她說:“淺兒,你先自己逛逛,我得去找你那兩個不省事的師兄,這麼晚了都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染淺點點頭:“師兄且去,淺兒一個人也無事的。”
司雲孤自然相信她的本事,只是有些愧疚,本想晚上好好陪陪她的,沒想到那兩個糟心的傢伙這麼能折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