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淺怔怔地坐在牀上許久,直到夜幕降臨,才從白天發生的事情中醒過神來。她無奈的笑了笑,這算個什麼事兒吧。二皇子威逼利誘,同生共死的夥伴突然發瘋,今天真是太累了。
她揉揉眉心,腦海中突然浮現起長殤那受傷的樣子。
“突然有點擔心那傢伙呢……”她皺眉,煩躁的抓抓頭髮。
“算了,去看看他吧。”她自暴自棄的哀嚎一聲,果斷從牀上爬起來,從牀下翻出一個精緻的木箱。
月光下,一抹紅色殘影在各家各戶的屋頂上躍動着。
影殤閣上下戒嚴,巡邏的守衛一隊又一隊去,看得出是精心訓練出來的。
突然一陣陰風颳過,數名黑衣暗影從暗處飄出,擺出一個陣形靜靜地看着夜空,儼然一副防備的模樣。
曼妙的身影翩然落下,纖細的腰肢輕輕擺動,蓮步生花。
“拜見二閣主。”暗影們齊齊單膝跪地,恭敬道。
來人隨意的擺擺手,面具在月光中散發着陰冷的光芒,清冷的聲音緩緩開啓:“大閣主可回來了?”
“回二閣主,未曾。”一名暗影答到。
染淺皺眉,沒回來?各處產業也沒有人影,那是去哪兒了?
她突然一陣煩悶,幾乎是吼着的說道:“給我找!”
“是!”
話音一落,眼前的暗影化作一道道光芒朝夜空四散而去。
數百名暗影,找了整整一夜,近天明時分纔在郎峰峰頂的一個隱秘的懸崖邊找到了人。
染淺匆匆趕到,在微弱的晨光中看到懸崖邊那孤單的背影,心裡的大石終於落了下來。
她走過去,挨着他坐下,摘下面具。腳下就是雲霧繚繞的萬丈深淵,冷冽的的風將兩人的衣角和髮絲纏繞在一起。長殤見了,突然低低的笑了起來。
在她疑惑的目光中,他彎下腰將兩人的衣角系在一起,鳳眼眯起露出滿意的神色。
“你做什麼?”
“你不覺得這樣很像洞房的場景嗎?”
他的聲音很輕很柔,但是很破碎。紅衣如血,襯着他的妖魅帶上了一絲絕望的傷感。
染淺失神的看着他,不由自主的擡起手撫摸上他的眼角:“你……哭了?”
“傻瓜,”他抓下她的手,別過頭“我怎麼會哭呢?只是一夜未眠熬紅了眼睛罷了。”
她沉默,抽回手後低下身子要去解開兩人的衣角。
長殤眸色一暗,阻擋住她的動作:“不要!”
染淺頓了頓,還是拂開了他的手,繼續動作知道解除了兩人的維繫。
長殤輕呵一聲,將目光移到漸漸露出魚肚白的天際。
“長殤……”
“嗯?”
“我,我不知道你對我……”
“我若有心讓你知道,你又怎麼可能在昨天我失態後才明白?”
“我們認識一年多了,說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不爲過吧?而且你也知道……”
“所以,”他打斷了她的話,“既然是好兄弟,你又何必糾結?”
染淺撇撇嘴,嘟囔道:
“誰讓你昨天……”話爲完,她先紅了臉。
長殤看了她一眼,淡笑:“昨日酒醉失態,讓你見笑了。”
她張張嘴,卻不知道如何開口,最終還是頹廢的低下了頭。長殤啊長殤,你讓我該如何待你……
天際漸漸露出一絲金光,長殤突然握住她的手,指着那道金光說到:“快看,了。”
染淺被他握住,嚇了一跳,正要掙脫,卻聽他說話,順勢看去,一副峰頂圖在她眼前震撼展開,讓她忘了抽回手。
墨藍色雲霞裡矗起一道細細的拋物線,這線紅得透亮,閃着金光,如同沸騰的溶液一下拋濺上去,然後像一支火箭一直向上衝。躍動着映入眼簾的是一片光暈,像是從極遠處跋涉過來的,它是來自天涯彼岸的禮物,渺動着似那輕紗。慢慢的,碩大的金陽露出了它浩瀚磅礴的輪廓。
淡淡的金光灑在兩人身上,映襯着那若雲霞似煙火的面容。長殤靜靜地看着沐浴在晨曦中的染淺,勾起一抹淒涼的笑容。
如果,就這樣停止,就好了……
他突然說到:“今日郎峰頂看,日後我帶你去東海邊看日落,可好?”
風吹過,染淺舒服的眯起了眼睛,清冷的臉上帶着一絲享受的暖意。她沒聽清他的話,只是下意識的點頭。
的時間很短,也不過一刻鐘。感受着手中的溫軟離去,長殤的心彷彿跟着空了。
染淺笑了笑說:“走吧,看完了,該回去了。”
她率先起身,拍拍裙琚上的塵土,帶上面具後轉身要走。
“染淺!”
身後響起他的聲音,卻不是喚她緋影。染淺沉下臉色,清冷的聲音決絕道:“長殤,對你來說,我只能是緋影,記住!”說罷,紅裙飄然離去,不留一絲餘地。
看着她最終消失在視線裡,他頹然地向後一倒,癱在懸崖上。鳳眼漸漸合上,一顆晶瑩的水珠自眼角滑落,薄脣突然透出一絲血紅,緊接着便是源源不斷的血絲自嘴角滑下。
“緋影……哈哈,緋影……”
空蕩的山頂,只剩他一人孤寂的自語。
回到影殤閣,長殤震驚的看着指揮衆人忙上忙下的嬌俏身影,嘴角漸漸的勾起妖冶的弧度。緋影,你終究不夠狠心……
見他終於從峰頂下來了,染淺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道:“還傻站着?今日閣中要換防禦陣法。”
他不緊不慢的走近,靠在她身後輕聲道:“不回去沒事嗎?”
她挑眉:“等你沒事了,我在回去。好久沒回閣中了,總得好好管管才行。”
他咧開嘴角,露出一個孩子般的笑容:“那多留幾日吧?去花臨殿和亦率宮看看?”
染淺抿着脣想了一會兒,猶豫地點了點頭。
得到肯定的長殤彷彿被滿足的孩子一般,興高采烈的指揮起衆人來。染淺哭笑不得地看着突然幹勁十足的他,這傢伙恢復的還真快啊。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長殤冷笑:緋影,你確定,你的心依然如故麼?還是……
此時的清流門,衆弟子在司雲孤的帶領下,集中在練武場上練劍。
聞
休雅左看右看,精緻的小臉上寫滿了焦急和疑惑。
墨彌思湊過去,溫和一笑:“雅雅,看什麼呢?”
“我在找染姑娘呢,怎麼沒見到她呢?”
“嗯?”墨彌思掃了一眼練武場上的人,“還真沒見到她。”
聞休雅皺着眉頭,白嫩的小手揪着手帕,有些擔心的嘀咕着:“不會是生氣了吧?昨天好像沒說什麼不該說的吧?”
正好這時習武時間到了,大家一鬨而散,紛紛跑向飯堂,生怕晚一秒鐘早飯就被人搶光了。
司雲孤對這羣豬一樣的師弟實在是無可奈何。笑過之後,他收好劍走向在一旁等着他的聞休雅和墨彌思。
“二皇子,雅雅。”司雲孤拱手對兩人行了個禮,“早飯已經備好了,走吧。”
聞休雅跟在兩人身後問道:“司大哥,染姑娘還沒起嗎?怎麼不見她?”
司雲孤也奇怪,皺眉道:“怎麼,你也沒見到淺兒?”
聞休雅搖搖頭,表示自己昨天也沒見到她。
手中的長虹劍被握緊,司雲孤邊走邊思索着染淺不在的種種原因,心裡莫名的有一種要發生什麼事的預感。
而淺笑閣處,聖花流出關後第一時間去找染淺,卻在她閣樓的門上發現一隻刻字飛鏢:回閣勿念。
老頭子握着飛鏢,撫摸着白花花的鬍鬚哈哈大笑。
陣法換過之後,長殤累的跟條脫水的死魚一樣癱軟在湖心亭裡的軟榻上。染淺靜靜地坐在一旁泡茶。
“真不知道你這人怎麼想的,何必這樣折騰自己?”
長殤翻了個身,面對着她,長手一撈勾住她的纖腰。
染淺沒好氣的打掉他的手,喝道:“安分點!”
長殤撇嘴:“抱一下也不行……”
眼角抽了又抽,染淺還是忍下了暴怒的衝動,暗自腹誹道:抱一下也能行?!
染淺深呼吸幾下,說到:“明日去花臨殿和亦率宮看看,我出來的急必須早日回去。”
身後的人悶哼一聲:“若是你能不走就好了。”
染淺哭笑不得,怎麼一夜之間變得跟孩子一樣了?不過想想他那絕望哀傷的樣子,染淺實在狠不下心傷害他。嘆了口氣,她說到:“過幾日就到山門弟子下山歷練的日子了,到時候我回來。”
“真的?”他的語氣明顯不信。
“真的,我騙你有什麼好處?”
“清流門弟子歷練時日一般是半年,也就是說屆時你可以在閣中留半年了?”他驚喜道。
“當然。”她挑眉。
他正想拍手叫好,突然想起那白衣灼灼的男子來,又低迷了起來:“可是你就不怕你司雲孤發覺?”
染淺無奈解釋:“大師兄已經可以出師了,我們歷練之時,大師兄自然是要回家的。”
“太好了!”長殤高興的直接跳起來歡呼。
染淺古怪的看着他,哪裡好了?近半年不能見到大師兄,一點也不好!可是看着他歡呼雀躍的樣子,染淺心中的某處柔軟驟然坍塌,有那麼一點點隨他的心情而動。可這悄然間的變化,她卻不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