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楊堅的眼角有一絲笑意。顯然是默認了。
“公子未免太高看我了。假扮ji女不難,但那知名的ji女,琴棋書畫樣樣都會的。可惜我一項才藝都沒有,又如何去騙人?而我這張面孔,連公子都認得出是與元胡摩一模一樣的,獨孤太師當初的那些舊部下,恐怕也有認得的吧?”
楊堅此時倒已經有些胸有成竹了,“從頭開始固然是難,但要冒名頂替卻容易得很,京城第一名姬萬源源,每每外出,都以紗覆面,據說只有她認定的有緣人,才能一睹她的真容。姑娘只要假扮成她,假裝遊歷至此,以樂會友,尋找有緣人,只要能夠一鳴驚人,相信不用兩三天,整個光義城的人都會爭相奔走,過不了兩日。我那個好色的三弟就會過來一探究竟。”
我嘴角抽搐,“以樂會友?”難道要我再彈一遍“兩隻老虎”麼?
楊堅早見識過我的音樂水平,想必也想起在宮中時的那次鬥蛐蛐,忍俊不禁道:“無妨,姑娘只需要在前面裝腔作勢,彈奏的事盡交給我便是。”
我一聽,倒覺得演雙簧這主意不錯。只要離觀衆遠些,我和楊堅配合得當,他們定然也發覺不了,那個京城第一名ji萬源源的名字,我覺得有些耳熟。在嘴邊默唸了兩遍,驀地想了起來,宇文邕不是曾假借邀約她的名義騙取宇文護的信任麼?“既是京城第一名姬,我們來的時候,她也還在京城,公子就不怕穿幫嗎?”
“放心。我們只需要假借她幾日之名,一旦三弟上鉤,就無需再假扮。”楊堅見我還有一些猶疑,便又說道,“只有名聲越大,才越發能夠引人注目。”
這一句話,頓時就讓我堅定了決心,“既然如此,那阮陌一切就都聽從公子安排。”機會向來是和風險並存的。要讓機會快些來臨,就只有冒險掀起更大的波浪。
楊堅頗有深意地瞥了我一眼,假意惋嘆一聲道:“其實,讓你這樣拋頭露面的。我還真是有些不忍心。”
“,和取得兵權相比較,這點算不得什麼,不是麼?我與公子各取所需,阮陌定當盡力配合公子。”我理解楊堅的惺惺作態,他其實一早就有打算讓我假扮成萬源源,只是怕我不樂意。,我不是古人,並不覺得假扮ji女有什麼不妥,只要能儘快幫楊堅掌握兵權,這些都算不得什麼。
楊堅莞爾一笑,“好一句各取所需,堅自當勉力而爲。”這便不再做任何停留,徑直出門去了。
直到第二天夜裡,楊堅纔回來,並帶回了幾套衣裳。從最裡邊的貼身褻衣到披風全部準備了幾套,材質都是用得最上等的,顏色上或青或紫,都偏冷色。自是要塑造出一個清高的與衆不同的萬源源。
最令人絕嘆的,便是那一方面紗,雖然只是薄薄的一層輕紗。卻飾以十數枚珍珠,令我不得不欽佩楊堅的設計。就同現代人瞧富人一樣,或許他只穿了一件幾十塊錢的T恤,但卻必定會戴一塊幾十萬的表。
這一方輕紗戴在臉上,立馬就將我的地位與其他那些尋常ji子區分開來。
於是,楊堅,作爲我的琴師,將我領到光義城最大的ji院紅衣樓時,剛一進樓,就引來了所有男男女女的目光。
楊堅前一晚就已經同鴇母接洽過,說我只求有緣人,不求財,若有一切打賞收入都歸紅衣樓。天底下沒有不愛財的鴇母,一聽說有這等好事,再一瞧我的裝扮和行頭,也沒有想過分辨真僞就立馬替我傳揚出去,甚至在紅衣樓門口拉出一條橫幅,“京師第一姬萬源源尋覓知心郎”。
這一道橫幅每一個字都有一個人那麼大,我十分佩服鴇母的宣傳能力,類似知音體的宣傳語一夜之間就流傳開來,於是在我入住紅衣樓的第二夜,紅衣樓剛剛開業就迎來了客流最高峰,無數的士紳仕子涌入紅衣樓,準備一睹萬源源的風采。
按照楊堅的安排,胃口自然是要吊足的。這天夜裡,只是讓鴇母出去傳話,說是萬源源舟車勞頓,很是疲憊,已經休息下了。
那羣嫖客雖然悻悻。卻也只好作罷,在紅衣樓一夜之間消費了近千的銀兩,第二日再來,只說我還在調整,嫖客們已經有些焦躁,鬧騰了。但照例是捧場一直到天明,也將第一名姬萬源源來到光義城的消息迅速地傳播開來。
在這幫人推波助瀾之下,我的名氣是有了,但長期窩在房中不見人,顯然是不行的。第三日鴇母一早就過來說縣太爺的公子今晚上要來,務必要請我賞臉出現。對於一個縣城來說,縣太爺就是皇帝,那縣太爺的公子就是小皇帝,今天夜裡無論如何都該露一露面了。
我不禁有些憂心忡忡地問楊堅,不知他要如何安排。倘若今晚處理不好,讓人覺得名不副實,那一切都是白搭了。
“能安排的,我都已經安排好了,該怎樣贏得男人的心,乃是姑娘所長才對,難道還需要我教你不成?”楊堅滿含笑意地望着我。
我一時間啞口無言,“你不會真的什麼都沒準備吧?”
楊堅瞧我這一副緊張樣子,不禁有些好笑。他伸手勾了勾我的下頜,珍珠面紗在他的撩撥下沙沙作響,他輕聲說了句,“放心吧,萬姑娘。”
我這才注意到楊堅深邃的眼珠子有些疲憊不堪,他的眼眶陷了下去,這幾日下來,他幾乎都沒有睡。
夜裡,華燈初上,紅衣樓裡再度熙熙攘攘,人滿爲患。有好些人知道知縣大人的公子要前來捧場,更加趨之若鶩,料定今晚是可以一睹天下第一姬的風采。
當整個紅衣樓的大廳都已經水泄不通,連樓梯上都站滿了人時,三樓的一間雅閣傳來一陣琴音,琴絃被人撥弄了一下,宛若一滴清泉恰好滴入心田,喧鬧頓時停止下來,所有人都仰面往上瞧,這紅衣樓原本就是回字形,樓上的幾層都是雅閣包房,圍繞着正中央便是大廳。
所有人一擡頭,便瞧見二樓有一處緊閉的房門已經打開,琴聲便是從那房間裡頭傳出來的,隱隱地也有一陣香風從中送了出來,佳人雖不見,卻聞其聲,聞其香,於是也不知是誰頗爲沉醉地喊了一聲,“好香啊”
琴聲已經再度響了起來,一抹一按間,宛轉的琴音已經飄蕩出來,無數的小溪最後彙集成長江,一隻青鳥啼魂於江上,被風捲起的梅花灑落於水中。
我偷偷往下斜了一眼,只見底下所有人都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舉頭望向上邊。再看一旁的長鬚楊堅,正全神貫注,心無旁騖地演奏着。此時此刻,我倒也對楊堅佩服起來,這個妖嬈的美男子,也絕對算得上是多才多藝,即使扮作一箇中年長者,在這紅衣樓中走動,也總會有些女子朝他拋媚眼,可見他就算日後到了中老年,也是一儒雅大叔。魅力不減。
我正胡思亂想地過癮,樂聲戛然而止,擡起眼,只見楊堅炯炯的眼睛正打量着我,顯然在猜度着我不知在開什麼小差。
我悻悻地站起身,搶到門邊,聽他在背後輕輕咳嗽了一聲,這才放慢腳步,緩緩步出,站在走廊前優雅地一亮相,“源源初到此地,謹以一曲‘三弄梅花’感謝諸位對源源厚愛。”不卑不亢,不驕不躁地柔聲說完,便即刻轉身離去。
底下所有人沒想到我這麼快走出來,卻又這麼快又走回去,只是看見一個青衣女子在門口晃了一眼,唯一記得的就是面紗上閃閃發光的珍珠,晃得人只覺得眼疼。
衆人立馬就不幹了,個個揮擲千金,只希望萬源源能夠再度出場,這些人的熱情是在楊堅的意料之中,但還是令人有些緊張,卻聽外邊的鴇母笑呵呵地已經說開了,“我們萬姑娘到此,是來尋找有緣人的。若是有緣,自然能一睹萬姑娘芳顏。”
底下人於是紛紛詢問,如何纔算是有緣人。
鴇母神秘一笑,倚着樓梯往房間指着道:“萬姑娘想和各位公子玩一個猜字遊戲,誰贏了,誰就是萬姑娘的有緣人。”
“猜字遊戲怎麼玩?”
“是啊,媽媽,你就別賣關子了,快些說吧!”公子哥兒一個個都急得雙目泛直,身材僵硬。
鴇母眼珠子提溜一轉,得意地笑道:“這有緣人嘛,當然要心意相通。萬姑娘在紙上寫一個字,若是誰能猜到她寫的字,誰就與她有緣。”
“啊……不會吧?這誰猜得到啊!”
“是啊。這個太難了吧。”衆人一聽之下都不願嘗試,漢字有那麼多個,這裡總共百來人,就算輪個七八上十遍,恐怕也猜不着。
鴇母又道:“那要不就調過來,由在座諸位公子每人寫一個字,倘若萬姑娘能夠猜中在座哪位公子寫的字,那就算是心意相通,是有緣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