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選擇在此處休息,乃是聽上次前來南陽的使者所言,韓褒的府邸雖然在潁川,但韓褒卻不見得一直留在那兒,直接前往潁川,極有可能被韓褒給個閉門羹,與其如此,還不如直接摸到穎軍來一探虛實。南陽地處平原,但凡據點,多是易守難攻,穎軍的大本營也必定是藏身於這伏牛山中,只要守着這下山之路,自然會引起穎軍的注意。
前來問候的乃是兩個莊稼漢模樣的男子,楊堅朝我使了使眼色,瞧他們的身形與走路的步伐,都是會武功之人,我會心一笑,這兩人是穎軍探子,前來試探的。
我戴好面紗,拎了兩塊天麻走到兩人身邊說道:“兩位大哥,我們是從漢中過來的,有上好的天麻,兩位要不要瞧一瞧。”
“天麻?天麻是啥玩意兒?”兩個人一個人拎了一塊天麻,研究起來。
我笑道:“喏,您瞧瞧,這些可都是冬至以後挖的,個個飽滿,都是頂好的冬麻,對頭暈頭痛有奇效,平肝息風,行氣活血,是上等名貴的藥材!”
一人張望了一下整個車隊,“你們這麼多人賣這個?一共有多少?”
“一車都是呢!”我笑着應聲。
另一人看了半晌說:“這冬麻和草比,如何?”
“?”我一聽就有些窘迫了,“這一個是藥,另一個嘛,……”我倒是住了口,因爲我瞧這說話人的神情,提到的時候兩眼發光,該不會是個癮君子吧。我唯恐不小心說錯話,於是就適時地住了口,委婉道:“這兩個不是一樣的。”
那漢子一下子就流露出失望之色,對我手中的天麻明顯興趣全無,旁邊的人忍不住問道:“草是什麼?”
漢子神往道:“前陣子我頭疼得厲害,上頭給了我一些草,這玩意兒吸了以後,一點也不疼了,用完了,我倒是怪想念的。可惜這天麻到底不是。”
我連忙說道:“大哥你有所不知,草雖然能治頭疼,但是容易成癮,對疼痛也是治標不治本,久而久之,人若上了癮,反而身子要垮的。不像天麻,是上等的藥材,既能藥用,又能做藥膳,對了,當初葛玄仙翁煉丹也用它呢!”既然是假扮成賣天麻的,這些檯面上的話,我自然也能說上幾句。
漢子道:“你把這個說得天花亂墜的,這個天麻怎麼賣的?”
我等得就是這句話,笑道:“大哥想要我送些給你,要是賣的話,我們只是按車賣,喏,這一車,一共一百兩黃金。”
那漢子一聽,當即咋舌,“一百兩黃金?誰家有病,要把天麻當飯吃不成,買這麼多屯着?”
我笑道:“大哥,這尋常人家當然是用不着買這麼多的。我們要賣的也絕非尋常人家,還望大哥行個方便,幫我們尋找買家。”我說着,便往兩個人的手裡邊各塞了一個小銀錠子。
看他們接銀子的神情是欣喜卻又有些謹慎,兩個漢子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你這要賣一百兩黃金,我們都是山野村民,上哪兒給你介紹買家?”
“大哥,我們不是爲難你。其實我們是從漢中來的,這些天麻我們原本只是給秦嶺一代的太平寨供貨。今年收成好,比往年的收成要多,太平寨管事的就跟我家那口子說,讓我們往伏牛山來,這裡有他們的盟友用得着。這樣的好東西,自然不能便宜了別人,我們便千里迢迢地往伏牛山來了。”
提到太平寨,這兩人不由互望了一眼,都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欣喜,紛紛把銀子收好,就向我笑道:“原來是太平寨介紹來的啊?那倒是好說了。要不小嫂子在這裡等一等,我們去幫你問問,看看有沒有人需要?”
他們聽到太平寨,自然放鬆了些警惕,但對於我始終還是懷有一定的戒心,不敢把自己的身份道破。但銀子既然收了,他們自然會向上邊把這裡的情形反映一下的,我連忙道了謝,眼見他們高興地走了,我這纔回到楊堅身旁。
楊堅因爲沒有喬裝,也只是戴着一頂斗笠遮擋着容貌,此時卻是鐵青着一張臉,怔忪出神。
我壓低嗓子問他,“怎麼了?”
楊堅沉聲道:“他剛剛說的草,只有南方纔有,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你說陳國會不會已經找上韓褒了?”
其實,楊堅的擔心並不無道理。既然陳國的臨川王能夠與田弘勾搭上,狼狽爲奸,那麼他憑什麼就不能夠找上韓褒?更何況南陽本來就是三國交界之地,說起來,和漢中相比,與陳國更近,臨川王幹嘛捨近求遠,不試試說服近處的韓褒呢?
我與楊堅喬裝至此,一開始並沒有表露自己的身份,原本就是存了個“小心駛得萬年船”的心思,現在瞧來,剛纔那個漢子無心說起的草,倒還真的有些令人生疑。南陽的水土並不適宜種植,而這裡商販貨物不通,又怎麼會有流通到此?想必是有人把當做禮物帶到了伏牛山來吧?
“不論如何,還是小心爲妙吧。”我與楊堅達成了共識,自是對各人都低聲吩咐了一遍。這時候,已經另外有一個人遠遠地從山上下來,朝這邊走來了。
這人約有四十歲上下,也是一樣的莊稼漢裝扮,但是他的腰間直接別了一根鐵鞭,想來是他慣用的兵器。我與楊堅互看了一眼,這個人算是不避嫌,直接在我與他的面前表露出穎軍的身份了。
“你們這兒誰是管事的?”那人一張口就有些頤指氣使地說道。
我連忙站了出來,指了指背後表現有些“窩囊”的楊堅說道:“是小婦人,這是我家外子。”
那人往我的身後打量了一番,“你們都是從漢中過來的?賣天麻的?”
我也不知道這個人是什麼級別,聽了楊堅的話之後,就更加小心謹慎,當下也不敢多說話,只是連連點頭。
那人於是笑了起來,“正好,我家老大倒是發了話,這樣的好藥他倒是的確要的,那你們就收拾收拾,都跟我過來吧。”
楊堅連忙點頭,我瞧了背後的車一眼,問道:“敢問這位大哥,不知道上山的路可好走,我們的馬車可上得山去?”
那人摸了摸鼻子,說道:“放心吧,路好走得很。”
我於是說道:“那就勞煩大哥等我們一下,我和外子把車收拾一下,這就跟你走。”那人遲疑了一下,便點頭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