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君複寫君不見,四季景縱好,已無多,勸君惜時,勿負今朝。
淚咽卻無聲,只向從前悔薄情,憑仗丹青重省識。盈盈。一片傷心畫不成。
黎之初正坐在景仁宮內。
侍女小葵進屋,言道,“娘娘,李公公來了。”
話剛落,李公公的身影已踏進了院子裡。
黎之初聞言,站起身子,走到院子。
“李公公,所爲何事?”
“奉皇上口諭,黎貴妃生性善妒,惡意推到漓妃,罰跪一夜。”李公公言道。
黎之初聞言,心中慌神,痛跪在地上,心裡像是被狠狠的抽了一鞭子似的,那種噬心的痛蔓延到四肢……頓了一會兒,星眸中閃現出淚珠,滾落到心尖……頓了頓,言道,“小葵,送李公公。”
侍女小葵緊抿着嘴脣,頓了頓,言道,“是。”
李公公嘆了一口氣,言道,“娘娘,您莫要心傷,皇上也是迫不得已的。”
黎之初冷冷的一笑,閉上了眼睛。
李公公無言,“娘娘,奴才告退。”
說完,便又嘆了一口氣,轉身離去,侍女小葵亦是跟在他身後,送至景仁宮宮門外。
黎之初嘴角闇然一笑、猶如輕水般的眸子顯得格外清明。而在這時,侍女小葵走了過來,亦是跪在她身旁,黎之初轉眼看了一眼,言道,“你這是做什麼?他沒有說要你跪,你這是在跟自己過不去嗎?”
“娘娘,小葵的這條命是您給的,能夠侍奉在您身邊,是小葵的福分,能夠陪您一起受罰,也是小葵的福分,小葵願意。”小葵淺笑道。
黎之初聞言,頓了頓,眼裡的淚珠再也留不住滑落下來,言道,“小葵,你起來吧,我一個人的痛苦,怎麼能要兩個人一起來承受。”
“娘娘,您別哭,也不說話,就讓小葵在您身邊吧。”小葵拿起絲帕將她眼角的淚水拂掉,淺淺一笑道。
黎之初只是看着她,良久,對着她亦是淺淺一笑,兩個人像是明白了似的,黎之初輕輕的握着小葵的手,將脊背挺得直直的。
也不知跪了多久,久得連黎之初自己也忘記了,只記得天越來越黑了,身子越來越冷了,一開始的疼痛現在亦是麻木了,而在這時,身邊的侍女小葵身子搖搖欲墜,黎之初慢慢的移動雙膝,粗糲的石塊磨得膝蓋生疼,有淡淡的血跡隱約可見,黎之初將侍女小葵的身子靠在自己的身上。
侍女小葵突然又挺直了脊背,一聲驚呼,黎之初連忙扶着她的身子,問道,“小葵……你……你快起來吧,夠了,真的夠了……”
“娘娘……不……我要陪着您……”侍女小葵因着被磨得生疼的膝蓋,嘴角扯出一絲笑意,對着黎之初言道。
黎之初再次忍不住流下淚,緊緊的咬着嘴脣,一把將小葵的身子推到,大聲的呵斥道,“本宮命你起身!你快走吧!走的遠遠地!不要再本宮面前,本宮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
小葵的身子猛地跌到在地,因爲跪的太久,雙腿早已麻木,小葵死死的抿着脣,慢慢的爬到黎之初跟前,勾起一絲笑意,言道,“娘娘,您這樣沒用的,小葵不會丟下您不管的。”
黎之初再一次狠狠的將她推到,這一次連她自己都跌到在地,黎之初用早已髒兮兮的手抹了把臉上的眼淚,她知道,小葵不會走的
,她淡淡一笑,言道,“我現在不是要你表真心的時候,你懂麼?我被罰跪一夜,你若是也陪着我受着,痛着,那麼明日誰來照顧我。你懂麼?”
侍女小葵痛哭起來,緊緊地咬着牙,站起身子,對着黎之初俯身行禮,言道,“娘娘,小葵懂了,小葵不能倒下。小葵不能倒下……”話未完,雙腿一軟,再次跌坐在地。
“小葵!”黎之初一聲驚呼,忍住雙腿的劇痛,艱難的站起身子,走到侍女小葵的身旁,使勁的將她拽起,言道,“小葵,你快進屋。將膝蓋上的血跡砂礫都洗乾淨,再找些藥抹上,然後去休息,等着本宮。”
小葵想要張嘴說些什麼,但黎之初對着她搖了搖頭,再只好將嘴裡的話嚥進肚子裡。對着黎之初輕輕一笑,但臉上早已佈滿了淚水。
“去吧。”黎之初對着她笑道。
小葵點了點頭,頓了頓,言道,“娘娘,您一定要堅持住!”
黎之初輕輕點點頭,推了推她的身子。
待小葵進屋後,黎之初慢慢的跪在地上。擡眼看着黑夜,緊緊的咬着嘴脣,苦澀一笑。
而這一切,宮門外的年亦軒看着眼裡,他緊緊的握着雙拳,良久,良久,嘆了一口氣,轉身離去。
他不能現在上前去,以往她受的苦都是他造成的,但現在的痛,他是想要告訴她,很多事,不是隻要他一人相信就好的。皇宮內,是容不得一個沒有心機的女人。至少明白,不是逞強就能讓她以後不受危險的。
但願,她能懂……
她痛,他亦是陪着她痛,年亦軒回到乾熙宮的院子裡站着。
而突然下起了大雨。
黎之初跪在地上,豆大的雨滴落在她身上,臉上,她感覺到陣陣的刺痛感。身子更是冷了,臉色越來越蒼白,粗糲的沙土隨着雨水進入早已磨破的膝蓋內,她只感覺陣陣的酥麻疼痛,臉上的髮絲沾着雨水黏在肌膚上,讓她很不舒服,但她連擡起手臂的力氣也沒有了,但黎之初現在顧不得這些,她用雙手撫着雙膝上,不讓那些髒水混合着泥土進入磨破的膝蓋上。
她將全部的意識集中在雙腿上,她冷冷一笑,擡眼看着天空,細密的雨水擊落在她的臉上,她閉上眼睛,苦澀一笑,這雙腿,到了明日,還能要麼……
侍女小葵聽見雷雨聲,顧不得再擦洗雙膝,連忙跑出門外。
小葵緊緊的抱着黎之初的身子,將她護在身下,難過的大哭起來,“娘娘,娘娘,您一定要堅持住……”
黎之初輕輕的握着她的手,侍女小葵低下頭看着她,黎之初對她淺淺一笑,慘白的雙脣,微顫着,言道,“我沒事……你……你快回去吧……”
侍女小葵死死的抱着她,一個勁的搖着頭,臉上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娘娘,奴婢沒事的,您一定要堅持住……”
黎之初拗不過她,而自己也是沒有了一絲多餘的力氣,再去推開她,只好任由她抱着,剛開始她還能夠感覺到膝蓋間有一絲絲的痛,而現在她什麼也感覺不到了,甚至覺得眼前的一切又開始變得模糊起來,眼前甚至浮現出那次她就像現在這樣,躺在年亦軒懷裡,她咬破了舌頭,只是希望一切都結束了,但命運怎麼也不肯放過她……
黎之初嘴角扯出一絲慘笑,是啊,她終究鬥不過命運……
很多次了,她怎麼就記
不住呢?她不該待在這裡,她想要出去,想要逃離……
“小葵,我……我好冷……好冷……”
侍女小葵聽到她的呢喃,趕緊將她的身子抱得更緊,哭的更打算了,“娘娘,娘娘,您一定要堅持住,一定要……”
黎之初輕笑,使勁的擡手,扯了扯小葵的衣袖,讓小葵看着她,而後,指了指她心臟的位置,喃喃道,“這裡……好冷……”說完,脣角勾起一絲笑意,那隻手也掉落下來……
侍女小葵大叫一聲,緊緊的抱着黎之初的身子,搖晃着,喊着,“娘娘,娘娘,您不能睡!來人啊!救命啊!皇上,皇上,求您放過娘娘吧……來人啊……”
而在乾熙宮內。
年亦軒亦是陪着她淋雨,他緊緊的握着雙手,看着黑夜中。
而在這時,突然闖進一個太監。
“皇上,皇上……”
年亦軒眼神厲色起來,“放肆!”
那太監聞聲雙腿一軟,跌到在地,雖然他看不見年亦軒的神情和眼神,但在他聽到他的聲音後,亦是能夠感覺到一抹厲色向他指來。
“奴才該死,請皇上恕罪……是……是黎貴妃她……”
年亦軒一把將他的衣領拽住,吼道,“黎貴妃怎麼了?”
“黎貴妃她暈倒了……”
年亦軒聽後一把將他的身子推了出去,那太監再一次的跌到在地,但這一次沒那麼好運氣了,身子踉蹌了一步直接撞到了花壇上的石塊,之後,伸手想要抓住什麼但又暈了過去。
他只是聽見皇上已經遠去的腳步聲,很急很急……像是他剛被撞時,眼前的星星一樣,很急很急的閃了閃……
年亦軒一路疾快的跑到景仁宮。
剛進去宮內時,藉着屋裡傳出的光,看見小葵正抱着一個人。
年亦軒不敢走近,他知道,他再一次的傷害了她,他作爲一個皇上,連保護她的能力都沒有,他害怕看到她的眼神……
侍女小葵失聲痛哭着,而後聽見身後有人。
“有人嗎?求求你了,快救救娘娘……求求你……”
還未等她喊完,年亦軒一把將黎之初抱了起來。
小葵這纔看見是年亦軒,連忙跪下身子,拼命的磕着頭,“皇上,求您饒了娘娘吧……奴婢求您了……娘娘她真的是無辜的……”
年亦軒緊緊的抱着黎之初,剛走到門外,頓了頓身子,言道,“你起來吧,想必初兒也不願見到。進來幫初兒找一套換洗衣物。”說完,抱着黎之初的身子走進了屋子。
小葵對着年亦軒進屋的方向,磕了一個響頭,大聲喊道,“奴婢謝皇上大恩!”
年亦軒將黎之初的身子緊緊的抱在懷裡,對着身後的小葵說道,“你去找人打幾桶熱水來,朕……黎貴妃剛剛淋雨,身子需要用熱水泡一泡,去去寒。”
小葵應聲而退。
不多時,小葵便將木桶放好了熱水。而在此之前,年亦軒一動不動的站在屋內,緊緊的抱着黎之初,不過,黎之初的身上緊緊的裹着一牀錦被。
“皇上,熱水已經放好了。”小葵走到年亦軒跟前,微微頷首。
年亦軒輕嗯一聲,“你出去吧。”便抱着黎之初的身子走到木桶旁。
小葵頓了頓,而後俯身而退,將門輕輕關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