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你不再信任一個人的時候,你唯一能夠做的是要那個人還在相信你。
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人真正可以對另一個人的傷痛感同身受。你萬箭穿心,你痛不欲生,也僅僅是你一個人的事,別人也許會同情,也許會嘆,但永遠不會清楚你傷口究竟潰爛到何種境地。以往覺得這句話有些誇大了情緒,黎之初覺得現在的她真的有些明白了這話的意思。
在她看着言靖琪的笑容中轉身時,她心中隱隱覺得這或許將是她此生中最後一次再看到琪哥哥的笑了。
她不想哭,離別的場面對她來說並不是最撕心裂肺的那一種。她覺得若是此刻流淚了,反而顯得有些矯情。就讓笑來代替她要表明的一切吧。
就讓風帶走那些她心中的話吧。
年亦瀟看着身旁的人,她不言不語,她的心中在想些什麼,他無從所知。
黎之初感覺到身旁有人在注視着自己,轉過頭,緩緩道,“我答應你的我不會食言。你只是想在最後看一看亦軒。請你答應我。”
年亦瀟的身子頓了頓,淡然一笑,走到黎之初跟前,“好。”
“那就走吧。”說完,黎之初便轉身下了城牆。
年亦瀟看着那樣淡漠的她,心中隱隱有一絲的痛,他覺得似乎過了今日,他與她再也不可能回答從前了。不!他絕不允許!年亦瀟快步走到黎之初身旁,儘管不能擁她在懷,但現在能夠與她並肩走,他心中也是很高興的,他笑了。笑容中帶有一絲釋然。
有些事,明知道是錯的,卻還要堅持,因爲不甘心。
是,他不甘心。他只是比皇兄晚一步遇見她,即便是對於一同長大的言靖琪來說,於他都不是威脅。但爲何偏偏是皇兄?
他前半生從未與皇兄計較過任何,他更是無心於皇位,但若是皇位能夠讓他心愛的人陪在自己身旁,那麼,他就要爭一爭。
初兒,我不在乎你先喜歡上皇兄,我知道,發生的事是不可能抹去的。但,初兒,你可曾知道,其實是我先一步遇見你。
那一日,我途徑銷魂閣的後院小湖,看見了一個想要尋短見的粉衣女子,我本無心逗留。但,那時的你彷彿是首領驚嚇的小鹿,你見到了我,竟然直接投了湖。我救了你上岸,見有人來尋你,便走了。
初兒,爲何你一點都不曾記得呢?
初兒,是我遇見你在先的。
黎之初走的不急不慢,她用眼角的餘光看到年亦瀟似乎並沒有看向自己,她緊抿着薄脣,兀的將自己頭上的髮簪取下,隱在衣袖中。
而這一切,沒有任何人發現。
黎之初更加加緊了步伐,身後的年亦瀟急忙快步上前。
“初兒,這裡離皇宮還有一段距離。我們……”
不等他話說完,黎之初猛地停下腳步,有些不悅道,“瀟王爺,請喚本宮皇后娘娘,或者皇嫂。”
適才在城牆上,她早就想打斷他的話,卻害怕一時言語激怒了他,對琪哥哥不利,她只好隱忍着,但現在不同了。
她是皇后,他是王爺,身份不可不記在心中。
更何況她腹中
還有亦軒的骨血,她怎麼能如此不顧及?她沒有心去冒天下之大不韙。
聞言,年亦瀟的眸子暗淡了幾分,良久看着她,最後還是化成一聲微小的嘆息,微微頷首,緩緩道,“皇后娘娘。”
黎之初略微點點頭,雙手撫在小腹上,腦子裡在那一刻一切不愉快的事都消失了。那一刻,她心裡只有欣喜與來不及對亦軒說出的愛。
亦軒,這裡有我們的孩子,亦軒,你會喜歡嗎?
“都退下!”年亦瀟看着黎之初眼角的欣喜,又看到她手中的動作,心中猛地一顫,將身後的兩個隨從呵斥退下。
黎之初只是看了他一眼,轉身繼續走着,而雙手從未停下撫摸着小腹。
等到天色將晚,等到長長的道路上只有他二人時,年亦瀟快步走到黎之初跟前,雙手扶着黎之初的肩上,看着她一言不發。
黎之初一開始微楞,最後緊蹙着眉頭,想要推開他的雙手,“你弄疼我了。”
聞言,年亦瀟立刻鬆開了手,見黎之初臉上不悅,垂下眸子,輕聲道,“你……是不是……”說不曾說完,但目光卻一直鎖在黎之初小腹上。
黎之初看着他的模樣,“是。我肚子裡有亦軒的孩子。等到一會見到亦軒時,我會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他,我想,亦軒一定會很開心的。”說到這裡,黎之初彷彿看到了年亦軒微眯的雙眸,還有輕揚的嘴角。
年亦瀟眸子中透着絲絲的難過,但突然擡起頭看着黎之初,黎之初不經意迎上了他的眸子,那裡彷彿有一層冰冷的寒意,黎之初不禁害怕的往後退了兩步,手中緊緊的護着肚子。
“初兒,你就那麼喜歡皇兄嗎?皇兄他能給你的一切,我都可以爲了你而拿到。初兒,你不要害怕。沒關係的,孩子我一定會視如己出,我一定用餘生去照顧好你們母子,初兒,你別這樣躲着我,也別這樣看着我。我……”說完,年亦瀟一把將黎之初抱在懷中,緊緊的。
黎之初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壞了,只感覺到身子被他緊緊的抱着,就連骨骼都有些生疼。
“你……快放開我……”
“不!初兒,我不會放開你的!我……初兒……我真的好喜歡好喜歡你……我……”
“嗯哼……”還沒來得急說完,只見年亦瀟悶哼一聲,身子竟然直直的往黎之初身上倒。
“喂……”突然的重力讓黎之初瞬間覺得有些支撐不住,她的身子也跟着往後傾斜。
“哇!丫頭,你怎麼也不說一聲,就出手了啊!”一個老者的聲音,而他正是無崖子。
與無崖子同來的微生正是他口中的丫頭,黎之初未見其人,就聞見其音。
“師父,你別說了,咱倆看了那麼久的戲不上場也就算了,你要知道這唱戲受苦的可是大師兄最愛的皇后啊!我可不敢不管,我這人見不得別人在我面前受苦的。”說完,微生拍了拍手,看着倒下的年亦瀟滿意的點點頭。
黎之初這纔看見說話的是微生,但那旁邊的老者她並不認識,又想到微生稱他爲師父,想必他就是赫赫有名的無崖子,年亦軒唯一的師父。
“嗯……”黎之
初因爲身子真的有些支撐不住年亦瀟的重力,吃力的扶着倒在她身上的年亦瀟,但還是忍不住嗯了一聲。
“我的乖乖,小姑娘你怎麼還在抱着他啊?真是的,來,老夫教你。”無崖子本在跟微生徒兒打嘴仗,但聽到黎之初的聲音後,猛地回頭看到的是一個小姑娘正吃力的扶着傾斜的男人,而那小姑娘正是他皇帝徒兒最愛的小女子。無崖子一把將年亦瀟從黎之初身上提了過來。
對!確實是提!在年亦瀟的身子被提了之後,微生眼疾手快的扶着黎之初。
“你沒事吧?”
黎之初搖搖頭,“沒事。謝謝你,微生。”
微生淺笑,擺了擺手,“不用客氣。”
黎之初報以微笑,微生覺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轉過身子,“師父,現在我們回去吧。”
黎之初看着無崖子白髮白鬚,倒是與那日自己在夢中的幻虛境中的那個好仙人容貌相似,想到這裡,黎之初猛地想起在幻虛境中看到的景象。
“那個,請師父帶初兒回宮。”黎之初走到無崖子跟前。
無崖子一手扶着已經暈過去的年亦瀟,一手捋了捋白鬍須,緩緩道,“你不擔心這小子嗎?還有,你可不是我徒兒。”
黎之初一愣,一旁的微生則是開了口,“師父,你今天話有些多了。”
“臭丫頭!沒大沒小的,尊老愛師你都學到哪去了?哼!以後別說我是你師父了!”
面對這樣活寶的無崖子師父,別說是微生有些黑線了,就連黎之初都覺得現在的感覺想笑又不能笑,真的憋屈。
“您是亦軒的師父,而初兒是亦軒的妻子,您自然要受下初兒這一聲師父了,並且這一生都是初兒都會尊您敬您如父親般的師父。而您適才說問的,初兒爲何不擔心瀟王爺,初兒想說的是,這根本不需要擔心。瀟王爺是當今皇上的弟弟,這世間怕是沒有人能夠傷害到他,況且初兒相信,師父更不會傷害他的。”面對無崖子的挑眉,黎之初淺淺一笑,又道,“因爲師父您愛亦軒,愛屋及烏,亦軒所在意的一切,您都不會傷害的。”
無崖子滿意的點點頭,又捋了捋他的白鬍須。
“小姑娘,想不想拜我門下?老夫覺得你有慧根啊!”
面對無崖子的話,黎之初只笑不語。
“師父,您不是說過麼?這一生我會是您唯一的女徒兒!”微生不悅的言道。
無崖子怒了努嘴,緩緩道,“你遲早要嫁出去的,爲師不是要找一個貼心貼肺的好的聰明的女徒兒嗎?”
“可是,師父!她都已經嫁人了!”
“瞧你這樣子,我看爲師還真要多養你幾年了,這個徒兒不同,她是嫁給我的皇帝徒兒,就等於直接進了我門下,臭丫頭,你將來可是要嫁出去!嫁出去,你懂嗎?”
微生又氣又急,但又一時之間找不到合適的話抵她師父,小臉氣的通紅,在月光下都能夠看到一絲紅暈。
而無崖子則是無關風月的打量着手裡的年亦瀟。
面對這樣的場景,黎之初竟覺得有一些開心。
“師父,我要見亦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