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成鈞靠坐在寬大的真皮座椅內,目光緊鎖住男人不放,袁律師將話挑明瞭,就等着開口,半晌後,穆成鈞都沒說話,他只是伸出手臂,用手指在桌面上一下下敲打着。
敲打聲很有節奏地傳到袁律師的耳朵裡,咚,咚,咚咚——
袁律師竟然覺得莫名緊張起來,但是穆成鈞沒有開口,他也沒有開口。
穆成鈞右手頓了頓,隨後緊握成拳。“你是說,蘇晨要告我?”
“是。”
“告我強暴她?”
“是。”
穆成鈞胸腔內堵得慌,他原本還想着聽完這人的話,將他匆匆打發走之後,他就去月子中心了,沒想到事情遠遠沒有這麼簡單。
他是怎麼都沒想到,蘇晨居然還有這一個後招。
“她打算什麼時候告我?”
“已經在準備了,當然,她的最終意思是拿到孩子,她知道穆先生不會放手,所以……”
穆成鈞的胸口越來越難受,他感覺自己被蘇晨在背後狠狠捅了一刀,今天若不是這袁律師找上門來,他壓根不會想到蘇晨還能有那樣的能耐。到時候,等到官司開打,他恐怕還被矇在鼓裡,蘇晨這一招也算是毒辣了,穆成鈞在東城有頭有臉,這樣的官司再經媒體一放大,他還能在第一時間就把小薯片帶回穆家嗎?
恐怕,到時候他就得被人的口水給淹死了。
“你們預謀這件事情多久了?”
“好幾個月之前,我的學生就問了我的意思,他大致跟我講了下,但是沒有提到您的名字。直到前兩天,他拿了全部的資料過來,我這才發現是要跟您打官司。”
穆成鈞嘴角淺勾起抹冷笑,這個袁律師來找他,自然是有要求的,也幸虧了這樣居心叵測的人。
“你的學生是誰?”
“李恆。”
穆成鈞目光裡一驚,整件事情就都明白了。他在蘇家撞見過李恆,當時,他和蘇晨看他的眼神就不對,原來那片刻的慌神,是怕他發現了他們之間正在密謀的事情吧?
這種感覺真是太不好了,聰明如穆成鈞,卻沒想到會被蘇晨給騙了!
“你是原告律師,而我是被告,你就這樣把全部的信息都透露給我了,顯然,你是不想打這個官司。”
袁律師鼻樑上的眼鏡有些重,他總會習慣性地伸手擡一下,“我知道穆先生背後有強大的律師團隊,再說蘇晨要告的事情,都已經過去一年了,我雖然有勝算,但是勝算不大。撫養權的案子更是需要時間,而最大的原因,我今天也跟您明說了吧,我不想得罪穆先生。”
穆成鈞目光冷冷地盯着他,“你說的沒錯,你如果敢接這個案子,不論最後,你的官司是贏了還是輸了,我都不會放過你,我會讓蘇晨的案子,成爲你打的最後一個官司!”
袁律師禁不住打了個寒顫,但他是名律師,談判經驗豐富,如今這些事情都擺在檯面上說了,他沒必要藏着掖着。
“穆先生,我開了個律師事務所,我最近一直在找投資人,我想把我的律師事務所擴張出去……”
“這筆錢,你是想讓我出是嗎?”
袁律師將放在旁邊的公文包拿出來,他用手在上面拍了拍,“穆先生,這裡面的證據對您來講,真的很不利,我已經聽過了。還有,不止是強暴當晚的錄音資料,還有蘇晨懷孕的時候,她誘導您說的一些話。”
“什麼話?”
“在那段錄音中,您親口承認了對她的施暴……”
穆成鈞的手放到旁邊,碰了下水杯,他恨不得抄起杯子將它砸到地上。好樣的啊蘇晨,爲了將他一步步套進去,她恐怕是花了不少心思吧?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她怎麼能想到這世上還有袁律師這樣的鼠輩?
一個沒有十足勝算的官司和一筆鉅額資金相比,又算得了什麼呢?
穆成鈞輕笑出聲,袁律師看着,感覺到男人的笑容有些恐怖、瘮人,他手指拂過那沓厚厚的資料,“袁律師,你這麼做,就不怕蘇晨反過來告你嗎?”
“她告我什麼?資料是李恆給我的,我跟蘇晨的關係還未明確,再說……李恆能證明,這些東西是他給我的嗎?我可以說,這些統統是我調查出來的,況且穆先生也不可能讓錄音資料公諸於世,那別人就更加指責不到我身上了。”
“不愧是律師,三兩句話就將自己撇得乾乾淨淨。”
“穆先生過獎了。”
穆成鈞打開辦公桌的抽屜,從裡面拿出了支票,他用筆在上面填了一串金額,然後蒼勁有力地落下自己的名字。
他兩根修長的手指夾着支票,“你看看,夠嗎?”
袁律師趕忙起身,恭恭敬敬從他手裡將支票接過去,看了眼金額後,他臉上的表情明顯轉爲欣喜若狂,地中海式的腦袋閃閃發亮。“夠了夠了,足夠了,謝謝穆先生。”
“你把東西都留在這吧。”
“好。”袁律師打開公文包,將另一個文件袋拿了出來。
穆成鈞將東西放到了一邊,“你確定,他們只找了你一個律師?”
“我確定,”袁律師坐回原位,得意地開口說道,“這件事不能走漏風聲,所以肯定是背地裡進行的,不熟悉的律師他們不敢找。況且,除了我之外,估計也沒人敢接這個案子。”
穆成鈞睨了男人一眼,“你也沒敢接,不過倒是將它賣了一筆好價錢。”
袁律師臉上有些掛不住,但手裡的支票還是熱烘烘的,隨便了,反正他臉皮足夠厚,有錢拿就成了。
“穆先生,那我就先告辭了。”
穆成鈞揮下手,袁律師見狀,拿了公文包後快速出去。
男人翻看着手裡的資料,又聽了那些錄音,他的面色越來越鐵青,真好,居然敢把他穆成鈞給告了,蘇晨很顯然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月子中心內。
蘇晨接到了李恆的電話,她走到窗邊,看見蘇媽媽在不遠處收拾,她喂了一聲。
“晨晨,你放心,我今早跟我師傅那邊打過電話了,他說沒問題,一定會幫你打贏這個官司,你就在月子中心安心的養身體吧。”
蘇晨握緊掌心內的手機,“是嗎?有勝算是不是?”
“我早就讓你放心的,他在這方面很有經驗,我們肯定會贏。”
資料交出去後,蘇晨的心一直都是懸着的,如今聽到李恆這樣說,她總算嚐到了被人安慰的甜頭。“李恆,謝謝你。”
“別說這種話了,以後還有一場硬仗要打,你先坐好月子纔是關鍵。”
“好。”
掛了通話,蘇晨回到牀上,她俯身看了眼小薯片,她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要將小薯片留在自己身邊,她覺得很值得,她也不怕過程會有多辛苦。
穆成鈞來到月子中心的時候,蘇媽媽正在和蘇晨說話。
男人推門走了進來,蘇媽媽回頭看眼,“成鈞來了。”
穆成鈞來到牀前,蘇晨朝他看了眼,心裡不由咯噔下,男人的面色明顯不好看,一雙眸子狠狠盯着她,蘇晨有些心虛,忙將視線別開。
“我想和蘇晨單獨說會話。”
蘇媽媽朝穆成鈞看眼,這才意識到他是在跟自己說話,“好……”
她有些不放心,起身的速度也很慢,穆成鈞極力隱忍着自己的情緒,“就是說說關於回穆家的事情,您別擔心。”
蘇媽媽的臉上完全放鬆下來,這是她最想要聽到的結果,“好,好,你們聊,我去樓底下轉轉。”
蘇晨的脣瓣抿得很緊,臉上已經沒有了血色,她想讓蘇媽媽不要走,但是穆成鈞的神色實在駭人,她怕蘇媽媽留在這的話,一會出了什麼事真不好收場。
蘇媽媽轉身出去,蘇晨聽到關門聲傳到耳朵裡。
穆成鈞彎腰想要抱起孩子,蘇晨見狀,下意識拉住男人的手臂,“他剛睡着,別動他了。”
穆成鈞甩開左手,蘇晨沒想到他會有這樣的反應,她整個人跌坐在牀上,只能眼睜睜看着穆成鈞抱起孩子,他走到小牀跟前,將孩子小心翼翼放進去。蘇晨脣瓣輕顫抖,她看到穆成鈞轉過身來。
蘇晨別開視線,穆成鈞幾步走向她,在牀沿處坐了下來,“前兩天,你的鄰居要來看你是嗎?”
“噢,是,但是不方便進來,他媽媽來了。”
“你們關係真不錯。”
蘇晨乾笑下,“主要是阿姨知道我生了,非要來看看……”
“你的鄰居,叫李恆是不是?是個律師吧?”
蘇晨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起來,“是啊,你怎麼知道的?”
“就是還沒什麼名氣是吧,充其量也就算是個剛入行的。”
蘇晨小心地看了眼男人的神色,她裝作漫不經心說道,“應該是吧,我就偶爾聽他提過他是做這行的,平時往來很少,具體的,我真不知道……”
穆成鈞心裡的火苗控制不住往外躥,分明是蘇晨和李恆狼狽爲奸,可在他的面前,她偏偏卻能擺出一張無害的臉。
在背地裡,蘇晨已經將什麼事情都做盡、做絕了,可是當着他的面呢,她居然還能裝得這樣好?
穆成鈞目光盯着她不放,要說蘇晨不緊張,那也是不可能的事。
“你今天來的好早,公司沒事了嗎?”
“蘇晨,”穆成鈞不跟她繞彎子了,他實在是太想將她面上的這層虛僞給撕下來,“將官司給這麼一個新人打,你居然能放心?”
蘇晨大驚,卻保留了片刻的清醒和理智,“你說什麼啊?”
“還是你以爲李恆找了那個袁律師,你就能安穩地等着法庭將我宣判了?”
蘇晨脣瓣不住顫抖起來,纔不過幾天而已,穆成鈞就已經查到袁律師身上了?
她屈起雙腿,用手臂抱住自己的腿,將自己縮成了一團,穆成鈞站起身來,有些好笑地盯着她,“怎麼不說話了?”
“你想讓我說什麼?”
“是誰給了你敢跟我對簿公堂的信心?那個三腳貓李恆嗎?”
他都知道了。
蘇晨心裡的僥倖被猝不及防地打碎,她沒有想過她會面對這樣的局面,事先也沒思考過,她應該怎麼去面對。
蘇晨吐出口氣,“沒想到,你這麼快就查到了。”她擡起眼簾看向穆成鈞,“事已至此,那就攤開了說吧,是,我是要打官司,而且我有九成的把握贏你。”
“是嗎?”穆成鈞都快笑出來了,他彎下腰,雙手撐在牀沿處,同她四目相接,他擡起右手捏住蘇晨精緻的下巴。“告我強暴,是吧?只是時隔一年,你還能有什麼證據?噢,兒子就是最好的證據,是嗎?只需要做個DNA檢測,就能證明我強暴你了?”
蘇晨想要將他的手推開,“你知道就好。”
“照你這樣說的話,我也可以告你強暴,”穆成鈞的手掌更加用力地握下去,“女人就不能強暴男人了?”
“你無恥!”
穆成鈞冷冷地笑開,“你是不是還有別的證據?”
蘇晨衝他挑了下眉頭,“上了法庭,你就知道了。”
“你很得意?”
蘇晨揚高下巴,“穆成鈞,如果你肯把孩子給我,我就放棄這個官司。”
“你想得美!”
“那就法庭上見!”
面對蘇晨的硬氣,穆成鈞鬆開了手,他直起身後,忽然笑出聲來,“哈哈哈——”
蘇晨揉了揉自己的下巴,奇怪於男人爲什麼這樣笑。她回頭看向兒子,幸好小薯片睡得很沉,不會聽到他們的說話聲,即便他聽不懂,蘇晨也不想這樣的話傳到他的耳朵裡。
穆成鈞心裡,更多的是氣憤,他繞着蘇晨的牀走了一圈,最終站定在牀尾處。
兩人目光相對,似乎非要撕咬出一個誰輸誰贏。
穆成鈞的大招還未使出來,所以蘇晨並不知道,她的官司還沒開始,就已經輸了個徹徹底底。
男人看了她兩眼,一字一語問出聲,“蘇晨,你現在是不是覺得靠着那個袁律師,可以跟我拼一下?”
“難道不拼嗎?”蘇晨反問,“當然要,即便我會跟你拼得頭破血流。”
穆成鈞嘴角勾着,一邊笑一邊搖頭,“不,你拼不了。”
“你什麼意思?”
“你以爲,我是查到了李恆身上,所以才發現那個袁律師的是嗎?蘇晨,你把這個世界想得太簡單了,被告是我,這樣的官司誰敢接?你的律師今天就迫不及待地拿着那些對我不利的證據來找我了。一張支票換一堆證據,我覺得我值了,他呢,他也覺得他大賺了,這樣雙贏的局面,只是……你卻是輸的最慘的那一個。”
蘇晨聽到這,杏眸圓睜,滿臉的難以置信,她冷笑聲,使勁搖了搖頭,“你不用在這騙我,我不會相信你的。”
穆成鈞將手放進兜內,從裡面掏出了自己的手機,片刻後,蘇晨聽到了一段錄音。
一年前的那個晚上,很多畫面隨着裡面撕心裂肺的哭聲,而被重新拼湊到了一起。蘇晨鼻尖發酸,那晚的記憶被強行喚醒,她猛地坐起身後,三兩步衝到穆成鈞身前,“關了,把它關了,我不要聽!”
穆成鈞擡高手臂,眼神肆無忌憚地落到蘇晨身上,“怎麼?受不了了?你有沒有想過,一旦到了法庭上,這段錄音可是要被公開的,你現在就受不了了?這抗壓能力實在是不怎麼樣!”
“關掉,關掉!”蘇晨剛要揚聲,但是想到小薯片還睡着,她立馬緊咬住嘴巴。
穆成鈞睇了眼兒子睡覺的地方,他強忍怒意,將錄音關掉了。
蘇晨雙手掩面,痛哭起來,她往後退了步,小腿撞到牀沿,她乾脆坐了下去。
穆成鈞看着她的樣子,想到她還在月子裡,這樣的哭法非把眼睛哭瞎了不可。
“現在你總該相信了吧?若不是袁律師找我,這樣的東西,怎麼會到我手裡?”
蘇晨伸手擦拭着眼睛,“不……他是個律師,他不能這樣做。”
“爲什麼不能這樣做?一個律師,爲了自己辯護人的官司,甚至可以捏造證據,誘導證人說一些不該說的話,在他看來,他現在只是不接你的案子罷了,你又有什麼證據能夠說明,那些資料是你給他的?”
蘇晨好不容易抓着的那根稻草,就這樣被人使勁抽去了。
她費盡心思收集證據,冒着被穆成鈞發現的危險,一次次跟李恆碰面,整個孕期,她都是戰戰兢兢過來的,可是到頭來,那些最有利的資料,卻被袁律師打包賣給了穆成鈞。
錢這東西真是好玩意啊,蘇晨不甘心極了,但是又有什麼用呢?
現在好了,袁律師什麼都沒做,輕輕鬆鬆就得了一筆錢,而她呢,卻被他一把推入了無盡的地獄。
“蘇晨,你的心思原來這樣深,我總算是看清楚了。”
“所以呢,”蘇晨擡頭對上穆成鈞的視線,“你其實,就是來看我笑話的是吧?”
“當然,我是以一個勝利者的姿態,來看你輸得有多慘。”
蘇晨撐在身側的手掌攥了起來,“那又怎樣?我可以另外再找律師,我還是會告你。”
“隨時奉陪,整個東城,除了李恆之外,恐怕沒人敢接你的案子。”穆成鈞想到李恆,忍不住又刺了一句,“你要真打算請他幫忙的話,恐怕第一次開庭,他就敗得顏面盡失了。”
蘇晨的面色變了變,她覺得整個世界都晦暗了。
穆成鈞實在不想看到她這幅樣子,他嗓音冷冽些許,“記得我先前警告過你的事嗎?蘇晨,是你先碰了我的底線,你也不要怪我。”
蘇晨還未反應過來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就看到穆成鈞快步走向小薯片睡着的小牀,她心裡猛地大驚,起身追上前。
男人彎腰,將孩子抱在臂彎間,眼見蘇晨到了他跟前,他側過身,目光冷冷睨向蘇晨,“走開!”
“你,你要幹什麼?”
“我帶他回家。”
“不行!”
穆成鈞冷笑聲,“憑什麼不行?這裡面都是我的人,你有什麼能耐攔得住我?”
蘇晨無力地擡起雙臂,想要以瘦弱的身軀擋住穆成鈞的路,“不要,不要,不能把他帶走,求求你了。”
“現在知道求我了?”穆成鈞態度堅決,“他也是我的兒子,我虧待不了他,只是你……我從今以後都不想再見你,蘇晨,你好自爲之吧。”
蘇晨一聽到這話,瘋了似地拉住穆成鈞的手臂,“不要這樣,我……我不能跟他分開。”
“由不得你!”
蘇晨視線模糊地盯着穆成鈞,她知道,如果她一直都是這樣的態度,穆成鈞連一點點機會都不會給她。她看着男人懷裡的孩子,蘇晨感覺自己的心好像被人掏出了一大塊。她差點跪下身去,兩手緊抓着穆成鈞的臂膀,“我再也不動別的念頭行不行?你別把他帶走,現在還是月子裡,他離不開我,真的離不開我,穆成鈞……”
蘇晨的眼淚順着臉龐往下淌,雙眼通紅,整個人憔悴不堪,穆成鈞看了眼,心頭竟然被狠狠紮了下,莫名就覺得難受起來。
他咬了咬牙關,“你給我站好了。”
蘇晨好不容易站直起身,兩手卻仍舊抓着他不肯鬆開。
穆成鈞睨了眼,“鬆手。”
“你別帶他走,行不行?”
穆成鈞看了眼懷裡的小薯片,孩子是最無辜的,也最天真,他睡得正香,嘴脣輕吮了幾下,蘇晨看到後,趕忙說道,“你看,他餓了,他真的餓了。”
穆成鈞心軟了下,也看不得蘇晨這幅模樣。“你去牀上躺着。”
“不,我不去。”
“我答應你,在你月子期間,我會把孩子留在這。”
蘇晨面上稍鬆,哪怕只是暫時把他留在身邊,也好,她真是一時都離不開小薯片了。
“你不說他餓了嗎?”
蘇晨伸手,“我,我抱抱他。”
她說話小心翼翼的,穆成鈞餘怒未消,抱着小薯片快步來到牀邊,“躺上去。”
蘇晨只好乖乖聽話,她躺到了牀上,穆成鈞將孩子放到她身邊,小薯片小腦袋晃動兩下,哇的一聲哭了,果然是餓了。
蘇晨也顧不得穆成鈞在這了,她掀起上衣,給小薯片餵奶。
男人在牀邊看着,“把你的眼淚擦乾淨。”
蘇晨聞言,擡起衣袖輕拭着雙眼。
氣氛一度就跟凍住了似的,蘇晨盯着身前的兒子看,男人的呼吸聲很重,似乎帶着濃濃的怒氣,但終究壓在了心間,沒有發出來。
半晌後,小薯片吃飽了,蘇晨整理好衣服。
兩人誰都不說話,蘇晨現在腦子裡亂的厲害,她被穆成鈞打得措手不及,完全不知道接下來應該怎麼做。
她曾經設想過這場官司會有多難,穆成鈞給她的錢,她一分都沒有亂花過,她想着即便是傾盡所有,也要找個最好的律師。她設想過,一旦開庭,她把穆成鈞拉下水的同時,其實也要把自己毀了大半。
雖然她是被害方,但是她將來要受到的歧視絕對比同情多。
她會擡不起頭,蘇家可能也會擡不起頭,等到家裡的親戚都知道這件事後,又會怎麼看他們?
但是蘇晨不在乎,這一切,都抵不過骨肉分離的殘忍。
只是現在,她連這些事情都不用想了,因爲一個袁律師已經把她的路都給斷了。
穆成鈞看着蘇晨,他怕自己再待下去,會有忍不住想要掐住她脖子的衝動。
“你有沒有想過,等到孩子長大了,如果你的官司打成了,他就是強暴犯的兒子,也是你這個被害人的兒子,他還能擡得起頭嗎?”
蘇晨躺在牀上,目光無神,張了張嘴說道,“我想過,到時候,我會帶他離開東城。”
“呵——”穆成鈞溢出聲冷笑,伸出手朝蘇晨點了點,“我現在不跟你計較這些,但是等你出了月子,我是一定要帶他走的。”
穆成鈞丟下這句話後,轉身走了出去。
蘇晨眼見房間門關上了,她立馬起身,打了個電話給李恆。
十幾秒的響鈴過後,李恆才接通電話,“喂,晨晨。”
“李恆……”
“你怎麼了?”李恆聽着蘇晨的口氣不對勁,“你哭了?”
“不是,我有點感冒。”
“啊?怎麼這麼不注意自己的身體?”
蘇晨勉強笑了下,“就是凍着了,李恆,你今天有聯繫你師傅那邊嗎?”
“我剛給他打了電話,但是……但是他沒有接,我估計是全身心投入了你的案子裡面去,晨晨,你別擔心。”
蘇晨輕點下頭,“你師傅知道我要告穆成鈞的時候,他有沒有說什麼?”
“沒有,不過一開始可能覺得難以置信吧,他抱着遲疑的態度,跟我確認了一下。”
蘇晨確定了李恆還不知道這件事,很多話,已經沒有問出口的必要了,李恆恐怕做夢都不會想到,袁律師已經把他們賣了。
“李恆,你在袁律師的律師事務所上班,是嗎?”
“是啊。”
“你覺得……他人怎麼樣?”
李恆心想着,蘇晨可能是不放心袁律師,所以纔想要打聽清楚,“他人很熱情,而且肯教我、帶我,是個好人。”
蘇晨嘴角勾起抹冷笑,眼角處有溫熱涌出,她趕緊擦拭了下。
“李恆,這個官司我不想打了。”
“什麼?”李恆聽到這,口氣裡充滿了難以置信,“爲什麼啊?不是都準備好了嗎?”
蘇晨極力讓自己的口氣顯得輕鬆起來,“穆成鈞妥協了,他打算把我接回穆家,我現在還不能跟他撕破臉皮,至於官司的事,以後再說吧。”
“真的嗎?”李恆說不上是什麼感覺,他應該替蘇晨覺得高興呢,還是惋惜?
“李恆,你今天就去律師事務所一趟吧,你就跟你師傅說,這個官司不打了,我這邊放棄了,你就說箇中原因你已經瞭解清楚,也認爲應該這樣。還有,你跟他說一定會向他好好學習,讓他千萬要用心帶你。”
李恆覺得蘇晨的話很奇怪,“晨晨,你到底怎麼了?”
“我能有什麼事啊?你就這樣跟你師傅說得了,我先掛了。”
“晨晨……”
蘇晨掛上了電話。
她不想將李恆再牽扯進來,如果李恆知道了實情,肯定會找袁律師去對峙,到時候袁律師只要賴得個乾乾淨淨就好。可袁律師的面子被李恆撕開了,律師事務所肯定是留不下他了。
這是個人吃人的社會,袁律師早就混出頭了,到時候只需造謠幾句,就能害得李恆找不到一個像樣的工作、甚至再也不能從事律師這個職業。
這件事上,袁律師終究是虧欠她和李恆的,只要李恆不鬧,袁律師應該不會虧待他。
蘇晨躺回牀上,蘇媽媽進來了。
“晨晨,我看成鈞的車開出去了。”
蘇晨側過身,看着旁邊的兒子,蘇媽媽快步上前,“成鈞跟你說了什麼?”
“沒什麼?”蘇晨方纔洗了把臉,她斂起情緒,蘇媽媽小心地坐向牀沿,“成鈞是不是跟你提了,要接你和寶貝回穆家?”
蘇晨放下手肘,躺平在牀上,語氣幽幽開口,“媽,您怎麼就這麼希望我和他在一起呢?他那時候對我做過什麼事,您又不是不知道。”
蘇媽媽聽到這,眼圈也有些發紅,“晨晨,有些時候有些事情,那是不得已啊,你懷上孩子的時候,媽媽也氣憤,恨不得把你押去醫院將孩子打了。但現在小薯片都出生了,我就得往另一條路上去想了,你生過孩子這件事,不可能瞞得住所有人。不論小薯片是跟着你,還是跟着成鈞,對他來說,都是一種傷害。還有你的事,如果將來小薯片知道他自己是這樣來的,他……”
蘇晨喉間輕滾了幾下,目光盯着天花板。
“晨晨,成鈞要是肯接你回穆家的話,你就答應吧。”
蘇媽媽的一句話落在蘇晨心間,一個字一個字連着跳躍了下,又好像提醒了她什麼,瞬間解開了她那個想不開的結。
她收回視線,翻過身緊緊抱住兒子,“媽,你放心,他是要把我接回穆家,我也答應了。”
“真的?”蘇媽媽面上露出欣喜,“方纔……他就是跟你商量這件事嗎?”
“嗯。”蘇晨點下頭。
蘇媽媽徹底放下一顆心來,這樣的話,等出了月子,蘇晨就不用跟小薯片分開了。
皇鼎龍庭。
手機震動聲傳到許情深的耳朵裡,她剛睡下,蔣遠周動了下,許情深伸出手臂,拿過手機看眼來電顯示。
“誰啊?”
“我爸。”
蔣遠周睜開眼,“這麼晚了,不會出什麼事吧?”
許情深一邊接通電話,一邊坐起身來,“喂,爸……”
“情深,情深你趕緊過來,我要被夏萌給欺負死了,救命啊哎呦喂。”
許情深將手機從耳側挪開,等到那邊的聲音稍稍弱下去些,這纔開口問道,“到底出什麼事了?”
趙芳華在那頭吵吵嚷嚷的,蔣遠周打開燈,許情深看眼時間,這都十點多了,“行了,別吵了,也不怕驚擾了鄰居被投訴。”
許旺的聲音也傳了過來,“你好好說。”
“說個屁啊,哪有兒媳婦這樣對婆婆的,什麼玩意!”
許情深面上露出不耐,當即就將電話掛了。
趙芳華在對面餵了好幾聲,一看手機屏幕,“居然掛我電話,許旺!你看看你的好女兒!”
“行了,都怪你自己。”
許情深睡意全無,掀開被子下了牀,“算了,我還是過去看看吧。”
“我跟你一起去。”蔣遠周說着,也下了牀。
半夜,路上的車子不算很多,許情深有些頭疼,她雙手輕揉太陽穴,“遠周,一直以來,我都沒有跟你說聲對不起。”
“爲什麼要跟我說對不起?”
“我家裡是這樣的情況,總是有亂七八糟的事情來麻煩你,如果你找的人不是我,你根本就不用跟着我大半夜……”
蔣遠周單手握住方向盤,右手伸過去握住許情深的手掌,“我不覺得這些是麻煩事,我也很樂意跟你這樣一趟趟地跑,只要你不受委屈,別的都是小事。”
許情深輕抿下嘴角,她上半身捱過去,將腦袋輕枕在蔣遠周的肩膀上。
“待會,不管她們怎麼鬧,你不準生氣,知道嗎?”
許情深輕笑,“我纔不氣呢。”
來到許明川的住處,蔣遠周車子還未停穩,許情深就看到許旺和趙芳華站在院子裡面。
許情深推開車門下去,趙芳華見到她,幾步上前,“情深,遠周,你們看到了吧?我和你爸被趕出來了啊,真是笑死人了,我活這麼大,還沒被人掃地出門過呢。”
“夏萌把你趕出來的?”
“可不是!”
許情深看眼許旺,他一副吞吞吐吐的樣子,許情深知道就算問了他也是白問。
她跟蔣遠周往裡走去,門是關着的,許情深按響門鈴。
半晌後,許明川纔過來開門。
一見到許情深,許明川也是一臉的委屈,“姐,姐夫。”
“到底怎麼回事啊?怎麼鬧成這樣?”
“你們先進來再說吧。”
許情深鞋子也沒換,直接走了進去,一眼看去,客廳內狼藉一片,丟滿了東西。而此時的夏萌正坐在沙發上哭,哭得那簡直是上氣不接下氣啊。
“萌萌,別哭了,姐和姐夫過來了。”許明川回到夏萌身側,又是安慰她,又是給她擦眼淚。
夏萌抽泣着,好不容易纔擠出幾個字,“姐……姐夫……”
“到底怎麼回事啊?”許情深拉着蔣遠周入座。
“還不是媽……”許明川話說到一半,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麼往下說了。
“鬧矛盾了?”
“媽有時候確實過分。”
夏萌還在抽噎,看向許情深說道,“姐,媽實在是太過分了,她根本就不把我當媳婦看,我都懷孕了,還非要我幹活。我現在孕吐特別厲害了,她把全家人的衣服都給我洗,我是沒在上班,但那是因爲我受不了啊。”
夏萌哭得眼睛都腫了,許情深見狀,抽了張紙巾坐到她身側,“別哭了,回頭再哭壞了身子,不值當。”
“我照顧好我跟明川兩個人就不錯了,她……她居然還讓我洗她和爸的衣服,她不會覺得不好意思嗎?”
許情深一直以爲趙芳華對她惡毒,可對自己的媳婦總會好些,沒想到人的天性還真是改變不了。許情深在許家的時候,趙芳華指使她指使得習慣了,這一招自然而然就用在了夏萌身上。
“還有,明川知道我吃不下飯,給我買了很多水果,這也沒用她的錢吧?一買回來,她就指桑罵槐,說有人不會賺錢,居然還好意思天天張嘴吃飯?我懷的難道不是許家的孩子嗎?”
許情深聽得頭疼,這話,不論換成了誰都會受不了,她真是服了趙芳華的一張嘴。
“姐,真的……太多太多的事情了,太奇葩了,但我都忍下來了。”夏萌彎下腰,將茶几的抽屜拉開,從裡面拿出個塑料袋,裡面裝滿了瓶瓶罐罐的東西。
“姐,您是醫生,您看看這些保健品,”夏萌拿了一瓶東西塞到許情深手裡,“她說,我不用每天吃水果,喝這些就成,可以保證孩子的生長髮育,還說這些都是從自己家的藥房拿來的,安全。”
許情深看了眼,臉色微變,“簡直是胡鬧,你沒喝吧?”
“我哪敢喝啊!”
許明川也氣得不行,“我每次都跟媽好好溝通,可她根本聽不進去。”
夏萌委屈地擦了下眼睛,眼圈再度紅了,“姐,剛纔吃晚飯的時候,你知道媽是怎麼對我的嗎?”
許情深趕緊摟住她的肩膀,“先別哭,你慢慢跟我說。”
“我白天沒怎麼吃東西,也吃不下去,就打電話給明川,我說我想吃牛肉。明川在杜三珍買了滷牛肉回來,一上桌的時候,媽就說這菜很貴吧,得六七十一斤。我只能當做沒聽見,我吃了一片後,她說我是孕婦,這種東西不能多吃,就把盤子從我手邊端開了。”
蔣遠周聽在耳中,夏萌說的每一件事,都打開了蔣遠周對趙芳華認知的新高度,他也佩服趙芳華能做得出那些事來。
“我沒有理她,等我吃第二口的時候,她的臉色就徹底難看了,說我這樣的女人不適合成家,老公辛辛苦苦在外面忙工作,我就只顧着吃,她說剩下的菜,應該讓明川明天帶公司去。”
許情深輕搖下頭,她太瞭解趙芳華了,這種話,她說起來不要太順口。
夏萌越想越委屈,乾脆將腦袋靠到許情深的肩膀上,“姐,我真是受不了了。明川雖然會幫我,可哪一次不是連他都被一起罵上,我今天實在不想忍了,我就夾給她看,但我萬萬沒想到,等我將手伸過去的時候,她居然直接用筷子抽了我的手背。”
許情深視線落向夏萌的手,看到她手背上有一道明顯的紅痕,過去這麼久了還沒消退,可想而知那一下打的有多重。
“真是太過分了!”
許明川拉起夏萌的手,輕輕撫摸下,“姐,媽現在完全就把萌萌當成了你……我們小的時候,媽也是這樣對你的。”
蔣遠周目光微凜,再看夏萌手背上的傷,真真是觸目驚心。
他覺得一口氣堵在心間,恨不得衝出去把趙芳華給撕了。
趙芳華在門口聽着,早就受不了了,她衝進了客廳,指着夏萌就罵,“你別惡人先告狀,我問你,那一桌子菜是不是被你砸了?啊?你反了你,居然敢砸東西。”
“我爲什麼不敢?你不讓我吃,你也別想吃到一口!”夏萌也不是省油的燈,當即就站起身來,跟趙芳華對罵。
趙芳華氣得呀,在原地就跳起來了,“情深,遠周,你們看看!”
許情深沒有搭理,蔣遠周很明顯睨了她一眼,給了她一抹冷笑。
“夏萌,這個家說到底跟你沒關係,你要再這樣的話,別怪我……”
“跟我沒關係?”夏萌一把扯住旁邊的許明川,“你問問你兒子,房產證是誰的名字?”
“你出錢了嗎?你出錢了嗎?”
“你出錢了嗎?”夏萌反問,“你給我現在就出去,以後不要住在這了,這兒不歡迎你,走!”
許情深坐在原地,這夏萌也是彪猛啊,直接下了逐客令,這下可踩到趙芳華的痛腳了。
“你趕我走?你有什麼資格?遠周!”趙芳華目光看向蔣遠周,“房子是你的,你說一句,我該不該搬出去?”
許情深也看了眼蔣遠周,男人面色冷冷的,“跟我有什麼關係,房子是我送給明川和夏萌的,除了他們兩個,誰都做不了主。”
“聽到了吧?”夏萌很明顯被人用力撐了一把腰,“房子是我的,我不要你住了,你走。”
蔣遠周伸手拉過許情深的手,示意她千萬別管這件事,趙芳華這樣的人就是欠收拾,許情深做不到的事情,就交給夏萌去做吧。
趙芳華哆嗦着脣瓣,“你你你,你讓我走?”
“是,今晚就搬出去,東西你也不要收拾了,我明天讓讓人送過來,你們不是還有套老房子嗎?住那裡去!”
許明川也不想事情鬧得這麼僵,他拉了下夏萌的手掌,“萌萌。”
“你別管!”夏萌將手抽回去。
趙芳華兇相畢露,“你想得美,做你的白日夢去吧。”
夏萌聽聞,抄起了桌上的玻璃瓶,她雙腳踏上了沙發,手裡的瓶子朝着趙芳華的位子丟過去。玻璃瓶差那麼一點點就要砸到趙芳華了,許情深聽到砰的一聲傳到耳朵裡,夏萌指着趙芳華就說道,“你要麼自己走,要麼等我把你趕出去!還有,你要不要你的孫子了?你現在可以這樣對我,我將來就能讓你見不到你的孫子。我一面都不給你見,就連兒子都不給你見!”
趙芳華快要暈倒了,旁邊的許旺拉住她,“算了,我們還是搬回去住吧,那邊住的多自在啊。”
“憑什麼?”趙芳華甩開手,“這麼大的房子,憑什麼讓她住?”
許情深薄脣緊抿,這種時候,她應該站出來說幾句話,但她實在不想幫趙芳華說話。
她太瞭解趙芳華這樣的人了,她是絕對不可能肯搬出去的,趙芳華的如意算盤,恐怕是想將夏萌趕回孃家,等到孫子出生以後,她再把孫子接回來。
果不其然,趙芳華緊接着說道,“你住不習慣,回你爸媽那邊去啊,讓他們伺候你。”
夏萌站在沙發上,單手插在腰際,“我回去?你想得美,我告訴你,你要讓我回去,也可以。房產證上不是寫着我和明川的名字嗎?我明天就去把房子賣了,到時候,我再去別處買一套,我消失的無影無蹤,讓你這輩子都見不到你兒子!”
“你——”趙芳華面色鐵青,“你,你敢!”
“那就試試看嘍。”趙萌輕握下手掌,手背的傷抽痛了下,她越想越氣,“你給我現在就走,不然的話,我明天就賣房,或者我把錢揮霍一空,我讓你天天哭!”
“明川,你看看你娶了什麼樣的女人。”趙芳華都快氣瘋了。
許旺拖着她往外走,“走吧,你真想看到兒子折騰地賣房嗎?我們先回家住着,走吧……”
趙芳華就這麼被許旺給拖走了,許情深目露吃驚,所以,這就算是夏萌贏了?
她目光掃向餐廳,那邊也是狼藉一片,飯、菜、湯,滿滿鋪了一地還未收拾。
看來,夏萌今天也是發了一通大火。
她坐了下來,伸手揉了下肚子,“我明天找人來,把家裡的鎖換了。”
許情深和許明川沒說話,蔣遠周倒是接了一句,“我替你安排吧,明天一早就來。”
“謝謝姐夫。”
“萌萌……”許明川看眼外面,“我爸媽一把年紀了,這樣出去……”
“明川,你媽的樣子你也看到了,如果我們還要勉強住在一起,那麼我跟你也過不下去的。你說姐以前就是被媽這樣欺負過來的,我能理解,因爲姐姐終究不是她親生的,但你是她親兒子啊,在你們小的時候,媽用筷子敲姐姐手背的時候,你要是跟我今天一樣,把飯桌直接掀了,你看她還敢不敢有下次?她打一次,你就掀一次,你難道怕她揍死你不成?”
許明川怔了怔,沒有說話。
許情深今天真是看了一出大戲,出乎她意料的是,最後竟然會以趙芳華的慘敗收場。
回去的路上,蔣遠周打開音響,許情深手掌撐着腦袋,輕笑出聲,“我大半夜的趕去,好像也沒起到什麼作用。”
“我不這樣認爲,”蔣遠周握住她的手掌,“今天夏萌給你上了一課,多學學。”
許情深手掌遮住眼簾,“我怕是做不到這麼彪猛啊。”
蔣遠周嘖嘖兩聲,“你還真別說,你弟媳婦跳起來的樣子也把我嚇到了,趙芳華的氣勢完全被她壓下去了。”
“結果還是很令人滿意的,我爸前些日子就跟我說,想要跟兩個小的分開住,家裡吵吵鬧鬧不得安生,白天還要去藥房,這下好了。”
蔣遠周手指在方向盤上輕敲,“是,我一早就不想讓趙芳華在別墅裡住着,她沒有對你好過,所以不配住那樣的房子。”
“你不好開口趕她,今天看到夏萌做了這樣的事,你是不是覺得很暢快?”
“確實是。”蔣遠周笑着應聲。“我可以開開心心地跟你結婚了,情深。”
許情深莞爾。“我們不過就差個婚禮罷了,你看,孩子也生了,睡也跟你睡到一起了,結婚證都領了,就差個形式了。”
蔣遠周將車靠到路邊,許情深瞅了他一眼,“怎麼停了?”
“情深,如果我能早些遇到你,該有多好?”
“這話你都說過不下一百遍了,”許情深順了下頰側的長髮,“就算早早遇上我又能怎樣,你有萬毓寧,你纔不會把我放在眼裡。”
蔣遠周湊過身,許情深將他的臉推開,“我幼年時候的事,誰都幫不了我,但我現在……已經擺脫出來了,上天爲了彌補我,給了我一個最好的蔣先生。”
蔣遠周嘴角的笑意拉開,他一手扣住許情深的腦袋,上半身傾過去,給了她一個深深的吻。
許情深咿咿呀呀想要拒絕,蔣遠周見狀,更加用力地吻她,吻到她求饒、乖乖投降爲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