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里聖華出事後,東里傲就性格大變。
他不再愛說話,整天都把自己關在房間,但到了吃飯時間,還是會定時下樓來。
這天,他下樓來,就看到了一個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人。
東里傲盯着吳佳人看了半晌,轉身就想上樓。
吳佳人叫住了他。
“小傲,你下來,我們聊聊。”
東里傲回頭,拿複雜的目光望着她。
這些天,無論是電視上,還是網絡上,東里聖華這件事都算是熱門話題。東里傲已經會用手機上網了,他看到無數人在留言區謾罵爹地,就知道,爹地是真的做了大壞事。
他去搜索過那些關於禁毒的宣傳片和紀錄片,發現吸毒成癮的人以及他們的家庭有多痛苦後,東里傲就明白了他的爹地到底有多罪惡。
他也知道,是這個女人出賣了他的爹地。
他恨她,可他也明白,她的做法是對的。爹地販毒,是罪大惡極的壞人。警察抓壞蛋,是爲社會除害,是對的。
儘管心裡明白,但真的面對吳佳人的時候,東里傲心情依然複雜且沉重。
轉瞬間,他就在心裡想了許多事。
見他還站在原地,沒上樓也不下樓,吳佳人眼底黯淡。她輕聲開口,對他說,“小傲,姐姐跟你說會兒話,成麼?”
姐姐…
東里傲終於轉身下了樓。
他們坐在沙發上,面對彼此,兩人都有些不敢去彼此的臉龐。
一個是無地自容,一個是心有愧疚。
儘管東里聖華已經走了,許是早就料到過會有這一天,提前爲東里傲留了一筆錢。這筆錢,足以讓他繼續聘請管家和一個做飯的保姆。所以,他現在的生活跟以前並無多大變化。
管家給吳佳人倒了一杯溫茶,念着東里傲這些天並進食太多,就給他倒了一杯牛奶,端來了一盤小點心。
東里傲望着精緻的點心,整個人都興致缺缺。
“你要跟我說什麼?”他生硬開口,話裡,總歸是多了一層冰霜。
吳佳人終於直視起他來。
“恨我麼?”
那小孩愣了下,可能是沒料到,吳佳人會單刀直入地提到這個話題。
小孩的臉揪成了一團,他嘴脣嚅動了一會兒,說不出不恨這兩個字,片刻後,他才輕悠悠地說了一句,“…不知道。”他是真不知道。他知道不該恨,但他的心總歸是埋怨吳佳人。
可他又明白,自己不該埋怨她。
吳佳人說,“那就是恨了。”
東里傲想說點什麼,最後還是沉默以對。
“我也沒指望你能原諒我。”吳佳人放下茶杯,站起身來,“我只是有些擔心你,想來看看你而已。”
“看也看完了,再看也看不出花來,我走了。”
她邁腿就往外面走。
東里傲趕緊擡頭,目光追隨她的腳步,一直來到大門邊。
那人突然又回過頭來。
玉立身姿逆光在夕陽下,顯得特別妙曼好看。
他第一次看見她,她逆着晨曦走來。走得近了,露出一張在東里傲腦海裡想象過無數次的絕色容顏。
這一次,卻是迎着夕陽而去。
東里傲心裡有點不捨。
總覺得,吳佳人這一走,他以後或許都沒機會再見她了。
“我以後還能來看看你嗎?”吳佳人終是不捨得將這小不點一個人丟在家裡。
怎麼說,他也是她的弟弟。
東里傲沒說話。
吳佳人又說,“也不常來,你不喜歡看我的話,那我就一個月來看一次。”
“…好。”
吳佳人利索地離開了。
東里傲站起來,環顧了一圈這個大房子,覺得特別孤獨。
…
吳佳人再次回到局裡上班,整個人都變得成熟起來,沒有以前那般浮躁了。
她也有了變化,不再愛調戲他人,笑起來也少了肆無忌憚。
規規矩矩的她,讓康輝感到不適應。
這天下了班,康輝和幾個兄弟,押着吳佳人上他家去吃火鍋。一羣人裡,就吳佳人一個女的。他們這羣人裡,有幾個是原大隊的成員,還有兩個,是黃隊他們走後,新入職的成員。
吳佳人跟他們還不太熟,吃夜宵的時候,她全程都挺安靜。
康輝將她的沉默看在眼裡,吃飯的時候一直沒問她。
吃完了火鍋,康輝將其他人送走後,這纔對拿着摩托車鑰匙準備離開的吳佳人說,“你今晚就睡我這裡,我有事跟你說。”
吳佳人這才笑了下。依然是那璀璨瑰麗的笑,比星辰閃耀、比朝陽迷人。
她跟康輝貧嘴,說,“孤男寡女同處一室,傳出去可不大好。師兄,莫非你對我暗戀已久,苦於不好表白,準備跟我先搞點曖昧然後來個水到渠成吧?”
總算是在她身上找到了點熟悉的樣子。
康輝罵她,“少貧嘴,閉嘴。”
吳佳人還是在笑,笑得那雙桃花眼微微眯着,有些慵懶。
康輝再次感嘆,“你這麼好看,我咋就對你不來電?”
“可能是太熟了,是騾子是馬咱倆都清楚。”說完這話,吳佳人自己倒是一愣。
是騾子是馬…
她又想魏舒義了。
當晚,吳佳人真的就在他家住下了。
以前忙的時候,吳佳人也有在康輝家住過,他家還有她以前放這裡的衣裳,不過都是夏天的。吳佳人穿着裙子,有些冷,就把康輝的大衣披在身上。
康輝給她倒了杯熱水,用的是她放在他家的瓷杯。
吳佳人剛準備喝來着,康輝就說話了。
康輝平鋪直述地說,“你有些不對勁。”
“哪裡不對勁?”
吳佳人自己倒是詫異了。
康輝說,“很多方面,沒以前愛笑,也不愛開玩笑了,做事認真沉着些了。”
吳佳人沒耐住,反問一句,“這樣難道不是很好麼?”
“好是好。”康輝眉頭緊蹙着,他有些悵然,“我還是更喜歡以前那個撩天撩地、無法無天的佳人。”
聞言,吳佳人難得正了臉色。
她拿手指轉着茶杯,想的卻是魏舒義。
心又開始抽痛了。
吳佳人輕嘆一聲,一臉懊惱,她說,“隨便撩人,那是傷人。”
康輝皺眉看着她,在思考她說的話。
片刻後,他試探問道,“你跟魏先生…”
“我們早就分了。他已經出國了,去a國的克利夫蘭診所學習去了。”說完,她又補了一句,“要去三年。”
“沒想過複合麼?”
“複合?”吳佳人失笑,她自嘲一笑,呢喃道,“哪有那麼簡單的事。我辜負了他,我哪還有臉去騷擾他。他那次沒死,真的是幸運。他差點受我牽連丟命。師兄,你都不知道,得知車禍與我有關時,我有多後悔。”
“從沒有哪一刻,我像那天深深地厭惡我自己。”
吳佳人不想深入探討這個話題,她將溫水全部喝了,就站起身,對康輝說了晚安,便回了房間。
她倒在牀上,想着一些事,心裡發酸、發脹,特別難受。
忽然翻身,吳佳人摟緊了被子,輕輕地呢喃了一聲,“哥哥…”
聲音裡,裝滿了痛苦與思念。
…
春去冬來,吳佳人恢復警籍一年多了。
這一年多,她依然風裡來雲裡去,忙着打擊毒販,忙着去養老院幫忙照顧死去兄弟的父母們。
這天是清明,她與康輝他們一起,去了墓園,祭奠那些死去的兄弟。
黃隊分墓碑前,有着幾株新鮮的花,大概是那些受過他恩惠的人來看過他。濱江市這一年還算太平,販毒現象沒有以前那麼囂張,但依然存在。暗地裡那些人,交易的時候,只是更加小心謹慎了些。
跟黃隊彙報了近兩年時間濱江市的禁毒情況,直到中午,他們才離開。
回去的路上,林松打趣康輝,“阿輝,聽說你要去相親了,咋樣啊,那姑娘靠譜麼?”
康輝理了理衣領子,又對着內後視鏡整理頭髮,他收拾好了,纔對林松說,“靠譜不靠譜,見面才知道啊。”
“嘿,都三十歲的人了,是該談戀愛了。”
林松已經結婚了,老婆都懷孩子了,這一年,他日子過得還挺滋潤。他扭頭盯着身旁的吳美人,嬉皮笑臉地問她,“佳人妹妹打算什麼時候脫單啊?”
吳佳人笑得清淺。
“誰知道呢!”
林松點點頭,“緣分來了,擋都擋不住,不急不急哈。”
“可不。”
一羣人說說笑笑,到了康輝相親的地方。
兄弟們給他加油打氣了一番,康輝這才下了車,他深吸一口氣,走進了咖啡廳。吳佳人他們都躲在車裡,偷偷地注視着康輝走進咖啡館,看見他在靠窗的位置坐了下來。
他們終於看清了康輝的相親對象。
林松驚呼一聲,說,“我靠,這姑娘真好看啊!”
吳佳人點點頭,說,“身材也好。”胸大腰細,臉也好看,跟康輝還蠻配的。
“要是人也不錯,那阿輝可得把握好了。”
“但願如此。”
康輝跟那個女孩聊得很投入,吳佳人見沒有問題了,這纔對林松他們說,“行了,好不容易放天假,都回去陪陪老婆孩子吧。”
“你呢?”
“我去看看陳哥的母親和磊哥的父母。”
林松忙打開錢夾,遞給吳佳人兩百塊錢,他說,“我就不去了,這錢你拿着,幫我給他們買點兒吃的。”
吳佳人沒跟他客氣,將錢接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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