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蒙的新家在另一個小鎮,開車得兩個小時才能到。
愛蒙的母親叫拉拉米,季飲冰到的時候,就看到她哭得眼睛都紅腫了。
“謝謝你來,冰。”
拉拉米保抱住季飲冰,悲從中來,不免又是一陣啜泣。“我恨戰爭,它奪走我孩子們的爸爸,我的所愛。”拉拉米鬆開季飲冰,跑到角落裡去擦眼淚。
季飲冰無聲嘆息。
戰爭無情,但偏偏,總有人不甘於平靜,崇尚武力。
“愛蒙,節哀。”季飲冰拍拍小愛蒙的肩膀。
愛蒙像是一瞬間就長大了許多。
他明明眼含熱淚,卻還是努力地朝季飲冰笑了下。他說,“冰,我會的,現在開始,我就是這家裡唯一的男人了。”
季飲冰聞言心酸。
克萊文話不多,他來到房間後,就抱起愛蒙的妹妹莎拉,讓她看着窗外。
莎拉很懵懂,她用本地語言問克萊文,“我爸爸爲什麼躺在那個木盒子裡面?”
克萊文現在已經能聽清楚當地一部分語言了。
聽明白莎拉的話後,克萊文心裡也不好受。他沉默片刻,才告訴莎拉,“你爸爸累了,需要休息。”
“那他什麼時候會醒來?”
克萊文答不上來。
季飲冰走過來揉了揉莎拉的捲毛,說,“等戰爭結束,他就會醒來。”
“戰爭什麼時候結束?”
季飲冰望向窗外。
戰火連天,昏暗的天空,也變得滿目瘡痍。季飲冰喟嘆道,“終有一天。”
終有一天,戰爭會結束,家園會重建。
終有一天,孩子們會有父親,妻子們會有丈夫。
他們會闔家歡樂、健康地生活下去。
他們吃過午飯,才正式舉行送葬儀式。
幾個人先是圍着愛蒙父親的遺體,唱了一首歡樂頌。這是愛蒙父親自己的要求,他說,希望下輩子投胎,能像這歌名一樣,活在一個歡樂的世界裡。願那裡永無戰爭,人人安居樂業。
克萊文會吹口琴,他便手握口琴站在一旁,給他們伴奏。
一曲歡樂頌剛結束,拉拉米帶頭第一個走到簡陋棺材旁,將一枝花放在愛蒙的肩膀上。接着是愛蒙、小莎拉、季飲冰和克萊文。
他們將愛蒙父親的遺體送去火化,還沒結束,就聽到喇叭上在大聲地廣播,廣播內容是提醒大家儘快撤離,戰火馬上就要來到他們這邊了。聞言,衆人都是一驚。
拉拉米突然跟季飲冰說,“你們快回去吧,和研究所的人待在一起才安全。”
“那你們?”
“我們繼續南下,去南非。”
“聽說南非現在不好進了,只能非法入境?”
“南非是這片土地上最安全的國家了。”拉拉米牽着兩個孩子,這個瘦弱的母親,目光變得格外堅定起來。“我會帶着孩子們去南非,就算只有一線生機,也得去試試。”
“好。”
“如果我們安全了,我會再聯繫你的。”
季飲冰將自己在紐約市的地址告訴了她,這才和克萊文一起離開。
他們回到了研究所。
研究所正在準備撤離。
所有儀器和資料都收拾好了,各小組的人都收拾好了自己的私人物品,揹着包包,正在等他們歸來。“好了,人都到齊了吧。總部決定讓我們暫時離開g國,這個地方不安全了。”
大家都默不吭聲,但許多人都鬆了口氣。
所有人,乘坐四輛大巴車前往機場,機場已經停止運行,但總部派了私人飛機來。
季飲冰和克萊文坐在同一輛車上,車上,喇叭廣播一直播報戰況。克萊文的位置本來是靠窗的,但他坐下後,卻說,“我這車前方有個擋板,要是發生了個意外,還能擋一擋。”他站起來,對季飲冰說,“過來,咱倆換一個。”
季飲冰看了眼那鐵擋板,小聲說,“別烏鴉嘴。”季飲冰搖頭,還是拒絕了克萊文的好意,“還是你自己坐吧。”
他們都還沒有系安全帶,克萊文直接將季飲冰一把拉到自己的位置上。
將季飲冰按在位置上,克萊文趕緊將安全帶給她扣好。
“坐好。”
季飲冰垂目盯着自己腰部的安全帶,看了許久,才說,“謝謝。”她知克萊文的好,只是她接受不了。
三座連在一起,克萊文坐中間,左邊是一個黑人小姑娘,她剛來研究所一個多月,年齡還不大,也就二十五左右。她還沒有適應g國這邊的緊張氛圍,加之前兩天才發現懷孕的事,身上多了一條命,就變得格外惜命。
坐在車上的時候,小姑娘全程都緊繃着身軀,顯得特別不安。
克萊文丟給她一顆鮮橙味的棒棒糖,並安慰她,“吃顆糖,甜味會讓你忘了緊張。”
“謝、謝謝。”
見小姑娘還是緊張,克萊文爲了轉移她的注意力,便故意找話。他問她,“你是法國人?”
“嗯。”
“你男朋友做什麼的?”克萊文覺得,這小姑娘還挺小,應該沒結婚。
結果那姑娘卻說,“我今年三十。”
克萊文:“…”
“挺顯年輕哈。”原來不是小姑娘。
女人笑了下。
沒有女人在被人誇年輕的時候,會不得意。
“我老公是一名導攝影師。”怕克萊文不理解,她又說,“一名專業的延時拍攝攝影師。”
“哇喔,很酷!”
“得知我懷孕了,他挺擔心我的,一直唸叨着讓我回去。終於能回去了,也可以放心了。”女人坦率地笑了下,說,“我不是自願來這裡工作的,畢竟這裡太危險。本來該來g國工作的是另一個女人,結果她跟我們領導睡了。”
聳聳肩,她自嘲道,“所以我來了。”
克萊文若有所思。
誰沒事吃飽撐了才愛跑到這種危險地方工作。
並非人人都是活雷鋒。
女人不是,他也不是。
他爲什麼來g國?
克萊文下意識偏頭去看季飲冰。
季飲冰正望着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什麼,眉目一片清冷。
“謝謝你的糖,我感覺好多了。”
甜味徹底在嘴裡散開,女人也覺得放鬆了些。
克萊文點點頭,便扭過身來,望着季飲冰。
克萊文情緒還不錯,他嘆道,“總算是可以離開這個鬼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