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身後的司機問莊龍,“哥們,那是你母親麼?”
莊龍很茫然地搖了搖頭。
“不是麼?”司機挺納悶,還唸叨了一句什麼,他說完,就聽到車旁依靠着的男人輕輕地說了句,“我不記得,她長什麼樣了。”
司機看了他一眼,眼神帶着憐憫。
司機盯着那走出來的女人的臉,似乎在打量她和莊龍是否也有相似之處。片刻後,他說,“應該是的吧,你們長得還挺像的。”說不出來哪裡像,但給人的感覺就是很像。
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神韻。
莊龍愣了下,像麼?
他盯着女人那張實在是算不上年輕的臉,露出了自嘲的笑意。
那女人站在監獄門口張望,像是在等什麼人。和莊龍一樣,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等的人,到底長什麼樣。一個身穿警服的監獄警察,站在女人的身旁,在跟她說話。
看見監獄警察拿出電話,像是要給什麼人打電話,莊龍這才滅了手中的菸頭,大步走了過去。
在離那兩人還有幾米遠的地方,女人終於注意到了莊龍,她怔然地盯着他,像是有些激動。她捂住了嘴,莊龍看見她的眼眶漸漸地變紅。莊龍表情不變。
他走上前,對那監獄警察說,“你好,我是莊龍。”
監獄警察似乎鬆了口氣。
“太好了,我還以爲你不來了。”
莊龍說,“自然是要來的。”
莊龍這纔看向那女人,女人也在打量他。
站得近了,莊龍才發現,這女人其實挺矮,也就他肩膀那麼高,最多也就一米六三吧。莊龍很快就移開了視線,對這個是他生母的人,莊龍是感到陌生的。
莊龍的反應被女人看在眼裡,她有些難堪。
“你…”想說點什麼,開了口,發現自己吐字也很困難。
女人放棄了想要說話的。
監獄警察那雙銳利的眸子在這兩個人身上掃了幾眼,最後,他目光投到莊龍的身上不再移動。他跟莊龍說,“莊先生,這就是你的母親,瀟夢女士。她服刑28年,今天終於可以出獄,莊先生,你母親在獄中關了太久,對如今的社會認識度不高,以後生活中,希望你能多照看她一下。”
莊龍不鹹不淡地嗯了一聲。
心裡想的則是:原來是叫瀟夢…
多麼溫柔的名字,卻是一個殺人犯。
聽見監獄警察這麼一說,瀟夢纔敢相信,眼前這個英俊倜儻的大男人,真的是她的小寶貝。她看着自己的小寶貝,心裡酸酸的,她入監獄那會兒,小寶才七歲,那麼瘦弱,看人時候總怯怯的,不像現在,目光中永遠都裝着飛揚。
她的小寶,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悄悄地長大了,都比她高了。
瀟夢仰視着莊龍,紅了眼睛。
監獄警察很快就走了,留下一對近三十年沒有見過的母子。
莊龍不知道該怎麼稱呼瀟夢,叫母親吧,他喊不出口。不叫吧,心裡也難受。沉默了好一會兒,他纔開口說,“司機還在等我們,您跟我上車吧。”
瀟夢愣了下。
她察覺到了莊龍的抗拒,她心裡有些難受,但也能理解。
畢竟,小寶和她都28年沒見過了。
上了車,母子倆人也無話可說。
到了市區,他們在一家酒店門口下了車。給司機付了錢,莊龍帶着瀟夢往酒店樓上走。站在電梯裡,莊龍站在前面,瀟夢站在後面。莊龍把玩着手裡的打火機,低着頭,沒有去看瀟夢。
過了會兒,瀟夢忍不住開口打破了尷尬。
她說,“我聽說,你現在成了一名病毒專家,你研發了能夠治癒艾滋病的解藥。是真的麼?”
“…嗯。”
對瀟夢的問題,莊龍知無不言。
瀟夢有些激動,她連聲說道,“小寶真厲害!真有出息。”她一口氣誇了莊龍好幾聲,就跟祥林嫂似的。
莊龍皺了皺眉,也沒有嫌棄她煩。
莊龍只開了一個套房,有臥室和客廳,莊龍指着臥室,對瀟夢說,“您今晚睡裡面,我睡客廳,您有事可以喊我。”他又帶瀟夢進浴室,告訴她,“這是浴室,你先洗個澡,等會兒換上新的衣服。你要是不會弄,可以喊我。”
瀟夢則說,“這些生活常識我會的。”
“那行。”
莊龍走出浴室,又離開臥室,他在客廳裡坐下來,拿出手機,在谷歌瀏覽器裡面,提了一個問題——
如何跟28年沒有見過面的母親相處。
沒有人回答他的問題,也許,這是一個冷門的問題。
也是啊,這世上,怎麼會有二三十年沒有見過一面的親生母子呢?
莊龍放下手機,不一會兒,就聽到浴室門打開了。他往裡面看了一眼,瞧見瀟夢走出來,她穿着一條藍色的純棉長裙,黑色的頭髮用一根橡皮筋綁起來,顯得樸素。
莊龍多看了一眼,腦海裡,忽然閃過一個漂亮溫婉的女人的身影。
那人也穿着藍色的裙子,站在廚房裡,手裡抱着一包新買的蔬菜,笑着問他,“小寶,今天中午吃什麼啊?媽媽給你做。”
莊龍怔了怔。
那個人,是媽媽麼?
他回過神來,多打量了瀟夢幾眼。
瀟夢扯了扯裙子,有些不好意思,她說,“好多年沒有穿過裙子了,總覺得怪怪的。”
莊龍很理解她的不自在。
監獄裡是個注重紀律的地方,習慣被褲子勒腰綁腿的人,突然穿裙子,自然是不習慣的。就跟失去了自由的人,忽然得到自由也會感到不適應,是一樣的道理。
莊龍覺得瀟夢穿裙子很好看,便說,“還好,比之前那身好看。”
瀟夢這纔信了他的話。
她擦了擦頭就要過來坐,莊龍卻沉下臉來。
“頭髮要吹乾,不然容易生病。”他說完,起身去浴室的櫃子裡找到了電吹風。莊龍猶豫了下,最後還是拿着電吹風走到了瀟夢的身邊。他將電吹風通了電,然後跟瀟夢說,“我沒給人吹過頭髮,你、如果燙,你跟我說。”
瀟夢心都化了。
“好。”
莊龍開了熱風,笨拙地給瀟夢吹頭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