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環兒微微一笑,道:“世子殿下料事如神,民女佩服!”
聽着這暗含嘲諷的話,宇文佑只覺得哭笑不得,心中又有些不是滋味兒。他自己的手段自己清楚,經過那番封印,能夠自行突破的人少之又少。章環兒怎麼看都不像是那種驚才絕豔的人物,若真有那本事,當初也不會被自己給抓住了。可見令她恢復修爲的必定另有其人,而這個人是誰?
他實在不能控制自己不往詭異的方向上想。那個肯消耗自身功力來“拯救”她的人,是否就是她原來的愛人,或是派她來的人?
他有限艱澀地笑了笑,看着她道:“在王府的時候,看着你若無其事的樣子,我就猜測你定然另有退路。果然,一出王府,你便立刻恢復了修爲,可見那你幕後主使人就藏在王府附近,可是?”
章環兒笑了笑,不答反問道:“果然,我也在奇怪呢。守備如此森嚴的王府,若沒有王爺或是世子殿下的首肯,誰又能夠這麼輕易地來去自如?我能夠走出王府,也是世子殿下默許了的結果吧?”
宇文佑深深地看着她,眼神閃了閃,沒有再在這個話題上糾纏,說道:“沒想到你竟然能得到皇上如此重視,竟然會親自出宮前來見你。看他的樣子,應該對你頗有好感吧?”
他的語氣有些酸酸的,雖然明知這個女人是個極易招惹男人的禍水,但當真的發生了這樣的情形時,他卻還是忍不住自己的醋意飛濺,彷彿一個抓住了妻子紅杏出牆的丈夫,卻沒想過他有何立場和身份能夠做這種事?
章環兒撇了撇嘴,說道:“世子殿下在說笑話嗎?皇帝陛下之所以要親自出宮來見我,正是因爲不願讓我光明正大出現在別人面前,甚至連帶我入宮都不肯。若這樣的行爲也算得上‘寵愛’,那我可真的長見識了!”
宇文佑的眼神微黯,皺眉說道:“你就那麼想進宮?”
章環兒挑了挑眉,沒心沒肺地說道:“那當然!否則我大老遠的跑到這兒來做什麼?”
她明知宇文佑對她多有誤會,以爲她想要進宮是不安好心,要麼就是貪圖榮華富貴,要麼就是背後受人指使,卻故意將話說得模棱兩可、惹人誤會。這小小的壞心眼兒也不知是從何時開始的毛病,貌似隨着她身份的提高,這樣的惡趣味也有越來越強的趨勢。
宇文佑卻不知她心中真正所想,額頭上皺起了“川”字,看着她的眼神露出了一絲怒火。不過旋即他又控制了自己的情緒,深深吸了口氣,至少在表面上已經恢復了平靜。
他緩緩說道:“你想要進宮也不是沒辦法,我可以幫你。不過你也應該知道,我從來不做沒有利益的事情。”
章環兒略微有些訝異地擡高了眉毛。
她還以爲他對她有多麼寶貝,一副情深款款的樣子,沒想到卻也不過是個利益至上的人物,爲了達到目的可以不擇手段,什麼愛啊喜歡啊之類的東西,不過是閒暇時的調劑罷了,在他心裡也算不上什麼,纔會這般輕易就做出權衡,利用跟她利益交換的機會來換取對自己最有效的結果。
她不由有趣地笑了。
離開塵世太多年,她都幾乎忘記了人類這種自私自利的天性,和爲達目的不擇手段的狠勁。這次重頭來過果然是再正確不過的決定,若非如此,她又怎能見識到這許多有趣的事情?
帶着笑意,她也緩緩說道:“世子殿下果然名不虛傳,最是個精明難纏的人物。好吧,如果你能夠幫我進入皇宮,想要什麼代價?”
見她一口答應,宇文佑心中也不知是喜是怒,一時間只覺得意興闌珊,失去了興趣和熱情,淡淡地說道:“我想要的其實很簡單,跟你原本的目的並無太大差別。我只需要你查探出什麼事情來的時候,能夠告訴我一聲,也就夠了。”
章環兒頗有些無奈地翻了個白眼,對於宇文佑的固執算是大大開了眼界。她不知說過多少次,自己背後並沒有所謂的幕後黑手,可他就是不相信,仍然執着地將她認定是某一方派出的奸細,實在是令人啼笑皆非。如今,他果然又把自己當成了要潛入皇宮的奸細!
她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道:“好吧,如果是這件事的話,我還是可以辦到的。”
既然說不聽,那她也就懶得再說了。
宇文佑絲毫不覺得有什麼奇怪。對他來說,這不過就是一次利益交換,他幫她進入皇宮,她則爲他提供最新情報,沒有比這更適合的事了。
兩人就這麼陰差陽錯地達成了所謂的“協議”,只是若宇文佑知道章環兒不過是隨口說說,從來沒打算踐行承諾的話,不知會氣成什麼模樣。
既然說定了,宇文佑便對她說道:“皇宮畢竟不是尋常地方,可以任人來去。你的功夫雖然高,但卻不一定能夠勝得過皇宮裡成羣結隊的高手,就不要冒險去探了,還是先回去等消息吧。最少一兩天,最多三四天,皇宮裡一定會有消息傳來,到時你就可以正大光明走進去了。”
章環兒看了看自己身上這一身典型的刺客打扮,頓時有些恍然他的誤會究竟從何而來,但卻懶得解釋,順着他的話點了點頭,道:“那好,既然世子殿下這麼說了,那我就姑且信之。我這就回去休息,希望能儘快聽到殿下的好消息。”
宇文佑的臉上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點了點頭道:“你放心,這事一定能成的,你就安心等着吧。”
說完,再次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身形微晃,頓時便化爲一道黑煙,消失在夜空中。章環兒知道,並不是他真的就變成了黑煙,而是他的身法太快,導致只有一道黑影留下,夜色中看去就像是黑煙一般。
宇文佑的修爲似乎又有精進,難道是因爲自己的原因?
她很難不往這方面想,但想了一下便又立刻放棄了。即使是又如何?她仍是她,不會因爲任何人而改變。他們能從她身上得到多少好處,全看她的心情,表面上看來似乎是他們佔盡了優勢、掌握了主動,但若她自己不願意,誰又能難爲得了她?窮極這個世上所有的人也難有她的敵手!
隨興地聳了聳肩,她轉身向着來時的路退回去。既然宇文佑說他有辦法,她是絕對相信的。畢竟他跟皇帝也算是一家人,就算要做什麼手腳也比旁人多了幾分便利,如此方便的資源不好好利用,她自己都很難原諒自己。
回到了宅子裡,至今仍然無人發現她的“失蹤”。她滿意地笑笑,換下了衣服,然後便盤坐在牀上,開始修煉分身術。
分身術說起來並不算是個高明的法術,但不到一定的修爲卻是做不成的,而修爲越高能夠分出的分身就越多。
這分身術與一般的傀儡術最大的不同,就是分身術所分出來的都是貨真價實的“人”,能夠自行判斷情況,並據此作出相應的反應,比起需要主人持續進行控制的傀儡術,強了不止一點半點。以她現在的修爲,勉強可以分出一個分身,雖然數量是少了點兒,但就她目前這並不需要多少分身的情形看來,一個也足夠使用了。
既然宇文佑都說皇宮不是等閒之地,那她看來還是有些大意了。即使並不擔心會在皇宮裡遇到什麼困難,但若是能有個分身,關鍵時候相信還是能起到不小作用的。宇文佑方纔的一席話讓她萌生了準備分身的想法,而分身術的修煉對她來說並不算什麼問題,自然想做就去做了。
就這樣,她一心一意關在房間裡修煉,從晚上到白天,再從白天到晚上,連房門都沒踏出一步。
然而到了晚上,她卻不得不中止了修煉的過程,因爲皇帝又來了!
距離上次兩人見面也不過才一天一夜的時間,皇帝居然再次登門拜訪,不由讓她倍感猶疑——難道皇帝已經閒到了可以隨時偷溜出來的地步?
但隨即她便發現,自己對於皇帝的瞭解還是太少了!接連幾天的功夫,皇帝都會準時在晚上出現,簡直有了幾分把這兒當成家的感覺。她雖然並不討厭皇帝,但卻有些不喜歡這樣的情形——若皇帝真個捨不得她,將她帶進宮中不就是了?如今這樣晚上偷偷摸摸來去,倒像是兩人有着什麼不清不楚的關係似的,若真個是有什麼曖昧也就罷了,偏生他們每天都是純聊天,連一點逾矩之處都沒有,這樣做賊似的感覺便更加令人不舒服了起來。
她自然不會故意在皇帝面前表現出自己的心情,但言行舉止間卻還是多少泄露了一些蛛絲馬跡。到了後來,皇帝看着她的眼神便有些猶豫了起來,時不時皺起了眉頭,彷彿是在做着什麼艱難的決定似的。
終於,到了第六天晚上,他似乎已經做下了某種決定,看着章環兒慢慢地說道:“環兒,你我如今也算是熟識,想必你也知道,朕很喜歡跟你聊天。只是這樣來來去去終究不是個辦法,你若是願意的話,朕帶你入宮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