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年得到了內部消息,初步根據對方的神情判斷不像是在說謊。
“還有啊,好在這一次是因爲黃老闆還有露蘭春,以及他的夫人林桂生從中作梗,所以才使得黃老闆沒有大動干戈,否則的話恐怕盛老闆也攔不住。”
陳年點點頭,心中對於這情報的來源更加確信了。
這個時代的黃老闆,基本上鮮有人敢忤逆。
“多謝,這一杯酒多少錢?”陳年端起對方帶過來的另一杯酒,與對方碰了一下一口飲盡之後問道。
“不多,兩塊大洋。”婉兒說道。
陳年點點頭,不動聲色的把手從褲兜裡拿了出來。
原本他以爲這酒沒多貴的,對方告訴自己這麼珍貴的情報,請她喝一杯酒也沒啥,結果居然一杯酒要兩塊現大洋。
家境貧寒,告辭。
“今日多謝你的酒了,以後來捧你的場。”陳年最後若無其事把酒杯放下,然後轉身就走出了百樂門。
只留下婉兒在後面獨自傷感。
不過陳年說日後來捧場,倒是讓她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對於陳年來說,思思不知去向,讓自己的廚藝也很難得到驗證。
畢竟也就只有思思和何師傅主動說自己的面差點感覺。
人沒找到,陳年只好先回到家中。
把衣服都換下來塞到牀底下。
之後便又是每天重複的生活。
何記麪館的客人依舊很多,到現在每天除了那些腳伕和車伕,偶爾巡捕房的人也會過來打打牙祭。
而且在吃過之後紛紛對於陳年的手藝讚歎不已。
他們平時雖然也有一些飛橫跋扈,但實在是這家的面太好吃,而且價格也不貴,因此每次吃完過後記了賬,隔一兩個月也會結一次。
晶報還是那麼暢銷,而且甚至爆出了黃老闆和露蘭春之間的曖昧新聞。
那內容之露骨,細節之具體,讓人不禁懷疑這爆料的人就是黃老闆身邊的人。
但最火的一次,還是晶報上面發了一篇關於《文行忠信》的文章,內容上說這幾個字是他某個地位崇高的徒弟送給他的,而且原因是對方在十年之前遇到了經濟上的危機,正是黃老闆出手解決,因此纔有了這件事情。
這些內幕原本只有當事人才知道,可是現在這件事情所有上海灘的人都知道了。
一時之間轟動無比。
這讓黃老闆直接開始對自己身邊的人進行清查。
但這些其實對於陳年來說,都不過是一些過時的新聞罷了。
他更加關心的還是那面究竟要怎麼做。
一次又一次的失敗,縱使是陳年,也有一些遭不住了,能想到的全都想到了。
近幾日,陳年每天都出來的面都大不如前。
和麪的力道、水面的比例、甚至是炸出來的蔥油都遠遠達不到陳年平時要求自己的水準。
可一個人的精力是有限的。
如果一直都保持在進步的狀態,那可能還有被支撐的動力,但如果像現在這樣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這天夜裡,陳年依舊在店裡做面。
忽然,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
聲音並不是很大,聽起來就像是軟底布鞋,但主要對方大概是跑的,所以這細微的聲音還是被陳年察覺到了。
面做成這樣,陳年根本沒什麼心思接待顧客。
況且他也準備過一會就回家去了。
於是頭也沒有擡便說道:“本店打烊了,如果想吃可以等明日再來。”
過了好一會。
纔有一聲清脆宛若潺潺溪水的聲音響起:“打烊?你以前這個時候可都還沒有打烊啊。”
突然,陳年猛的擡起頭來!
一個身穿格子長裙的女生出現在面前!
臉上不施粉黛,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普通女學生一般,雖然清純可人,但認真說起來的話,只是屬於可愛、耐看的類型。
一雙水汪汪的眼睛裡面好像帶着一絲嗔怒。
長裙雖然與面容非常搭配,但卻十分不顯身材。
可就算是這樣,陳年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對方。
“思思?”
“當然是我,怎麼?認不出來了?”
“差點,今天沒有化妝,不過我覺得你這樣反而比化了妝還要好看一些,更加真實。”
“謝謝誇獎,今天我過來就是專程來吃麪的,快去做一碗,我要餓死了!”思思連忙催促着說道,他們現在關係已經像是朋友一樣了,雖然許久沒有見面,但大家都不是什麼矯情的人。
“可今天的面不太好,我這段時間嘗試了許多,本想打算讓你都嚐嚐,看是不是你記憶中的味道的。”陳年顧慮的說道。
“哎呀,不管了,我快要餓死了,吃完我還要趕緊走!”
陳年一聽這麼着急,也來不及問緣由,只能先回廚房去,連忙把面下鍋,一邊關注着外面,以至於不小心煮麪的時候沒關注火候。
放入蔥油之後就端到桌子上。
“來,快吃吧,究竟是怎麼回事?我之前去找過你,但是你的同事婉兒說你出了點事情。”
思思一邊拌麪,一邊說道:“這事可就說來話長了,不過好在黃老闆要顧及的太多,盛老闆和黃老闆的妻子關係也還不錯,但這段時間我一直都在上海,就是沒有露面而已,但沒想到黃金榮居然和原配妻子離婚了,我提前得到消息跑了出來,也不知道去哪裡,只能先來你這裡吃碗麪再說。”
說話之間,思思把面也拌好了。
可是剛準備吃,外面忽然又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這一次不止一個人,而且那些人都穿着硬底鞋,隱約還能聽到一些金屬碰撞,皮革摩擦的聲音。
思思一聽這聲音,臉色一變,當場端起碗就鑽進了後廚當中。
幾乎就在思思鑽進廚房的一剎那!
那些腳步的主人就出現在了門口。
居然是巡捕房的巡捕!
一共七個人。
一個個的身穿着深色制服,硬底布鞋,小腿纏着一圈圈白色的布。
背後長杆步槍。
神色看起來十分嚴肅的樣子。
他們一進來邊神色梟鷙的盯着陳年:“有沒有見到一個穿裙子的女人?”
“女人?沒有啊,哪有女人大半夜的敢走這種小路。”
對方一邊四下打量着:“怎麼這麼晚還不關門?”
“我在練習手藝呢。”陳年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