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慮到晚上還是趕回大王村與家人團聚,可不想在這事兒上失約的秦曉偉,自然沒功夫去料理一些太過耗費功夫的菜。
而就在他來到奇芳閣的廚房,開來挑選自己所能用的食材時,那彷彿選美一般的動作到是讓一旁的李昆昊有些驚訝。
別看他不是廚師,‘性’格又有些油滑,做跑堂夥計比做廚師更適合,但這並不代表這傢伙對於如何分辨好廚師和壞廚師沒有了解。
一種食物的美味或是難吃,除了廚師的廚藝佔了極大多數的主因之外,其自身的品質也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
所以,一個好廚師首先要學會得就是如何去分辨與挑選,最好也最適合自己所要料理菜餚的食材。而這一點,秦曉偉做到了。
別看奇芳閣裡每天各種點心的銷售量大得驚人,但廚房裡的食材、設備以及各種調味料之類的東西卻跟正常的大飯店或者餐廳並無區別。
特別是不針對普通食客營業的內廚房,不說那琳琅滿目的廚房設施,光是通過專‘門’渠道送過來的各種鮮活高檔的食材,就足以讓普通飯店羞愧死。
很快,秦曉偉就選好了心中已經定好的菜單上的幾樣主要配菜。
只不過,光有這些東西還不行,既然說好了請人一頓,他就沒打算隨便地去‘弄’幾個菜敷衍。
畢竟在這傢伙眼中,廚師一上竈臺,就得心無旁騖並竭盡所能用心地料理每一道菜,方不失自己的職業道德。
所以,秦曉偉又請李昆昊安排了一下,坐着車從夫子廟外圍繞了一圈,回到車上將自己常備在身邊的食材保溫箱和廚師工具箱給拿了回來。
“暈,我說秦老弟,你不會到哪兒都帶着這東西吧?”看着那彷彿小型聖鬥士聖衣衣櫃的箱子,李昆昊那叫一個囧。
“不好意思,這也只是我的職業習慣罷了,見笑見笑。”秦曉偉一邊笑着解釋,一邊打開彷彿聖衣衣櫃縮小版的工具箱。
頓時,大大小小的刀具、鏟勺等等造型和作用都各不相同,但全都是由雪亮到幾乎能映出人影子的特種不鏽鋼爲材料做成的工具,晃‘花’了李昆昊的雙眼。
“我地個乖乖行啊,秦老弟,雖然還沒品嚐到你的廚藝,可眼前這架勢就夠專業”衝着對方比劃了一個大拇指,李昆昊笑着說道。
而發生在內廚房一角的這一幕,也被不少正在廚房裡忙碌着的奇芳閣師傅們給看在了眼裡。
等到秦曉偉忙活開來的時候,一個乾瘦乾瘦,彷彿風乾了的大馬猴一樣,眯着雙有些朦朧的不睛,眼頂着個紅紅的鼻頭,一邊打着酒嗝一邊走了過來。
打量了那正在忙碌着的身影之後,這才說道:“嗝……我說小……小李子,你懂不懂規……規矩啊,怎麼把外……外頭人帶到廚……廚房裡來了?”
“喲,是禹叔啊,您怎麼又喝酒了?醫生不是說不讓您碰得嗎。”看到來人的李昆昊一改之前的油滑,很是恭敬也很是擔心地說道。
“切,你小……小子少來這套,醫……醫生懂個屁我喝酒才……纔是爲自己的身……身體好呢”禹逸迢不滿地說道。
“可是……”看着眼前已經算得上是奇芳閣的活招牌的這位,還想再勸的李昆昊話還沒說完,就被對方給打斷了。
“別岔開話題說……說說這小子到……到底什麼來頭,憑什麼就到我的地……地盤上來?”一身酒氣的禹逸迢追問道。
“禹叔,你可別怪到我頭上,這可是青衣姐和霆勳姐的好朋友,這次可是被青衣姐強要着才下廚的。”說着,李昆昊就把之前的事兒大概地說了說。
原本還醉眼朦朧的禹逸迢,聽完這番敘述之後不由雙眼一亮,頓時人也‘精’神了,就連原本磕磕碰碰的話也不結巴了。
“哦?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兒,嗯……量你小子也不敢忽悠我,這麼年輕能被青衣那丫頭稱讚,嘖嘖嘖,到是有趣兒嘍。”
眼瞅着對方沒了追究下去的意思,李昆昊又指了指正在忙碌的身影,笑着將對方隨身帶着傢伙什兒和食材保溫箱的事兒也說了說。
臨了了還不以爲然地說道:“雖然這傢伙專業是專業了些,但我們這裡什麼沒有?至於非要跑到自己的車上把東西拿過來嗎,好大的譜兒”
而禹逸迢聽了這話卻把眼一瞪,說道:“除了‘女’人你小子懂個屁,這小子的作派可不只是專業與擺譜,人家這叫守德”
雖然李昆昊對這位奇芳閣現如今資格最老,又與自己家關係極爲親厚的長輩又敬又怕,但他還是說道:“禹叔,至於嗎?還跟守德扯上關係了。”
“說你小子不學無術你不聽平日裡叫你好好把家裡那些書裡的東西多看看多學學,你到好,正經事兒不做,不是泡妞就是當跑堂的夥計。”
被勾起心裡最頭痛的事兒,禹逸迢指着對方的鼻子就是一通數落。
而李昆昊除了彷彿受氣兒小媳‘婦’兒一般苦着臉在那裡挨訓之外,深知自己這禹叔脾氣的他,平日裡的油腔滑調卻是一點都沒敢‘露’出來。
好一通數落之後,禹逸迢這才轉回正題說道:“唉……守德守德,這守得是什麼,還不就是那份職業道德嗎?”
“你再看我剛剛說了你這麼長的時間,人家看了嗎?別說看了,連手上的動作都沒停下過,這叫什麼這叫心無旁騖你懂嗎”
打小就跟在禹逸迢身邊的李昆昊到是頭一回看到對方如此的推崇一個同行,而且還是一個小了N輩的後起之秀。
不過,畢竟他也是打小魂在廚房裡的,對於自己禹叔的話到不是一點都不理解,只不過,在這傢伙心裡,守德與好心無旁騖也罷,最終還得看廚藝不是。
而這傢伙的小心思,怎麼可能瞞得過閱人無數的禹逸迢,當下他指着那忙碌的身影,語重心長地說道:“小李子啊,你的心思我明白。”
“雖然這廚藝纔是衡量一個廚師的最終標準,但如果沒有了德‘性’與心無旁騖的專心,如何才能成就一個頂尖的廚師?
而這時,剛剛把食材清洗乾淨,並分‘門’別類擺放好的秦曉偉,連頭都不用擡,隨手就從旁邊的工具箱裡拿‘抽’出把菜刀,接着一陣頗有韻律的切菜聲就響了起來。
看着那刀起刀落的流暢,還有彷彿青松般筆直的身影,那行雲流水的刀章功夫,別說李昆昊這半吊子看得呆了,就連一旁的禹逸迢也是越看越是歡喜。
就在秦曉偉切完手上的菜,順手拿起下一樣食材時,一旁的李昆昊不由驚訝道:“咦?禹叔,你快看,這小子好像要切乾絲兒了。”
這會兒酒意早就被拋到九霄雲外的禹逸迢,則擺着手說道:“小點聲,讓我們來看看這個小傢伙到底能玩出什麼‘花’樣來。”
在秦淮八絕之中,這小小不起眼的乾絲兒就佔了其中的兩絕。一絕是永和園的開洋乾絲兒,而另一絕就正是奇芳閣的麻油乾絲。
所以,說到對乾絲兒的瞭解與講究,其它幾家還真沒辦法跟永和園和奇芳閣相比,否則也不會闖下如此大的名聲。
也恰恰正因爲如此,在看到秦曉偉打算動刀切乾絲兒時,對現如今廚師界良莠不齊的狀況很是寒心的禹逸迢,這心裡難免有些小期待起來。
“禹叔,你說這傢伙能批出多少片兒來?”有些好奇的李昆昊不由問道。
“能讓青衣那丫頭和霆勳這小子一起推崇有佳,這小子的廚藝肯定不會差,多了不說,估計最少也是36片往上。”禹逸迢說道。
“不是吧,我們這裡有很多大師傅也不過能批到32至36片,他這麼年輕,總不至於打孃胎裡就開始練刀章吧?”李昆昊一臉不信地說道。
“臭小子,知道啥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嗎,你……”剛準備再教訓兩句的禹逸迢,在看到秦曉偉開始動刀之後,當即停下了話頭說道:“閉嘴結果怎麼樣看看不就知道了”
而另一邊,拿着塊奇芳閣自己出產的乾子在手裡掂量了一下的秦曉偉,則也在讚歎着這老字號就是老字號,只是一塊再普通不過的乾子,卻做到了嫩而不破、幹而不老。
而之所以選擇這個,到並不是他想關公‘門’前耍大刀搬‘門’‘弄’斧,或者說想借人家最拿手的菜式赤果果地炫耀與打臉。
只是因爲剛剛空間裡的藪敖伍剛傳遞回來一絲推演完畢的菜譜,其中就有這奇芳閣和永和園最有名的兩道乾絲兒。
之前就有了打這秦淮八絕主意,準備給自己的公司增加些新品種的秦曉偉,就打算藉着這次的機會試試水,也好讓人家正主兒品評一番。
在打量完那堪稱工藝口的豆腐乾兒之後,知道雅座那位正在等着的他,也就沒再耽誤功夫,抄起廚刀就開始片兒了起來。
不管是奇芳閣也好還是永和園也罷,對於這乾絲兒的要求極高。而要達到其薄如紙,再切成絲,細如頭髮,能穿針的地步,沒有極高的刀章功夫那根本就是扯談。
而就象李昆昊剛剛所說得那樣,到了現如今這個浮躁的年代,即使是一些老師傅也不過只能批出32至36片,由此可見,碗中不起眼的乾絲,製作之‘精’細,用料要求之高,都是十分講究的。
就在李昆昊與禹逸迢,甚至是同樣關注這邊的其它廚師不約而同拭目以待的時候,原本拿着刀捧着乾子巋然不動的秦曉偉,突然就動了起來。
快
很快
與普通廚師爲了保證乾子的要求從而‘精’雕細琢不同,他下起刀來那叫一個乾脆利索,彷彿根本不在乎手中的乾子被自己給批毀了。
一刀、一刀接一刀……
每一次刀動,都牽扯着李昆昊與禹逸迢的心。
一、二、三、四、五……
這兩人不約而同地在心裡數着數,爲了以防數錯,他們的眼神那叫一個專注。
當秦曉偉從容不迫地片到第二十刀時,整個內廚房裡但凡能‘抽’出空一的廚師們,都不約而同地圍了過來。
而平日裡見到這情景肯定會罵上一通的禹逸迢卻彷彿壓根沒看到一般,眼神一動不動地定着那彷彿行雲流水般的刀光。
等秦曉偉片到第三十刀時,整個內廚房裡的氣氛那叫一個凝重。
三十五刀……
三十六刀……
三十七刀……
眼瞅着對方一絲壓力也沒有的就衝過了許多人一輩子也衝不過‘門’檻,在場衆人的心情越發緊張了起來。
三十八刀……
三十九刀……
四十刀……
感受着掌下越來越少的豆腐乾,秦曉偉卻在瞬間做了一件讓在場所有人都爲之震驚的事情。
閉眼
沒錯,在突破第四十刀之後,他很乾脆地將雙眼給閉上了
“這……這是怎麼一回事兒他,他放棄了嗎?”被眼前這一幕給徹底震到的李昆昊,不由說道。
“不這小子不但沒有放棄,而且還進入到了我們夢寐以求的境界當中。”一臉鄭重的禹逸迢半是震驚半是羨慕地說道。
“什麼境界?”李昆昊的這個問題,不但問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更是問出了在場所有廚師的疑問。
“入微境”彷彿是解釋卻又更象是緬懷的禹逸迢喃喃自語道。
而另一邊,秦曉偉在片完手中的最後一刀之後,看着那一片片果真如紙般纖薄的豆腐乾片兒,他這才長鬆了一口氣,滿意地笑了起來。
“壞了剛剛光想着他爲什麼閉眼了,最後到底片兒了多少刀忘了記。”看着那個身影終於停下了手中的刀光,率先反應過來的李昆昊不由一拍巴掌說道。
“唉……不用數了……”長嘆一聲的禹逸迢彷彿瞬間老了十來歲一般,即是感嘆又是欣慰地說道:“真是應了那句老話,長江後‘浪’推前‘浪’啊”
“暈,禹叔,爲什麼不用數了?難不成這傢伙批了四十二刀?”李昆昊急切地問道。
也難怪他會這麼急,畢竟這乾絲兒可是奇芳閣的一大招牌,如果在這方面被一個外人,而且還是後起之秀給比了下去,這臉可就丟大了。
“四十二刀?”雙眼彷彿沒有焦距般看着前方的禹逸迢,有些自嘲地說道:“雖然不知道他到底批了多少刀,但絕對不止四十五刀”
“四……四十五刀?還不止?”
這樣的回答,不但讓李昆昊徹底地呆了,就連那些看熱‘門’的內廚廚師們也是傻了眼。
這話要是換成另外一個人來說,他們別說信了,沒抄起傢伙什動手來維護奇芳閣的榮耀都算好的。
可說這話的恰恰是奇芳閣現如今資格最好的大廚禹逸迢,所以,這話,即使他們心裡依舊有些不信,可嘴上卻是無法開口反駁了。
就在這幫人面面相覷不敢置信的時候,有人卻又發現剛剛片完豆腐乾的秦曉偉又拿了一塊。
“別吵別吵,他又要動刀了,這回大家一起在心裡默數”
這樣的提議很快就得到了所有人的認同,可就在這幫忘了正事的傢伙們剛準備開始計數兒的時候,卻發現站在案臺前的那位居然剛開始就把眼睛給閉上了。
看着那雖然閉上雙眼但手中的菜刀卻依舊如行雲流水般給人一種隨意、悠閒甚至是逍遙的感覺時,一臉興奮地禹逸迢在心裡暗想道:
“入微境真得是入微境而且還不是機緣巧合的一時感悟,而是真真正正地邁入了這個境界,小小的年紀,天才實在是天才”
而身爲當事人的秦曉偉,早已經將自己身處何地甚至是所爲何事兒的念頭給拋到了腦後,整個人完全沉浸到了某種極爲玄妙的境界之中。
一塊、兩塊、三塊……
下意識再次伸向一旁的他,卻發現不知何時之前選好的豆腐乾已經沒了。睜開的雙眼中,頓時浮現出一絲‘揉’和着驚喜與意猶未盡的神‘色’。
而這回沒有忘記記數的衆人,卻早已經被各自兒心裡所記下來刀數給嚇到了。
“喂……你們數了多少?”雖然明知道不會有錯,但李昆昊依舊還抱着着一絲幻想,於是向着身邊的那幾個廚師問道。
“我數了四十八刀……”
“不對不對,應該五十一刀……”
“放屁明明應該是四十九刀纔對……”
……
看着因爲數字不對爭吵起來的衆人,李昆昊卻絲毫提不起興趣參與到其中。
五十刀
整整五十刀
這就是他剛剛數出來的刀數
這樣的結果,讓這打小魂在夫子廟,玩在各家廚房裡的李昆昊實在是有些接受不了。
雖然讓他在心裡不停地告訴着自己“這是假的這是假的”但理知卻告訴這傢伙,就算數字有所出入,但也就是一兩刀的差距而已。
不說那神乎奇技的閉目下刀的功夫,單就刀數而言,奇芳閣成立至今最多也不過才能片出四十八刀而已。這還是創立奇芳閣時某位老祖宗創下的記錄。
輸了……徹底地輸了……
而且還是在自己這邊最爲擅長的領域裡輸了……
想到這裡,李昆昊原本時刻都掛着一張油滑表情的臉上,不由浮出出了一絲髮自內心的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