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戲子傾城1

林迢這一次穿越到一個叫顧憐影的人身上——或許應該換一種表達方式, 林迢繼杜雪蘭之後的下一世,是個叫顧憐影的人。

顧憐影是戲班“春芳院”的一名旦角,以一出“昭君出塞”得到數以千計的人的追捧, 變得出名起來, 她也藉此成爲春芳院旦角的第一人。

林迢對着鏡子照了照臉, 怎麼說呢, 在河邊照杜雪蘭的臉的時候, 她就覺得杜雪蘭長得挺美了,但沒想到她這一世的容貌更出衆。

不過,這也是必然的, 戲子就是靠臉吃飯。

顧憐影從小父母雙亡,她的下場不是爲奴爲婢, 或者在大街上餓死, 而是被班主選中, 培養成一名戲子,靠的就是臉。

林迢對着鏡子, 看到顧憐影的眉不蹙自蹙,脣不點而丹,一切都是那麼完美,倒真讓她興起那麼點顧影自憐的感覺。

然而,戲子是不幸的。

林迢嘆了口氣, 身爲戲子的不幸, 也許更甚於寡婦。徐寡婦還可以織布度日, 一生不愁吃穿, 而顧憐影只有唱戲, 等她年老,就算幸運不被逐出戲班, 也只能當個打雜的,看見新角取代她的位置,感受世態炎涼的滋味。

至於戲子的社會地位……就更不用說了。

在林迢和顧憐影的身體磨合得差不多、可以像原身那樣完美地演繹《昭君出塞》的時候,系統告訴了林迢一件事。

“系統對宿主一項數據做出評價,評價結果已經出來了,現在差不多是告訴宿主的時候了。”

林迢在楠木椅上優雅地坐着,喝了口戲班特製的潤喉護嗓的飲品,點了點頭:“你說。”

“其實是這樣的,宿主人品值日漸降低,本來要將宿主關小黑屋了,但好在宿主懸崖勒馬,可喜可賀的是,現在宿主的人品值還在零之上,所以不用被關進小黑屋了。”

“噗……小黑屋?”喝的水嗆住了喉嚨,林迢差點噴出來:“這也太好笑了吧,你們還有小黑屋,這麼先進?”

“宿主人品值降到零以下,就相當於生活在法治社會的人殺人放火了,自然是要服刑的,我們這裡就會把宿主關進小黑屋。因爲沒有人和你說一句話,你也不用吃不用穿不用睡,無聊地度過每一天的二十四小時,所以被關進小黑屋的人,會出現一定程度的精神崩潰。奉勸宿主,爲了自身利益考慮,還是不要輕易做出損人不利己的事。”

林迢心想,坑人渣的事做的是挺多了,難道這樣也降人品,這系統坑她吧,於是抗議道:“你一邊叫我完成任務,一邊叫我注意人品,這不是爲難我嗎?”

系統說:“我們鼓勵宿主有仇必報,但是當宿主對無冤無仇的人產生一定程度的傷害時,則會降低人品。”

“哦?”林迢聳了聳肩:“你說說,我做了什麼掉人品的事。”

“過河拆橋。”

林迢聞言挑了挑眉:“嗯?有嗎?……”

“作爲反過河拆橋系統,系統最討厭的事就是過河拆橋,而宿主深諳過河拆橋的精髓,到現在爲止已經做過不只一次了,所以我奉勸宿主還是好自爲之。順便一提,宿主目前的人品值是六,離及格水平還差五十二。”

“不止一次?”林迢笑笑:“你倒說說都是哪幾次,不然判刑了犯人還不知道罪行,多冤哪。”

“案例一:清風茶館主人要求宿主以身相許,作爲不揭發宿主買通他人以及助宿主一臂之力的條件,宿主爽快地答應,但結果卻是投河自殺,叫那柳函不解之餘,更添悲慟。案例二:射聲校尉要求宿主嫁給他,作爲出兵追回王瑾,給他定罪的報償,宿主一口答應,結果宿主完全沒有抱着嫁給他的想法行動,貿然離京,導致身陷異域,叫那齊飛苦等一世,到手的鳥兒也飛了。這兩件事各降低宿主三十人品值。”

林迢:“……”

“宿主認爲利用他人的感情是可以的,尤其自以爲對方所愛的不是自己的時候,行事就更加毫無顧忌,實在惡劣至極,宿主原來已經要被關進小黑屋,但是在利用傅春虹對費南敏的仇恨做掉費南敏之後,好像良心未泯,對深受重傷的傅春虹表示了一定程度的關懷,此舉提高了宿主六點人品值,所以宿主最終遠離了小黑屋,但宿主繼續作死下去,總有一天是要進的。”

林迢心想,她這是被釘上恥辱柱了?要這麼沒節操的系統教她如何做人,她是不是太失敗了?

“除了任務以外,你不是什麼都不管嗎?跟你搭檔我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黴,你不會幫忙做事還要指手畫腳真的沒問題?我還以爲,只要完成任務,讓我毀天毀地、欺師滅祖都行,原來言而無信就不行了?……受教了,你這麼有涵養,你爸媽一定很欣慰。”

系統:“……”

“得了,說唄,”林迢坐在梳妝檯前搽粉,一邊搽一邊說:“爲了避免我哪天莫名其妙就進小黑屋了,我還是要提高一下我的人品值的,你倒說說,要怎麼提高?”

“……宿主氣焰過於囂張,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所作所爲和系統的終極價值觀之間有着巨大的鴻溝,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過河拆橋行爲的嚴重性,對此我很是失望。”

林迢:“……”

“作爲懲罰,宿主要進入的是‘贖罪模式’。”系統說:“對曾經傷害過的人,宿主要抱着贖罪的想法去補償他們,具體做法如下……”

“等等,”林迢忍不住叫停了:“你是不是惱羞成怒了故意玩兒我?……大哥,我錯了還不成嗎,什麼贖罪,我有罪嗎?……”

系統不予理睬。

“信不信,我哭給你看?”

“……你哭。”

“還是算了,”林迢放下手裡的粉盒,拿起一隻畫筆來,開始描臉:“你看看,幹我這行的真不容易,當寡婦要學織布,當大家小姐要學習《成爲上流社會交際花的一百種方法》,當個江湖人不得不參悟劍法,潛心修煉,當個戲子還要練嗓、描臉……真是苦得沒邊了,在這個世界我還是揹負重任來的,你好意思折磨我嗎?”

系統:“你學了嗎?織布?如何成爲交際花?潛心修煉?練嗓才幾天就嗷嗷叫了,我跟你講,像你這樣的宿主真是關一個少一個,你還是早點進小黑屋吧。”

“哎、哎,”林迢一手甩了畫筆,道:“真別急,有話好好說……那這樣吧,你先跟我說說那個贖罪模式。”

系統似乎對林迢覺悟低深惡痛絕,說:“你不是要和傅春虹轉世甜甜蜜蜜在一起嗎,剛好贖罪對象就是他,讓你做事你怎麼還磨磨唧唧的,一箭雙鵰早點完事兒不好嗎?多簡單的事兒。”

“好,”林迢謙卑地抱拳:“大哥,我聽你的,你繼續。”

“贖罪模式具體做法三則,一,不頂撞侮辱贖罪對象,二,不再次做過河拆橋的事,三,盡一切努力讓贖罪對象感到愉快。”系統說:“既然你學過《成爲上流社會交際花的一百種方法》,這種事是問題嗎?想必不是!”

林迢竟然啞口無言了。

半晌她說:“大哥,我只服你的嘴……不,不,不是我只服你的嘴不服你的其他,而是世界這麼大,人這麼多,一人一張嘴,我只服你這張嘴……咳咳,好的,我沒有意見,其實我要說的話都說完了,你交代的事我會好好辦的,期待我的表現吧!”

她拍了拍胸脯打包票,這時一個小丫頭正好端着水盆走進來,看到她的樣子驚得花容失色。

“阿姐,你怎麼了?胸口疼嗎?”

“哦,不,”林迢趕緊回過頭去:“什麼事也沒有,你來幹什麼?”

小丫頭說:“姑娘,是這樣的,今天不是您的場子,只是外頭的‘四爺’,說小紅姑娘唱的不好,今天定要見了你才罷休,把小紅姑娘折辱得好傷心呢,這不,還要叫你去見他,我們班主說您不上場可以,少不得私下見他一面,安慰他一下。”

林迢心裡一片大霧,這個時候,該安慰的不是小紅麼?

但是她是不會這麼做的,要說爲什麼的話,沒有成爲仇人之前她也許還可以挽救一下,但是在葉四爺長期捧東家、打西家的努力之下,趙小紅、不,是趙依紅已經徹底和她反目了。

系統告訴她,趙依紅會化身蠍心女郎把顧憐影的臉劃得稀巴爛,是什麼程度的稀巴爛呢,是“對着自己的影子,覺得醜到天際,瞬間好可憐自己”這種程度。

一代名角顧憐影的下場就是演藝生涯早早中斷,在戲班裡捱了幾天日子,之後再也看不下去別人嫌棄的目光,逃了出去,大冬天的,她在外面連宿三晚,得了病,在寒冬臘月的天兒裡,死了。最後連凍死的還是病死的,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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