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在他們家那麼多年,難道不知他們是什麼樣的人?”
楊貞一下就沉默了。
過了好一會兒才道:“當年翁溥的祖父靠着販賣貨物去寧波才發了財,讓翁溥的父親讀了書。翁老婆子就是家境還未富裕時娶的,是個農家女,進來一連生了四個女兒,性子都像她,不但好面子還摳門貪財;翁溥生下來時,家境好了,他父親也考取了舉人,一下就發達了,又是老來子,故而翁溥對錢財倒是概念甚少,就是那翁婆子……”
“這就是了。”
滿月道:“他們冷靜下來就會分析出我們在意兩個孩子。雖翁婆子不在意兩個姑娘,可卻可以以此要挾,故而我推測他們定是會再加錢的。”
“這……”
楊貞急了,“我的陪嫁都給老婆子握着,後來連月例也不給了,好多首飾都被她拿了去,剩下的都給我賣了,若是有錢,娘這500兩我都不能拿,娘也沒什麼錢,她若再加錢……”
楊貞急眼了,她是真得什麼都沒了,自己母親也不富裕啊!楊家因滿月一月給500兩得到改善不假,可那是公中的錢,哪裡可以挪用?
母親這些錢也是嫁妝所出,500兩對滿月來說也許是九牛一毛,可對於一般人來說那是鉅款!!就算是楊家這樣的百年世家500兩也是要肉痛下的!
“大姐莫急,我自有法子對付他們。他們若識趣便是給500兩,若是不識趣嫁妝也一併要回來!”
滿月翹脣,“不怕他們鬧,就怕他們不鬧!”
“嫁妝能拿回來了?”
楊貞遲疑着,“其實,其實,其他可以給他們,若,若是能把莊子拿回來……唉,讓十一娘笑話了,也是我貪心了,罷了,若是給了500兩,能把孩子給我就行了。”
“大姐是擔心以後生計?”
滿月笑着道:“你不是答應我隨我去寧波了麼?還怕什麼?你總不會以爲你是我大姐我就讓你白吃白喝吧?哼!”
她一噘嘴,“你是要給我幹活的!”
“噗!”
被她耍寶的樣子一逗,智慧也回來了,伸手點了下她的腦袋,道:“你呀,就會逗我。”
“大姐,我說真的呢。我覺得你熟知大家族禮儀,就去我那寫寫算算屈才了,我那兒可大了,後面的幾進房子早裝修好了,可只對外開放了一部分,還有一部分我打算只接待女賓,大姐若是拉得下面子,周旋於這些貴婦人間,或者乾脆給我當個掌櫃,那我真求之不得呢!”
頓了下又道:“現在的掌櫃年紀大了,腿腳不好,他都跟我提過,歸林居的掌櫃他做不了了,想退居二線。”
“我都這樣了,哪裡還談面子?我一個嫁過人的婦人能把孩子拉扯大我就心滿意足了。我就怕我做不來,掌櫃那樣的事我哪裡能做得?你說的只負責女賓我也怕做不來……”
滿月知道楊貞從未歷練過,心裡擔心也是正常,便道:“姐姐先隨我去看看,哪裡一來就會的?只要姐姐願意幫着我就好啦!”
“那是自然,我還得靠你這個妹妹吃飯呢,工錢可以不要,就給我們娘三一口飯吃,我就賣給你了!”
姐妹倆打趣着,氣氛大好,不一會兒就是笑作一團。
其實大姐也不是那麼刻板的人,也許當年嫁給翁溥時也是天真爛漫的少女,是後面的苦難讓她越來越沉悶的。近日回家了,心情好了點,自然也沒那麼沉默了。
當然,比起她和九妹,那大姐絕對還是老古董一枚!
說說笑笑便是到了翁家,雖是來談判的,可滿月等人還是按照禮節帶來了一些拜年禮。
幾人下了車,冷雲策馬過來,道:“我四下轉轉,就在附近,不會走遠,等下你讓家丁喊一聲就是。”
“嗯。”
“去喊門吧,等開門了我再去轉。”
楊貞行了一禮,感激地道:“多謝侯爺。”
“大姐客氣了,一家人不用如此。”
滿月忽然發現大叔看着冷,但其實真是個腹黑鬼。
比如他對自己老兇巴巴的,動不動就要打斷自己的腿,對好大一部分人也是冷冰冰的,可對自己的家人,嘖嘖,各種稱呼張口就來。
跟着自己喊,那叫一個放得開,瞧大姐激動的樣子,眼神一下就變了,成了看妹夫的眼神了。
從家人下手,好陰險啊!
那邊家丁喊門,過了一會兒,門開了,一見是滿月一行人,來者本能地沒好臉色。可那些僕人看到滿月身後還有幾個騎馬的男子,特別是腰間還掛着刀頓時臉色就變了。
立刻出來,徑直上前,行禮道:“原是侯爺駕臨,小的給您問安了。”
冷雲坐在馬上,眼皮子都沒擡一下,只衝滿月道:“我在那邊等你。”
“噯!”
說罷便是掉轉馬頭,心裡給翁家人留下兩字評語:蠢貨!
一個家的閽者最能看出主人家的素養,雖是猜到了自己的身份,可卻無視滿月,只過來對自己行禮,不是蠢又是什麼?
一個迎來送往的這麼沒眼力見,可見主人家暴發戶的嘴臉了,毫無涵養,目光短淺,就這樣的貨色,隨隨便便一天就玩死幾個,都懶得出手。
冷雲臉上淡淡的,目光有些冷冽,慢慢又有了暖意,嘴角揚了起來。
不過……
給小東西練練手也好,不然她只知蠻幹。
那閽者一臉尷尬,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侯爺在此的原因,心裡不由發顫。
楊滿月如此得侯爺喜愛,甚至從寧波趕來替她撐腰,他們翁家真得鬥得過冷雲?
不,不會的。
家裡三個老爺,冷雲是武夫,如今和大金議和了,他都被趕出京城了,朝中諸老最是怕武人做大,視冷云爲眼中刺,就算是侯爺又如何?
只要陛下猜忌,轉眼人頭落地!
想到這裡便是冷哼了一聲,很是傲慢地道:“我說今個兒怎麼烏雲壓頂,原是楊家的掃把星來了。”
楊貞臉色一變,就要發怒,滿月卻是一把攔住,笑着道:“大姐,看來翁家今日不想談這事了,那咱們走吧。這位,麻煩說一聲,我們這就去寧波了,什麼時候想通了什麼時候來個信,我們再談。”
說罷真就是拉過楊貞就往回去,那閽者急了。
這怎麼行?!
老夫人還在等着呢!
一想到若是自己把人氣走了,以老夫人那刻薄性子還不得撕了自己?
腿一哆嗦,立刻上前,道:“少奶奶,可走不得,夫人在裡面等呢。”
“咦?”
滿月笑着道:“不是烏雲壓頂了麼?我們楊家的掃把星可不敢大年裡給人帶晦氣,大姐你說是不是?”
“是啊,若出了什麼事我們可擔不起,十一娘我們回去吧。”
“別,別啊!”
閽者急眼了,忙打了自己一個耳光,哭喪着臉道:“少奶奶,我錯了,小的是看着少爺長大的,您現在要回去,小的,小的心裡替……”
“呵……”
楊貞冷笑,“是啊,在你們翁家人眼裡,只有姓翁的人是人,其他人都不是人,你這個家生子得了主人家的姓自是要忠心的,這些年也沒少照顧我,你的情我都記得了。”
被人一陣嗆白,那閽者眼裡透着恨可卻不敢再放肆,生怕他們走了自己沒交代,只得由着楊貞埋汰,屁都不敢放一個。
“姐姐,他倒也算忠僕,罷了,不與他計較,正事要緊。”
罵夠了,自然不糾|纏,“還不前面帶路?”
“是,是,是!”
“喊兩個人把東西搬進去,我們楊家詩書傳家上千年最是重禮!”
滿月的話更是刺得翁家一干奴僕臉發紅,也不是個個都是刁奴的,自然知道主傢什麼德行。
毆打媳婦不說,還要人嫁妝,真是有些無恥了。
一行人進了院,到了花廳,好傢伙,人還不少呢!
這七大姑八大姨的都來了吧?
還有幾個老頭,嘖嘖,以爲這就能嚇到姑娘?
咱人也不少啊!還都是壯小夥,嚇唬得了誰?
滿月行了一禮,道:“翁老夫人新年好。”
又衝翁溥行了一禮,“翁公子新年好。”
“貞兒……”
翁溥一見楊貞便是立刻上前,翁老婆子忽然咳了起來,才邁動的腳立刻收住,不敢上前了。
楊貞眼皮子也沒擡下,只道:“妹妹,把東西拿出來吧。”
“噯。”
滿月見翁婆子也沒回應便也不廢話,將自己寫的條陳拿了出來,道:“翁家夫人過目下,這是我擬的條陳,若無問題便是請人見證畫押,瞭解了這事吧。”
翁老婆子的臉拉得老長,邊上的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的也是一副看仇人的樣子。
可惜的是,他們就算是眼睛翻到抽筋也影響不到滿月,誰讓人家是鐵骨錚錚,臨危不懼的楊任爾呢?區區幾個鄉下老頭老太嚇唬不住她的,
翁婆子一看,頓時氣得七竅生煙,大罵道:“楊滿月,你這一條是什麼意思?!什麼叫作散則自由人,婚喪嫁娶自便?!”
滿月一臉奇怪,道:“這有什麼問題?難道翁公子以後不娶妻了麼?”
“呸!”
翁婆子啐了一口,“我兒家世好,模樣俊,有學問,你們這一走不知多少好姑娘想嫁給我兒,怎可能不再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