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三嬸提着一把掃院子用的長掃帚從這花徑小道的視線死角走出來,也不知道她躲在角落裡看了多久,反正悠哉遊哉地走到夢梅頭邊,彎下腰很是關心地問她要不要緊。
夢梅趴在中午滾燙的碎石小道上,摸着疼痛的手腕在擦眼淚,身邊突然來了人嚇得她不顧傷痛驚跳起來。
“沒事沒事,我沒事,我就是摔了一跤。”
“哦,還以爲你想在這睡午覺呢。”
聶三嬸皮笑肉不笑地翹翹嘴角,揮舞着手裡的掃帚圍着夢梅掃地,把落葉草葉都往她腳上掃,逼得她不得不跑向夾道,避開人羣回住的小院去。
魯豆豆她們幾個正在院裡輪流打水擦臉準備午休,五個人有說有笑,討論着等烤爐修好會做些什麼菜,然後就見夢梅有些狼狽地匆匆走進來,見院裡大家都在,連忙就往自己屋走。
秀蘭一眼就看到夢梅用袖子緊緊遮住的手腕,直覺上覺得有些奇怪,嘴裡叫着夢梅是不是偷藏了東西,腳下飛快地走過去拉她的手。
夢梅被嚇到了,抽手就躲,秀蘭不依不饒,兩人拉扯了幾下,夢梅最終不敵成熟女子的力氣,被秀蘭一把抓住了左手腕用力一扯,馬上吃痛尖叫。
秀蘭被夢梅的叫聲嚇了一跳,但也沒放手,而是掀起袖口查看,發現手腕背部有一片嚇人的烏青。
“哎喲,這是跟人打架了?小小年紀倒是蠻有膽的嘛。”自從知道夢梅半夜去爬溫谷山的牀後,秀蘭就一直看她不順眼,如今搬回來住每次見面都要冷嘲熱諷。
“不是的,是摔的。”夢梅抽了幾下手都沒把手腕抽回來,還惹得秀蘭更加用力地捏她,疼得她說話聲音都變了。
“都來看看哎!怎麼摔能摔到手背受傷?”秀蘭大聲召喚其他人一塊上前。
“摔跤倒是見過摔傷手掌和胳膊肘的,但只摔傷手背的沒見過。”錢嫂子走上前去看了一眼冷笑道。
“姐姐,你看她全身就這一處傷勢,我覺得像是被人故意踩的。難道是跪在地上求人不成讓人給羞辱了?是不是這兩天使喚你的那個廚娘乾的?”秀蘭滿面笑容地又捏了一下夢梅的傷口。
夢梅疼到差點腿軟,連連搖頭。
“不是,跟別人無關。”
“那就奇怪了,這傷總得有個解釋啊,不然別人問起來還以爲是我們弄傷你呢。再說了,你身爲廚娘傷成這樣可得好些日子幹不了活,本來廚房現在就人手緊張,你這不是讓曾珠代總管難辦嘛。”
“我會做點輕活,我不會給大家拖後腿,我保證。”夢梅半點脾氣都沒有,低聲下氣的哀求。
“現在廚房裡哪還有什麼輕活?連一等廚有時候都要做些雜務,你可真會說賣乖話。”
“不敢了,真的不敢了,求你們放我一馬,我一定好好做人,再不敢給大家添麻煩了。”
“不是我們不放過你,而且你做的事情已經傳開了,遲早是要傳入大夫人耳朵裡的,我們不落井下石就已經是給你面子了,沒有人能救得了你。”
“有人能救我的,我知道她一定有辦法,但她討厭我,恨我,就是想看着我滾蛋。”夢梅背貼着牆滑坐在地上大哭起來,秀蘭拉不住她只好放了手。
“夢梅,難道你先前是找白蔻去了?”一直站在後面沒吭聲的魯豆豆警惕地上前兩步死盯着她看。
“臉皮還真厚!”衆女一致地呸她。
“和男人私通的又不止我一個人,白蔻也揹着我們大家和男人見面,我親眼撞見過,還是三個男人!三個!大晚上的出現在廚房裡!白蔻和他們有說有笑!可是現在她卻能去侍候三少爺,而我卻要被趕出府!憑什麼!”夢梅突然歇斯底里地咆哮起來。
紅素連忙奔去檢查院門,發現夢梅回來果然沒有閂門,她趕緊插上閂子。
“白蔻那時候天天晚上留在廚房,到半夜纔回來,我們還要給她留門,那時候我們誰抱怨過了?她其實就是偷會男人!你們這些笨蛋全被她騙了!她就長了一張騙人的臉!”
夢梅一邊哭一邊罵,嗓門大得恨不得讓相鄰院子裡的廚娘都聽見。
魯豆豆當然知曉白蔻與三少爺之間是怎麼搭上的,但其他人不知道,突然聽到夢梅這麼大喊大叫地說出來都愣住了,魯豆豆學着她們的表情,也裝出一幅吃驚的樣子。
“夢梅,沒證據的事可不要亂說!信不信我撕爛你的嘴!”趁着夢梅喘氣的間隙,魯豆豆當先喝斥。
“就是!從頭到尾都是你一個人說的!有別的旁證嗎?”紅素跟着魯豆豆附和。
“那天晚上我親眼看到的!”
“衙門斷案還要人證物證俱在呢,你說你親眼看見的,我們就得相信你?誰不知道你一直記恨白蔻逼你公開做溫總管外室的事?”魯豆豆堅信夢梅手上沒有確切證據,底氣十足的大聲反駁。
在場衆人都知道魯豆豆和白蔻的關係,見她這麼維護白蔻的名譽都覺得很正常。
“我沒騙人!你們纔是都被白蔻騙了!”
“你既然親眼見到了,那你說那三個男人什麼模樣?”錢嫂子話趕話問了一句。
“他們……”
夢梅頓時語塞,她很使勁地想了一會兒,卻只模糊地記得是三個男人的身影,但他們穿什麼衣服說了什麼話卻半點都想不起來,那一晚的驚嚇讓她記憶模糊。
“看吧,果然是信口開河,現編瞎話哪那麼容易。”秀蘭抱着手臂嗤笑。
魯豆豆氣壞了,提起裙襬就上腳一踢,把夢梅踢得直往地上撲,然後馬上被衆人七手八腳地拖遠了些。
“有話說話別動手啊,打傷了人回頭可沒你好果子吃!”
“我就是氣不過她處處針對白蔻!”
“魯豆豆,你少裝純潔,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天天和白蔻躲在夾道說話,以爲我不知道你們倆其實就是勾搭路過的男人!”夢梅灰頭土臉地從地上爬起來,衝着魯豆豆發起火來。
“喲嗬!說完了白蔻又來說我了?我和白蔻勾搭男人?證據呢?你紅口白牙說什麼就是什麼?你以爲你是什麼東西?”魯豆豆不顧衆人攔阻,咆哮地罵回去。
“夢梅,你可別像個瘋狗似的亂咬人!捉賊捉贓,拿奸拿雙,你非說她們小女孩子清白有問題,可得有證據纔好在大夫人面前告狀,不然的話,倒黴的還是你自己。”錢嫂子死死地拉住魯豆豆,嘴上是反駁夢梅,卻也是給大家都提了一個醒。
“對呀!去大夫人跟前告狀啊!夢梅你不是說白蔻也有勾搭男人麼?看大夫人會相信誰嘍?”秀蘭馬上幸災樂禍等着看戲。
夢梅因爲氣憤而高漲的情緒頓時消減了下去,嘴巴動了幾下卻什麼都沒說,她沒證據,真要腦子發熱去告狀,倒黴的肯定是她。
“夢梅,沒證據的事就不要亂說了,白蔻現在侍候着三少爺,要是有什麼風言風語傳到這位少爺的耳朵裡,你說他會相信誰?”錢嫂子把魯豆豆推給紅素和宛秋看着,她拍了拍自己衣服上的灰塵,最後勸了夢梅一句。
“行了行了,熱鬧看完了,該歇息的都歇息了吧。”秀蘭拍着巴掌,把人都哄散了,只有夢梅傻呆呆地仍坐在地上,但已經無人理會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