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舊坐在書房裡看書的顧昀聽聞二嬸只罰了每人五板子,面上不禁浮起一絲冷笑。
“東廚房有熱鬧瞧了。”
“少爺何出此言?”
因爲不想看到汪春兒,所以顧昀讓新丫頭在廊下站着,身邊侍候的還是用慣的老丫頭,四人見少爺突然這麼說,不禁都有些好奇。
“二夫人買新廚娘我們都知道是爲了給二位小姐做陪嫁,她們剛剛在我這裡犯了錯誤,卻只罰每人五板子,養幾天就好的小傷,擺明了是有別的事要差遣她們,要是打成重傷就得耽誤時間。”
“這新廚娘只是交給東廚房代爲調教,三小姐又不是這幾日就要出嫁,晚幾天再開始訓練又有什麼關係,二夫人怎會變得如此急躁,好好管教手下人學好規矩纔是正經。”
“還不是因爲小姐們的應酬不等人,新廚娘必須要有幾道拿得出手的新菜新點心,好讓我那兩個姊妹在朋友圈子裡掙點顏面。”
“新菜新點心?那不就是衝着白管事來的?”小菁快人快語。
“沒錯,白蔻給她們做了幾回槍手,叫她們惦記上了,知道不可能調走白蔻,就想調她的好姐妹,以爲憑她們雙方的關係,就可以肆無忌憚地學走白蔻的私房菜。幸好被老太君擋了回去,要不然初九的宴席,廚娘都不夠人手燒菜。”
“二夫人這是怎麼了?!她以前不是這麼急功近利的人啊!”老丫頭們吃驚地掩住嘴,面面相覷。
“誰知道呢,由她去吧,只希望東廚房不要又亂起來。”
“少爺,東廚房現在的代總管是二夫人的陪嫁呢,她不要緊吧?白管事也傳了那邊不少私房菜呢。”
“她要是真能從中找到平衡,我倒是贊成她把頭上的代字去掉,她要是做不到也正好換人,反正還有兩個男管事可以補缺。”
“希望別換,不然叫白管事去男管事的房裡談事麼。”小茜嘴快地補了一句。
顧昀馬上面皮肌肉抽搐了幾下,然後趕緊假裝鎮定,開口說道。
“曾珠在東廚房熬了二十多年,好不容易坐到了代總管的位子,擱誰身上都不願意這麼快就下來,二夫人對下人多小氣她肯定比我們深有體會,看她怎麼辦吧。”
丫頭們想想,眼下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二夫人做事不地道,總是想要現成的可怎麼行。
捱了板子的關秀梅四人在她們共住的房間裡,趴在通鋪上嚶嚶嚶地哭,雖然只有五板子,可下手的婆子一點都沒有手下留情,打出來的傷跟捱了十板子似的。
三小姐顧婉和五小姐顧嬋先後都派了丫頭過來查看情況,把她們幾人罵得狗血淋頭,上午叫她們去鐘鳴院找白蔻敘舊,可沒要她們在那裡撒野,還被世子抓到現行。
派過來照顧她們的小丫頭和婆子也對她們罵罵咧咧,擦身上藥時故意下重手,疼得她們鬼哭狼嚎。
好不容易那些人走了,屋裡安靜下來,不知道用的是什麼藥,四人的屁股和腰上都火辣辣的疼,想睡又睡不着,眼淚嘩啦啦地流,邊哭邊聊天。
“這是不是白蔻報復我們啊?我們以前那麼欺負她。”年紀最小的楊翠英嗚嗚嗚嗚地哭。
“她能耐了,侍候世子,哪還把我們放在眼裡。”關秀梅吸着涼氣,氣哼哼地。
“看今天這情況,這二夫人雖是世子的嬸嬸也要讓着這個侄子,我們今天吃個虧長個記性,下次再不犯了。”楊金英既是安慰妹妹,也是說給自己聽。
“我們跟白蔻相處幾年,居然都不知道她還有私房菜,那個小賤人,當初我就說她心事重,整天不哼不哈,要好好打磨她,看看她給我們惹的罪!”鄧金香磨着後槽牙,使勁忍着身上的疼痛。
“白蔻家以前肯定是幹廚子開酒樓的,要不然她哪來的私房菜譜,那幾年我們一直在一起,一桌吃一屋睡,她根本沒有機會接觸別的東西。”
“肯定的,夫人還說她識文斷字呢,也必是以前在家學的,全瞞着我們嚴嚴的,要是早早知道,搶了她的菜譜,我們也能靠私房菜過上好日子。”
“行了,說那麼多有什麼用,還是想想等養好傷怎樣偷她的菜譜吧。二夫人說東廚房的那個曾珠會幫我們,我們得跟她搞好關係。”
“還有整個東廚房的人都不能得罪,尤其白蔻那三個新交的好姐妹,她們肯定從白蔻那裡學到了別人沒有的私房技藝。”
楊氏姐妹一聲不吭,光聽關秀梅和鄧金香兩人說個沒完。
“要我說哪一天堵了白蔻揍她一頓逼她交出菜譜來就完了,省得現在這樣動腦筋偷學,太憋屈了。”楊金英趴累了,小心翼翼地支起胳臂換個姿勢,又不免牽到傷處,疼得她齜牙咧嘴,心裡充滿戾氣。
“你有病啊,忘了白蔻打人有多兇啊?”鄧金香偏頭瞪了一眼。
“你以爲這裡還是學坊?這裡是國公府,白蔻地位現在比我們高,敢打她一頓,信不信世子把我們四人都剁了,夫人還不會求情!”關秀梅也是罵,氣楊金英一點腦子都沒有。
“我聽下人說,白蔻現在是內宅的二號人物,在她頭上的是侍候國公爺和夫人的老媽媽,我們在她面前要謹記身份和規矩,不能擺師姐妹的架子。”楊翠英扛不住疼,抽泣地說道。
“我們不準擺架子,她卻是擺得歡,看她先前站在廊下說話的得意勁兒,要好好想想以後怎樣跟她相處,要是讓她拿到錯處還不得死死地報復回來。”
關秀梅作爲傳藝師姐,欺負白蔻最狠,自然也是最怕她報復的,她跟學坊的管事們混得熟,不止一次被大人們叫去懲罰犯錯的學徒,她對以下犯上的代價最是深有體會。
“那我們、那我們就跟她好好相處,低聲下氣一些,哄她一些日子,怎麼樣?等三小姐訂了親,我們就要跟着陪嫁了,就不用再看到白蔻那張臉了。”楊翠英年紀最小,明年才及笄,這五板子打碎了她被買入國公府的喜悅和驕傲,害怕得跟抖糠似的。
另三人一起安靜下來,陪嫁的誘惑激烈地刺激着她們的心臟,只要作爲貼身丫頭陪嫁出去,不但小姐會重用自己,而且這輩子都不會再看到白蔻那張臉上了!
陪嫁的誘惑很大,所以貼身丫頭的名額有限,一個小姐身邊只能跟一個貼身廚娘,三個年長的女孩子馬上動起腦筋,互相看誰都是妨礙自己的絆腳石,瞬間就都沒有了聊天的心情。
在這難耐的沉寂中,楊翠英率先扛不住傷痛帶來的疲憊,趴着就此睡去,關秀梅三人各自動了一番腦筋,陸續地也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