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經到全素的程度了，那就只能參照僧人的素齋來列菜單了，還好這位老祖母不怎麼挑食，除了全素的禁忌外她沒什麼特別講究的，但口味居然偏辣。
“這位老太太吃辣哎，龐媽媽，同桌其他人都是什麼口味？”
“你給她一個人做一兩個有辣味的就好了，其他菜都走清淡。”
“唔，既然是出孝宴，又是全素，豆腐肯定是主角嘍？”
“那是自然。”
“那婢子再出幾道豆腐菜吧，只是要去鴨池坊買豆腐。”
“非要去那兒買？”
“因爲婢子對鴨池坊內的各個鋪子最熟，我們練習燒菜的食材都是這些鋪子供應，而且學坊從不拘着學徒關在屋裡練手藝，允許我們四處逛街，熟悉食材，瞭解物價，在不同的商販那裡練習眼力，學着辨別東西的好壞真假和品質高下，我們學徒還曾去過幾次夷人坊看滿大街的稀罕貨。”
“原來如此，你推薦的豆腐坊叫什麼名字？”
“包家豆腐，本來是一家很有名的老字號豆腐坊，但婢子被買進府裡之前就聽說他們家兄弟鬧分家，老母親偏疼小兒子，一碗水端不平，妯娌吵架，兄弟反目，弄得家裡不和，還影響到了生意，也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
“這可真是家家有本難唸的經……他們家豆腐有那麼好？”
“他們家豆腐最全，從做豆腐盒子的老豆腐，到極致細滑的嫩豆腐，一樣來一份，婢子就能做出一桌符合全素要求的純豆腐宴。”
“你這樣一說，倒讓我真的要派人去看一眼了。那鋪子具體地址是什麼？現在去買還來得及麼？”
“他們正常做生意的話，現在過去已經來不及了，明天大清早去，他們家的嫩豆腐賣得最快，多花些錢，連裝嫩豆腐的模子一塊買來，不然一路顛簸豆腐會碎掉的，下次要再買帶模子去就行了。”
“行行，我都記下了，明天一早讓人去看看，要是不行再找別家。”
“嗯，龐媽媽稍坐會兒，婢子去找個紙筆來。”
白蔻起身出門，先去廚房找了一截小炭，又跟美輪要了一張描花樣子的白紙，然後回到自己屋裡，把那豆腐店的地址寫了下來。
龐媽媽拿着那張地址笑眯眯地走了。
白蔻收拾了水桶抹布，找美輪又要了幾張白紙，坐在自己房間動手默寫菜單，主料，輔料，調味料，就連食用油都列了幾樣，留給大夫人斟酌。
接近中午的時候，美輪進來叫白蔻，提醒她該去東廚房了，才見她把那幾張白紙都寫滿了。
“美輪姐，麻煩一會兒得空的時候，把這個轉交龐媽媽，爲出孝宴準備的幾個菜單。”
“好，回頭我讓美奐送過去。你去洗個手吧，我在花園角門等你。”
白蔻看看自己雙手，都是炭粉，吐吐舌頭一溜煙地跑了。
美輪拿着菜單去找妹妹，讓她給龐媽媽送去。
“看見了吧，白蔻比我們這些人強多了，日後她只怕是要直接越過小茜和小菁她們，做少爺身邊的大丫頭。”
“沒想到她識字。”
“夫人怎會任由少爺胡來，肯定是查過的，知道白蔻是個能用的，她這樣的人，將來少奶奶進了門也照樣會重用她。別再起做屋裡人的念頭了，白蔻就在這擋着呢。”
美奐情緒消沉地點點頭，把菜單放在桌上用針線包壓着，預備一會兒就給龐媽媽送去。
美輪估摸着白蔻應該洗完手了，匆匆忙忙去花園角門等着，沒一會兒白蔻過來，兩人一塊往東廚房去。
東廚房裡大家已經忙着在做午飯，見三少爺身邊的大丫頭來了都好奇地打量，美輪徑直去找溫谷山說話，片刻工夫就走了。
溫谷山咬着長煙杆，把美輪的話轉告給了四位管事，再通過管事們的嘴，把白蔻搬入文菱院居住的事給散佈了出來。
廚房裡頓時就又炸了鍋一樣的沸騰了，人人稱羨。
男廚們都搖頭嘆氣，自嘲這好差事只能是廚娘專享，哪個少爺也不敢放個男廚在自己的院裡，要是勾搭上了那些貌美如花的丫頭們怎麼辦。
廚娘們紛紛圍着白蔻道恭喜，打趣她日後要是發達了別忘了大家。
白蔻笑呵呵地表示一切都好說。
“白蔻啊，你搬去文菱院了，還回不回來做事啊？”
“回來啊，當然要回來，三少爺不在家我就要過來做事，我只是住到文菱院，不是調過去，三少爺體恤我，讓我夜晚少走路，省得各門上的婆子時間長了煩我。”
“真羨慕你，這就是近身侍候了，日後還不定怎麼發達呢。”
“哎喲，侍候過三少爺，將來配個管事，做個管事媳婦，可比我們一輩子在廚房強多了。”
“管事媳婦那個太遙遠了，現在還是不要提了吧。”白蔻故作嬌羞地半低着頭求饒。
“呦呦呦，哪裡遠了，再過幾年就是嫁人的年紀了，正好。”
“瞎聊什麼呢，不用幹活了？”從來都是冷着一張臉的盧梅花跟背後靈似的冒出來。
衆人被她這一唬，立刻散了。
午飯時間結束後，大家各自午休，魯豆豆拉着白蔻一塊去後門，她早上請門上的婆子幫她叫貨郎，約了這時間買東西。
專門在大戶人家的側門外做生意的貨郎，擔子上都是大家用得着的日用品，那五百文錢在懷裡揣了一上午，這會兒就出去了一大半，光是新盆子就買了三個，新桶兩個，另外還有一大卷做洗臉巾擦腳巾的廢布頭子，茶具一套，刷牙的柳枝，蒲扇兩把，做針黹的剪子尺子粉筆一套，針一大版，各色絲線一整盒，還給看門的婆子買了一副針線算是幫忙的小費。
白蔻與那貨郎約了明天上午在八步巷的東側門再做一筆生意，她也要原樣再買一套自己用，那貨郎歡天喜地地挑着擔子回家備貨。
兩個人抱着這一大堆東西千辛萬苦地搬回了小院，又引來了大家的注意，但秀蘭和錢嫂子只是冷眼旁觀，夢梅抖着手裡的擦臉巾假裝很忙，只有宛秋和紅素上前幫忙，接過東西幫着一起放到魯豆豆的房間去，一下子就把閒置的空地給佔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