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太君的榮恩堂吃飯,一家人歡聲笑語其樂融融,長房和三房都在這裡,顧昀狀元,顧景二甲第二十八名,都是不錯的成績,今天又正好是顧昀十九歲生辰,老人家看着兩個孫兒始終笑得合不攏嘴,昨天還積壓在她心頭的烏雲早就變成了陽光普照。
對門的誠王府相比就要安靜許多,今天是爲了接待上門道喜的客人,王爺王妃一家三口才在自己家裡,明天一早他們還是要回衍王府,不過曄國公府要擺三天長街流水宴的事寧佩蘭已經知道了,她也決定湊個熱鬧,與顧府合辦,一家擺五十桌,一共擺一百桌。
寧佩蘭吃過晚飯去找白蔻聊天,好奇地問起爲什麼先前顧昀臉色那麼難看的原因,白蔻理直氣壯的一番解釋讓寧佩蘭也是張口結舌。
“你想得太多了吧?!”
“不是我想太多啊,你想想現在的人口平均壽命就知道我不是瞎擔心了,平均壽命才只有三十歲啊,死亡面前人人平等,不管出身多高貴的人,陽壽一到都要嗝屁。男人本身就比女人短壽,又天生喜歡作死,他們把自己的命玩掉了不要緊,讓陽壽更長的女人在青春正盛的年紀就做了寡婦還不能改嫁,違反人性,殘酷又殘忍。”
“朝廷敕封的女人畢竟是少數嘛,得了朝廷的好處,自然要遵守朝廷的律法,這樣算下來,其實也沒有多少人的。”
“讀書傳家的書香門第和鄉紳世族也是不讓族裡寡婦改嫁的,他們寧可讓寡婦死,也不會讓寡婦改嫁,甚至以家族中從無一例寡婦改嫁而自豪。真正有孃家撐腰可以大歸的寡婦是很少的,石天琦就是特例,聖人的外孫女,誰敢強留她守節,何況她丈夫死得那麼難看。”
“嗯,童明俐也是特例,要不是你,她也肯定是脫不了身的。”想起這事,寧佩蘭也是感慨,“當時最大的變數就是童明俐,好在還有你。”
“這幾年裡我們所知能夠開始新生活的也就這兩個人,其他年輕的寡婦都在熬日子。換作是我,得了夫家的好處,要我守寡三年可以,守節一輩子那就不行,大家族裡面,寡婦的日子有多難熬我們都清楚,有兒子的還能撐下來,沒兒子的就只能被人遺忘,又不能改嫁,那就是逼人去死。我好不容易從官婢恢復民籍,要我拿命去賭別人對我好,我沒那麼大的膽子。”
“所以,你並不想高嫁?”
“誰也不知道自己哪天死,我若先死,男人轉頭就可另娶新婦,男人萬一死我前面,我卻不能改嫁,那我不是虧大了?我一個平民,不敢奢求貴籍,得了朝廷敕封就一點退路都沒有了,讓我放着世間那麼多年輕小鮮肉的美好肉體不要,和一塊牌位過日子,不如一開始就不踏入那個圈子,律法又不限制平民寡婦改嫁。”
“可是顧昀那麼喜歡你,他一心只想娶你。”
“他是貴籍,我是民籍,門不當戶不對,隱患重重,還是算了吧。”
寧佩蘭沉默不語,再看白蔻淡然的表情,不知道顧昀會是怎樣的反應。
回到自己房裡,寧佩蘭把白蔻的態度轉述給丈夫,宮長繼一臉愕然,對這兩個人的糾葛是沒辦法了。
“白蔻說的提醒了我,你可不能死在我前面,我是誠王妃,我要是做了寡婦就不能改嫁,青春正盛的年紀抱着牌位過日子,你小心我我做幾千幾萬塊牌位,天天當柴燒。”寧佩蘭很嚴肅地指着丈夫的鼻子說道。
宮長繼頓時噎了一下,笑眯眯地把妻子的手握在自己手心裡安撫。
“好好好,我一定好好活着,絕對不死在你前面。”
“還有,胖子多短壽,你也不許胖,給我減肥!我都瘦下來了,你還沒有!你和顧昀真不愧是一對好兄弟!”
“好,減肥,等過了這一個月我一定好好減肥。”
“爲什麼要過了這個月?”
“殿試成績出來,這一個月新進士們有各種筵席啊,那麼多好吃的,能保持體重就不錯了,瘦不下來。”
“你就不會少吃一點?你堂堂王爺,缺那一口吃的?!”寧佩蘭深深覺得受到了敷衍,“不能說到做到的男人,太差勁了!”
“我答應你,過了這個月,我一定減肥。”
“下個月你入翰林院,天天的應酬,你跟我說減肥?!”寧佩蘭冷哼一聲,完全識破丈夫的伎倆。
“呃……”
宮長繼汗顏,他也編不出理由來了。
寧佩蘭有那麼一瞬間覺得,只有白蔻是好姐妹。
次日,顧昀依舊在家裡招呼客人,今天是親戚們上門道喜,宮長繼一家人一早就回衍王府了,起碼要在那邊住上幾天,傍晚還要去禮部參加爲進士們舉辦的瓊林宴,然後宮裡還要辦筵席,新進士們與文武大臣們一同飲宴,第一批購買的那兩千個鴿子蛋已經送到了御廚房,爲了鴿子蛋而修改宮廷筵席的菜單,也算是難得一見了。
顧昀自然記得今天是白蔻的十六歲生辰,但他實在走不開,只好派人把禮物送去王府,讓小葉子擺在白蔻的房裡。
宮長繼在瓊林宴上與顧昀碰了頭,沒敢把昨晚上白蔻說的話告訴給他,害怕顧昀一時激動在這瓊林宴上做出什麼驚人之舉,他打算先太太平平把這幾天的各種官方應酬都走完了再說。
瓊林宴上顧昀作爲一甲第一名,一人獨佔一席,顧大人作爲五品郎中自然也與同僚們一同出席,父子兩個從頭到尾都一直是衆人關注的焦點,各種溢美之詞就沒停歇過。
等宴席結束,父子倆回到家裡,顧昀在自己屋裡看到了白蔻派小葉子送來的禮物,有昨天沒來得及給他的生日禮物,也有他考中狀元的賀禮。
顧昀意興闌珊地拆開來看了一眼,然後收進他的百寶箱裡,洗漱完畢滾上牀,想念着白蔻美好的胴體,希望自己做個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