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昀的喉頭哽了一下,白蔻通常不這麼叫他,但她一旦這麼稱呼,自然表示她的脾氣要發作了。
“我還沒發火呢,你倒先來脾氣了!”
白蔻雙手擱在大腿上,目光沉靜地看着顧昀,不發一語。
顧昀被這種目光盯着,心裡漸漸發毛,高漲的氣焰慢慢減弱,嘴巴扁了扁,一臉委屈地嘟了起來。
“你再這麼看着我,我真發火的哦!”
“您知道婢子說的在理,纔不會發火,不然您早掀桌了。”
“你這是吃定我的意思?”
“這是讚美您是天底下最明事理的世子爺的意思。”
顧昀坐不住了,一下子站起來,在房間裡來回走了幾圈,最後在白蔻跟前站定,白蔻就想起身說話,又被顧昀按着肩膀坐了回去。
“現在到明年還有大半年的時間,明年新工場的事等年底再議,說不定那時候又有合適人手了。”
“從別處挖到新的工匠有可能,但新工場籌備建設,婢子不能不在現場監督,這跟婢子懂不懂沒關係,而是一個態度,讓底下的人不要以爲能隨便耍花招,您也知道的,下面的人極其勢利,只要管事稍微客氣一下,他們就敢蹬鼻子上臉,必須要從一開始就立好規矩。”
“好啦好啦,一切都是你有理,先看看今年賺到多少錢再籌劃明年的事吧。”
“哪怕暫時不建工場,土地總要買吧?”
“買地可以,反正地價便宜,先圈一塊地下來擱着,蓋不成工場還能用來種菜,反正不會荒在那裡。”
“是。”白蔻低眉順眼,溫順乖巧。
顧昀看着白蔻這個樣子,什麼火氣都沒有了,伸手挑起白蔻的下巴,在她無辜眼神的注視下,厚着臉皮彎下腰,在她光潔的額頭上印下一串細碎的親吻。
“遲早有一天我要被你拿各種冠冕堂皇的理由氣死。”
“氣死您對婢子又無益處,放心好了,婢子不會幹的。”白蔻一本正經地說道,就是語氣裡總覺得有股玩笑的味道。
“嘿,還更來勁了?”
“不敢。”
“真是的。”
顧昀假裝不悅地伸手點點白蔻的鼻尖,低頭在她脣上蜻蜓點水似的啄了一下,接着迅速跳開,險之又險地避開白蔻的拳頭。
“今天新店開張,我們晚上慶祝一下,你跟我一塊喝兩杯。”
“是,世子,婢子這就下去做飯。”
白蔻斜了一臉得意的世子一個白眼,慢條斯理地站起身整整衣服,端莊地離開了這個房間。
顧昀則笑眯眯地先去給長輩請安,跟他們講講今天的感受,老太君聽到孫子的生意做得這麼順利,樂得合不攏嘴。
等到晚飯時間,白蔻端上一桌酒菜,顧昀真的拉着她一塊坐下吃喝,她不喝酒,也看着世子不讓多喝,兩個人到頭來喝了不少汽水。
因爲先前已經看過長輩了,他們也知道顧昀今天累着了,所以許他晚飯後不必再去,顧昀酒足飯飽之後就去書房休息,看看書,溫習溫習功課,然後去睡覺。
次日一早,鐘鳴院衆人送了少爺出門上學,白蔻做弄每日的例行公事,帶着侍衛們就出了門,直奔十字大街上的店鋪,看看昨天的賬本,等待着有客人在女子茶室的預約本上留下名字和日期。
昨天的千金小姐們回到家裡後必然會講述各種樂事,顧繪的表現簡直是意外驚喜,若是下次真有人來找顧繪切磋棋藝,這女子茶室可就算是有了穩定的客流了。
愛下棋的人多,但有水平的女棋手少見,受到良師教導的富貴女眷又不會整日出來與人比試,顧繪本身的特殊情況註定了不能養在深閨不識人,棋藝表現完全夠格與男棋手比上一比,只要她打出名聲,自然會引來很多人向她挑戰。
白蔻開始盤算着是不是把二樓的一個廂房騰出來專門給顧繪做棋室,每月固定那麼一兩天是她與外人切磋棋藝的日子,歡迎預約觀戰,不收門票,只收茶點錢。
越想越覺得這個計劃可行,白蔻馬上記在自己的記事本上。
也就兩三天的工夫,畢掌櫃手中的預約本上就留下了十多位小姐的預約,日期有早有晚,時間有全天也有半天,或者午前,或者午後,一切隨她們樂意,但最近幾日沒有,最早的預約在月底,多數日期定在下個月,也有少數幾人定了下半年的某個日子。
顧繪的棋藝通過千金小姐們的宣傳,也在棋手圈子裡傳開,邀她比試棋藝的信函雪片一樣的送到曄國公府,蓉嬸請白蔻幫忙整理信函,白蔻又從畢掌櫃的預約本上找出空白日子,在整個五月裡給顧繪排了四場切磋會,並將這個消息通過千金小姐們的圈子散佈出去,歡迎預約觀戰,只需支付一點茶點錢即可。
自然這茶點費可不便宜,白蔻在廚藝上的名氣衆所周知,面對她開出來的價格,有意觀戰的人在預約報名的同時都痛快掏了錢,捧場的人還不少,其中多少有些微妙的心理,姑且不論顧繪的棋藝是否值得一看,起碼白蔻做的點心值得一嘗。
花了幾天的時間排定顧繪的切磋會,女子茶室的預約已經連六月都排滿了,同時也迎來了開張以來第一個預約的客人。
客人們都是生面孔,沒有白蔻打過交道的熟人,姐妹幾個在這茶室裡開讀書會,上午來,歇過午覺就走,玩得很是痛快,甚至在午休之後,還在簡單梳妝之時,就有人打發自己的下人去找畢掌櫃再定個日子,下次還來,可最早也得排到七月去了。
四月的最後幾天轉眼即過,迎來了更爲炎熱的五月,因今年白蔻用硝石製冰,因此各丫頭的房間裡也能放肆地使用冰盤解暑,甚至浴室裡都有大冰盤用來消除洗澡時的悶熱。
冰窖那邊除了要冷藏食物會過去之外,就不再從那裡取冰用了,而且這法子只有老太君和長房這邊用,二房和三房只知道白蔻有新主意,卻不知道詳情和細節,何況他們做主子的又不會少了他們的冰,也就懶得打聽那麼多了。
女子茶室的生意在這差不多一個月的時間裡穩定住了,派在那邊幹活的丫頭們也適應了這種更爲忙碌的生活,只要是有預約的日子,她們就要早早地過去做好準備,雖然辛苦,可世子會從賬上給她們開支工錢,並不要她們做白工,有錢賺,自然就無異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