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葉子來這一趟,二房的老僕們都看到了,擔心新進門的大少奶奶跟白蔻搭上關係,紛紛向甘氏的陪嫁下人造白蔻的謠,慫恿她們去勸自己小姐離白蔻遠點,二房的家務事找她們老僕就好,犯不着和長房走太近。
陪嫁下人感情上自然是把二房的老僕們視爲自己人,對她們的話深信不疑,於是找到甘氏的貼身丫頭,叫她們小心點,不要上了白蔻的當,那小丫頭最擅長憑一張嘴顛倒黑白。
甘氏都有點糊塗了,老太君和大夫人都誇白蔻,本房下人卻好像與白蔻有什麼深仇大恨,好在她本人也是大戶出身,內宅裡亂七八糟的事她從小見過不少,不論丫頭們怎麼給她傳話,她都只是先聽着,不急着表態,只吩咐人準備好衣裳,等顧旭到家後侍候了他梳洗更衣,夫婦倆一起往榮恩堂出席家宴。
主桌上,老太君坐主位,長輩們坐上席,顧旭夫妻自然坐下席,其他兄弟姊妹各坐各的桌,就連顧繪都出來了,甘氏第一次見到了胖得不成樣子的七叔,看了一眼後就不忍再過多關注。
開席後,菜餚流水樣的不停端上來,有東廚房的老廚們做的,也有甘氏的那兩個陪嫁廚娘做的平州風味,還有白蔻在鐘鳴院的小廚房做的菜,現在天氣轉涼,正是吃蝦蟹的季節,白蔻做了一道賽螃蟹,逼真的味道讓衆人都忘了這道菜的主料是雞蛋。
散席後衆人各回各處,顧旭換了衣裳到書房研讀公文,在書房侍候的是他院裡的老人,趁着大少奶奶不在,偷偷摸摸地向少爺告刁狀,請他小心提防白蔻,不要趁着現在二夫人不在,叫白蔻插手了二房的家務事。
顧旭假裝沒聽見,讓那下人自己鬧了個沒趣,灰溜溜地退下,但夜深後他回臥房歇息,還是委婉地提醒妻子自己處理本房家務事,不要依賴別人。
甘氏聽懂了丈夫話裡的暗示,明瞭是有人告狀了,並不爭辯,只是輕聲應了,然後服侍丈夫洗漱睡下。
次日早上,甘氏送了丈夫出門,然後在正房廳裡接待本房各管事,處理家務和核算賬本,別看只是本房家務,可對甘氏來講已經是千頭萬緒一團亂麻,又沒有婆婆和丈夫的從旁協助,想在短期內全部理順並不容易,小半個上午的時間就這麼不知不覺地過去了。
白蔻弄完她每日的例行公事,帶着顧繪上門拜見甘氏,昨天的紙條里約好了這次見面。
打着顧繪來見嫂子這個理由做幌子,二房的下人不敢阻攔,只得迎了她們去正房。
顧繪一聲大嫂,甘氏立刻親親熱熱地拉着她的手請她坐下,撤了一桌的紙本,換上茶點招待。
甘氏屏退了屋裡的所有下人,但又敞着房門,讓屋外的人都看到她在與顧繪和白蔻說話,卻沒人敢上前偷聽,因爲甘氏自己的丫頭就在廊下站着。
閒話了一會兒家常,白蔻就以帶旭大奶奶參觀府邸的理由,請她出門散步。
姑嫂兩人手牽手並肩走,白蔻跟在甘氏另一側,稍落後半步,再後面跟着甘氏的陪嫁丫頭,最後頭是二房的僕婦,她們生怕白蔻跟大奶奶說些什麼不中聽的,要是聽到隻言片語也好跟少爺告狀。
甘氏已參觀過府裡的環境,但是走馬觀花,看得並不細緻,只大致知道各房在府中的位置,白蔻帶她這趟卻是去見各個總管和管事們,向她仔細介紹每個人的職責,每見一個人,甘氏都有賞。
“旭大奶奶,這些總管和管事您一定要牢記在心,以後有什麼事直接使喚他們就是,中間經手的人越少越好,人多勢必混亂,而且也容易推卸責任,這一點想必您也是明白的。”
“我明白,但還是要謝謝白管事費心,我來家裡幾天了,還沒人跟我完整提過這些人事。”
“旭大爺也沒跟您介紹過嗎?”
“他已在翰林院銷了假,每日早出晚歸,興許是公事繁忙,一時沒顧上這些瑣碎事吧。”
“你們在平州結的婚,他在平州也沒說?您的婆婆也沒說?從平州來京城這一路上他也沒說?他就那麼放心您兩眼一摸黑地坐在房裡處理家務事?小心被人坑啊,旭大奶奶,老僕欺新主,常有的事。”
白蔻一臉雲淡風輕的表情,手上動作也是給甘氏指路,嘴上說的話卻叫甘氏心頭一跳,下意識地不想相信白蔻的話,想拉住她問個清楚,但馬上就感到手上一疼,顧繪一直牽着她的手,剛纔用力地握了握,疼痛讓甘氏回過神來,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可開口說話時聲音已然有些不自然。
“老僕欺新主?我是本房長媳,還是長孫長媳,欺我有什麼好處?”
“自然是婆媳之爭,二房唱主角的老僕都是當年二夫人的陪嫁下人及後代,她們有二夫人撐腰,連旭大爺拿她們都無可奈何。”
“這不可能!我婆婆沒跟回來,她要照顧公公,出發前她不止一次說過本房家務事由我一人作主。”
“是啊,話說得漂亮,可她什麼都沒交待您,而您沉浸在新婚的喜悅中也沒發現有什麼不對勁,等您到了京城進了這家門,自然而然會很信任本房家下人,有事都會依賴她們去辦,但她們卻是忠於您婆婆的。這兩三天來,她們沒少在您面前說婢子壞話吧?有沒有說過婢子行事惡劣性情惡毒?”
“……這!”甘氏啞了口,她第一天進門就聽說了鐘鳴院的白蔻管事囂張跋扈驕傲自滿。
“旭大奶奶,兼聽則明偏聽則暗,您是才進門的新媳婦,沒事別老是坐在屋子裡,料理完了家務事就出來走動走動,等明天擺過宴後,認識幾個閤眼緣的新姐妹約出來一塊喝茶,京城裡大戶人家的女孩子也是要經常出門社交的,競爭圈子裡的核心地位,否則被排擠到外圍的話,對旭大爺的事業前程可沒什麼幫助。”
白蔻這話又點在了甘氏的心頭上,顧旭如今是庶吉士,朝廷重要的儲備人才,自己作爲妻子有責任爲他在女眷的社交圈裡佔有一席之地,幫助他在前途上走得更順利一些。
“多謝白管事提醒,以後還要仰賴白管事幫着多出一些主意。”
“旭大奶奶客氣了,旭大爺與世子是同一個祖父的堂兄弟,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大奶奶若是需要幫助只管吩咐。”
白蔻淺笑道,態度謙卑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