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陳述案情的過程並不需要多少時間,不到半個時辰,王笑東主謀了一切但夜裡已經意外身亡的消息就從宮裡傳了出去。
有不相信他死得這麼巧合的,也有因他死了而暫時鬆口氣的。
王笑東死了纔好呢,所有罪名都可以推到他頭上,反正死人又不能給自己喊冤,這樣只需司膳監咬緊牙關堅稱他們所保管的記錄都是從王笑東手上原樣抄來的副本,聖人又沒有別的確鑿證據,邵一平的差事也就能保住了,否則他若被撤換了,纔是上頭最大的損失。
聖人暴怒,命令府尹立刻圍住王家,禁止任何人進出,等過完年,衙門開印,馬上抄家查封,追查隱匿財產,允許家眷戴罪立功,只要招認出關於王笑東任何別的罪名,一旦覈實,該家眷就可放過,否則男爲奴女爲妓,移送教坊。
府尹遵旨,正要告退時又被聖人留住。
“王笑東作爲七品命官,家裡也是使喚奴婢的,把那些有奴籍的挑出來重點查問,提供線索證據的,一經查實就放爲良人。”
“是,陛下。”
“還有,周宏守和王辰安現在查得怎麼樣了?”
“他們兩人招認了不少以前幹過的事,但難找苦主對證,畢竟沒人會承認自己曾經私下行賄,現在能給他們定罪的罪名之一就是鉅額財產來源不明,他們的家庭財產與官職俸祿不對等,就算除去妻子和兒媳婦這麼多年的嫁妝出息,還是有很大一筆財產對應不上。而另一個罪名就與白蕊有關,虐待婦孺、污衊婦女名譽以及強搶民女,罪加一等,白蕊又已呈交了她的嫁妝清單副本,只等年後覈算清楚,將白蕊應得的那份發還給她,其餘的罰沒入庫。”
“那個王辰安到底是出於什麼動機想強娶白蕊,又是如何知道白蕊最新下落的,他招認了沒有?”
“王辰安一口咬定是因爲女子茶室的緣故,他才知道白蕊的。他家女眷中有受邀參加過女孩聚會的孩子,回到家裡說起茶室中好吃的點心茶水,一來二去的,他自己都不記得到底是哪一次從孩子嘴裡知道白蕊是白蔻姐姐的事情。轉過頭來,既然知道了這事,就起了心思,稍微調查一下就知道白蕊是周宏守守寡的二兒媳婦,正好周宏守又有把柄在王辰安手裡,作爲交換條件,由周宏守把白蕊送去他家,也就有了後面那一連串的事情。”
聖人沉吟片刻,眉頭微微一皺,搖搖頭。
“王辰安這話不對,既然他先查過了白蕊,怎麼會不知道她已立女戶,而且遷戶到了天水坊,還與顧昀簽了十年長約?周宏守一家人的愚蠢行爲纔是真的不知道白蕊已經完全與他們家不相干,也沒去查過戶籍的事情,自以爲是地以爲只要露個面就能叫白蕊乖乖回家。”
“陛下英明,看來這王辰安還是隱瞞了一些口供沒有說清楚,待臣回去再嚴加審問。”
“不要費勁了,王辰安寧可編個漏洞百出的瞎話也要隱瞞的內容,反而說明他根本不是誠心娶白蕊,其實也是受人指使罷了。”
“這……!”府尹深吸口氣,抱拳行禮,“陛下英明。”
“不是聽說王辰安剛收監的時候鬧過一次自殺麼,這是做給他背後的人看呢,苦肉計罷了,他哪裡捨得死,而他這麼一鬧,馬上得到了小單間的待遇,天天有人看着,再不能自己尋死,倘若再出事就是你迎天府不可推卸的責任。”
“是,陛下,臣一定會盡力看管好王辰安。”
“王辰安現在是死撐,他不敢說出背後的人是誰,他把一切罪名攬在自己身上,按律定罪判不到死刑,最多判個流刑,但能換得他一家人安全。哼,這時候想起自己家人的安危了,算計起白蕊的時候怎麼就沒想過白蔻的身後站着誰。”
府尹不敢迴應,能使喚王辰安的,必是地位更高的大人,甚至極有可能已經超出了迎天府的職權範圍。
“你回去吧,把周宏守和王辰安的案子儘快辦結,朕以後不想再聽到他倆的名字。”聖人揉揉眉心,揮手說道。
“是,陛下,臣告退。”
府尹匆匆走了,聖人沉吟了片刻,衝身邊的喜公公招招手,對他耳語了一句。
“幾時尋個機會把司膳監的人都撤換了吧,留着總叫人不安。”
“是,陛下。”
府尹回府理事,奪去王笑東一應官職,連罪臣的身份都不給他,王家也被團團包圍,家人通通隔離開來詢問口供,在房裡服侍的近身奴婢們爲了得到恢復良人的機會,以及爲了避免淪爲教坊奴婢的家人們,紛紛爭先恐後地吐露他們所知道的一切。
賀傑家也沒能置身事外,林仁樂是他的姻親,這筆賬得算他頭上,因此被暫時收監,等年後再審,家人被軟禁在家限制外出,日常用品都由鄰里幫忙採購。
消息最終傳到曄國公府時已是午休時間了,這還是大車行的一個車伕送完貨返程,正好途經迎天府的後門大街,街坊們都已經在談論此事,車伕跟着湊了個好大的熱鬧,回到天水坊就給白蔻通風報信。
白蔻收到外面遞進來的紙條,看到上面寫着王笑東在賀傑家半夜栽在臉盆裡溺水身亡的死因,有些囧,有些無語,有些不可思議。
王笑東一死,很多秘密隨他一起消逝,原本還想等他收監後問些御廚房的往事,如今都成了泡影。
他爺爺的,死的真是時機湊巧。
白蔻吐出一口悶氣,把紙條拿去耳房給世子看。
顧昀看完也是無語,“終究還是慢了一步。他怎麼死得這麼巧?”
“紙條上說昨天東宮四處尋他不見蹤影,然後今早他就死在了賀傑家的客房裡,他的死說到底是他家人造成的,他們沒有說實話,否則若是東宮的兵士先找到了人,關進了監牢,現在只怕還活得好好的。”
“真是意外?”顧昀眼珠子一轉,冒出個想法。
“誰知道呢。”白蔻撇嘴冷笑,有些發愣的樣子。
顧昀把紙條搓成小條,扔進了矮桌旁的茶爐裡,輕輕拉住白蔻的手腕往自己懷裡一帶,抱着她順勢躺倒,扯起毯子將兩人都蓋好。
“當着本少爺的面,不許想別的男人,陪我歇午覺。”顧昀輕輕吻着白蔻的脣,“快睡,不許胡思亂想。”
白蔻擺着頭躲閃了幾次都是徒勞的,今年即將年滿十七歲的男孩子膽子大了,力氣長了,更不那麼好糊弄了,壓得白蔻死死的,卻又極有耐心地哄她睡覺。
見實在擺脫不了,白蔻也就不掙扎了,閉上眼睛很快就在顧昀懷裡睡去。
顧昀看着白蔻的睡臉等了一會兒,見她真的睡着了,才伸手指輕扶她的臉頰,低聲呢喃。
“身爲一個官婢,你關心的東西未免太多了,去年冬狩你到底和聖人達成了什麼協議?總不能他許諾你恢復自由?”
(作者的話:新的一年,要繼續碼字,求存稿君的愛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