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昀脫身跑回文菱院時，白蔻也纔剛洗完，正在房間裡擦頭髮，聽見三少爺回來喊美輪侍候更衣，好去東廚房監督大夫給廚子廚娘們診脈。
這動作真的快到白蔻都驚訝了，不過想想也正常，侍候主子們的廚子，健康絕對是頭等大事。
溫谷山燒菜從來不戴口罩，誰知道他有沒有在炒菜的時候喉嚨癢癢咳嗽幾聲。
白蔻憋着一肚子壞笑，悠哉遊哉地把自己整理好，等她終於打開房門時，三少爺早就帶着美輪往東廚房去了。
本來她也想去，但想想要是去了，肯定會被人認爲是她搞的鬼，故意打擊對手的手段。
嗯，雖然事實上的確是她的主意，但她纔不要露面去拉仇恨呢，萬一哪天被人套麻袋打悶棍就太不划算了。
這麼想着，白蔻愉快地走進小廚房準備午飯。
顧昀雖然迴文菱院轉了一圈，但他還是比龐媽媽先到東廚房，正好趕上管事們在分派活計，再晚一會兒廚房裡就要忙開了。
見三少爺親自過來，也不說什麼事，就是讓大家男女分開，各自排隊，然後他搬把椅子坐在樹蔭下閉目養神，一句話都不說。
溫谷山上前請求，也被美輪擋了下來。
美輪是能與溫谷山近身說話的，藉着這個機會，美輪聞到了這個廚房總管身上揮之不去的煙臭味，在她轉身回少爺身邊時，給了一個肯定的暗示。
龐媽媽帶着街上醫館請來的大夫一走進東廚房就引起了一陣喧譁，因爲東廚房人多，還特意請來兩位大夫，男女診脈同時進行。
龐媽媽擡出大老爺的招牌讓衆人乖乖配合，理由就是上次三老太太的下人引起的事情後續，三老太太對乾淨的要求走偏了是她不對，但提醒了大老爺對出孝宴提出新的要求，除了廚房環境乾淨以外，人也要乾淨，做廚子的有病，又怎能做出乾淨的飯菜來。
既然是大老爺的命令，沒人敢有異議，人羣開始在大夫面前排隊。
診脈的順序從三等廚開始，健康的站一邊，不健康的站另一邊，等第二輪診脈，以防誤診。
三等廚中的新人都很順利地過了關，剩下四個男廚子中，被扣下了兩個，一個是腸道有問題，一個是肝部有問題，都到了要治療的地步，也不知道隱瞞病症有多久了。
二等廚裡普遍有老鼻炎，然後還有一些上火啦溼熱啦陰虛火旺啦這種小毛病，大夫們只得把鼻炎中的重症者揪出來站一邊。
一等廚都是要掌勺的，他們每個人診脈的時間都明顯延長，結果他們當中也有不少人鼻子不太好，還有幾名四十多歲老廚娘有明顯的絕經前後諸症。
查完了廚子廚娘，最後輪到管事和總管，兩個男管事，黃大海腎陽虛，崔林腎陰虛，女管事裡，盧梅花也有典型的髒燥症，唯獨曾珠最健康。
溫谷山把煙鍋子熄了，煙桿往腰上一插，走到大夫跟前還沒坐下，爲男廚診脈的那個大夫就呼吸一窒，完全是本能地扇了扇手。
在邊上監督的顧昀他們見大夫這個反應，不約而同地向溫谷山瞟了一眼，頓時就讓溫谷山的背後冷汗直流，但到了這時候他已經沒有時間也沒有任何理由爲自己開脫，只能硬着頭皮伸出手腕。
他這抽菸多年的煙鬼症狀實在典型得連醫學徒都能診出來，白蔻先前說給顧昀聽的，大夫全部說中，而且爲了避免誤診，兩個大夫輪流都給溫谷山診了脈，結果都一樣，溫谷山如果還想徹底恢復健康，必須戒菸，並且服藥治療。
顧昀依舊一聲未吭，耐着性子等大夫們把前面揪出來的廚子廚娘交叉診脈完畢，確診無誤了，他才示意美輪把龐媽媽留在廚房外頭的人手帶進來。
兩個大夫領了診金，顧昀吩咐魯豆豆送大夫們走後門出去，而美輪領進來的是女護院和男侍衛。
“你們這些有病的，即時停職回家養病。尤其是你，溫谷山，身爲廚房總管專司侍候老太君，竟敢欺瞞主子，留你還有何用！”
圍觀的廚子廚娘們一陣譁然，顧昀目光一掃，盡數恢復安靜。
“三少爺！三少爺！饒了小的這次吧！小的知錯了，小的只是想盡心侍候好老太君！小的沒敢有意欺瞞！”
溫谷山面色煞白，慌作一團，雙膝跪地連連磕頭。
顧昀依舊坐着，只是微傾上身，望着腳下不敢擡頭的溫谷山，面帶微笑，和顏悅色，但沒人真的以爲這位少爺這會兒是真親切。
“真是個大膽的刁奴，兩個大夫確診你的身體不再適合幹廚子，還捨不得放下廚房總管的差事，難道是想讓本少爺替你背黑鍋，背上不孝長輩的罪名？”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小的真的只是一心想侍候好老太君！求給小的一次機會，小的願意停職回家養病，求三少爺不要撤小的職！”
顧昀假裝思考了好一會兒，整個廚房大院裡沒有人敢發出一點聲音，連聲咳嗽都沒有，全都在靜靜地等着三少爺做出決定。
“溫谷山，看在你在府裡任勞任怨十餘年的份上，就給你一次機會，準你回家戒菸養病，幾時恢復康健幾時回來。”
“謝三少爺！謝三少爺！”溫谷山狂喜不已地磕頭謝恩。
“好了，趕緊收拾行李回家歇着去，別惹我又改了主意。”
“小的這就走！這就走！”
溫谷山站起身頭也不回地從廚房角門出去了，此時男侍衛和女護院們，已經分別跟着那些停職的廚子廚娘們回院裡收拾行李，然後從後門離開，回后街他們自己家去。
躲在人羣裡的夢梅一下着急起來，溫谷山的小院裡晾着她的衣物，這要是一羣人進去了豈不就露餡了？
夢梅想追出去，但已經來不及了，先前有那麼多時間可以溜出去她偏沒有動身，現在着急也晚了。
所幸溫谷山也不想被男侍衛發現自己有外室的事，自從夢梅搬過去一塊住以來，他屋子裡到處都是女人東西，這要是一會兒侍衛們跟他進了院子，這秘密就瞞不住了，那時可就不光是停職回家治病這麼簡單了。
溫谷山反應算蠻快，他眼睛一掃就知道侍衛人數不夠，於是他放低身段說了些軟話，就說動了男侍衛們跟着廚子們拐了彎。
沒人跟着溫谷山看他收拾東西，他一進院子就閂了門，把他自己和夢梅的東西不管幹的溼的，分頭囫圇打了幾個包袱，又將夢梅的包袱扔在牀角落，放下帳子掩着，只提着他自己的包袱出門，在岔路口等着衆人一起會合往後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