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如圓盤,高掛天空。
他在她額上一吻,爲她蓋好被褥,走出了屋子。
幾人圍了過來,徐盛雙眼瞪得大大的。
但見燕榕目露寒光,臉廓線條如刀削般冷硬。
“無衣,你去調查那日宮宴上戌時與亥時之間,有誰離開過紫辰殿?”
“是。”
“蕭美人,宋玉曾讓她給朕帶話,朕卻並沒有收到她的片言支語,而就在今日蕭美人自殺身亡,此事蹊蹺,朕要你查出她真正死因。”
“是。”
“刺客之事。”燕榕看向天保,“既然是江湖人所爲,自有江湖人的法子,你可明白?”
天保拱手,“屬下明白,屬下會找江湖最大的幫派相助。”
燕榕頜首一一吩附,徐盛不由得小聲問道,“皇上,那孩子……”
“朕的孩兒,不會白白犧牲。”
片刻,他沉聲道來,言語之間是無比的恨意與悲哀,衆人皆沉默。
宋玉緩緩睜開雙眼,屋子一片寧靜。
適才,她得知了真相,哭累了,倒在燕榕的杯裡。
此刻她坐起身,藉着月光,收索到他的身影,一側的軟榻上,他己然熟睡。
走下榻,她來到他面前,爲他蓋上被子,靜靜的注視他片刻,又度到窗下。
今兒十五,團圓的日子,月光特別的柔美。
然而,她的心卻怎麼也不能平靜下來。
“想什麼?”
突然腰上一緊,她微微一驚,卻是他摟上了她。
“你沒有睡?”她問。
“睡不着。”他答。
“你剛纔偷看朕?”他問。
“嗯。”她答。
兩人沉默片刻,她轉過身,月光下,二人靜靜對視。
“對不起。”
未想,二人同時開口,皆是一怔。
他笑了笑,她卻沒有。
“燕榕。”
“玉兒。”
二人又同時說來。
“你先說。”燕榕道。
“你對我很失望吧。”她問。
“爲什麼這麼說?”
“因爲,我沒有信你。”宋玉說着低下了頭。
“朕也沒有信你,你對朕失望嗎?”他擡起她的下頜。
“不。”宋玉搖搖頭,“你選擇了堅持,而我,選擇了逃避。”她心裡難過,很難過。
“你爲我做了這麼多,而我什麼也沒有做。”她深深自責,“在你最困難的時候,我沒有與你共同承擔。”
燕榕也搖搖頭,“在你最困難的時候,朕也沒有與你共同承擔,那日,你一定難過如斯,你是如何撐過去的?”
說着,又將她緊緊摟住,吻了吻她的發。
她吸了吸鼻子,“我暈過去了,所以不覺得痛。”
他聞言,輕輕一笑,心口卻一陣絞痛。
能不痛嗎?
她推開他。
“可你,在那麼困難的時候,還想着救我。你不讓我查案,是怕劉太后知道李氏尚在人間,會對我不利。”
“你非要與朕計較這些嗎?”
“而我只會給你帶來麻煩,以前,我從沒覺得你我之間身份差異,如今,我覺得,我配不上你。”
“傻瓜。”他撫上她的額頭,“你告御狀又是爲何?”
“我……”
“將劉太后謀害李太后之事召告天下,爲朕獲得更多的支持。”
“可是,卻沒有幫到什麼忙,反倒讓你來搭救。”她自嘲一笑。
“不,你爲朕可不顧性命,你是報着必死之心的,那怕當時,你對朕失望,恨朕……你可真傻。”
“是,那個時候,真難,我誤會了你,娘又逼我,我的身世如此不堪,而你的處境,只比我更差,我真不知該怎麼辦了?我彷徨,無助,你爲什麼不告訴我呢?”
“告訴你,你會離開嗎?”
“不會。”
“所以,朕沒有告訴你,朕想着若勝了,再去找你,但朕也沒有想到,會發生了那麼多事。”燕榕捧起她的臉,“那時,謝玄陪在你身邊,朕知他對你的真心,你愛他嗎?”
“清漪也陪在你的身邊,你呢?”
兩人目光交織,真誠對視。
“她是朕要保護的人,是家人,不是戀人,因朕,她與周林受劉太后陷害,朕更加愧對於她。”
宋玉流下淚來,“太后登基,我無能爲力,我答應謝玄他若放下一切,不再助紂爲虐,我便隨他浪跡天涯,你還記得你問過我的話嗎?若你敗了,我會如何?我現在告訴你,你若敗了,太后必囚你,待大勢己定,太后會殺你,我陪他三年,以還救命之恩,三年之後我會去皇陵,陪你一輩子,不管你信不信,我當時就是這麼想的。”
“玉兒。”燕榕聽言動容將她抱住,緊緊的,隨後一聲長嘆,“幸得他看中權勢比你重要。”
“你不怪我?”
“朕吃醋,但你是重情重義之人,如你對李太后,對謝玄,對你身邊的每一個人,朕又怎麼怪你。”
宋玉又哭了,輕泣出聲,回抱着他,“你何嘗不是……燕榕,爲何要對我這麼好?你是皇上,你有很多的選擇,非我宋玉不可?我只是一個壞人的女兒。”
“你善良,勇敢。”
“可很多姑娘都善良,勇敢。”
“你聰明,會斷案。”
“相信有更多姑娘做得比宋玉好。”
“但朕愛的是你,自然要對愛的人好。”頓了頓,“沒有理由。”
宋玉哭得一塌糊塗,“你纔是個傻子,你這麼好,你讓我怎麼辦?怎麼辦?”
“那就永遠陪在朕的身邊。”
……
夜清清,月柔柔,情侶窗下竊竊思語,互訴衷腸,那般溫暖。
以往的一切,誤會,爭執,不解,埋怨,甚至憎恨隨着這寧靜的夜,溫和的風,煙消雲散。
誰對誰錯,誰付出得多,付出得少,都不重要,重要兩人之間,互解心結,對彼此的那顆心,那份情依在。
二人和好,按理說,眼中再也容不下他人,燕榕雖然每日都會抽一個時辰來看她,那怕再忙,只是從不留下來過夜,吃了晚飯就走,毫不猶豫。
並且二人極少說話,燕榕倒也罷了,皇上該端着架子,宋玉卻是難得的安靜,跟個小媳婦似的。
徐盛詫異,良辰美景,二人該如膠如漆纔對,這是爲何?她問宋玉,宋玉支支吾吾。
她去問晨風,晨風只會橫目相對,問英武?算了,她懶得去招惹。
連德妃的事都說清了,還有什麼攔在二人之間?
她好着捉,生怕二人還有隔閡。
這日,幾人又圍坐在一起吃飯,宮外,燕榕並不介意大家同桌,也沒那一番講究。
餐桌上,食不言語,徐盛一雙眼賊溜溜的在皇上與宋玉身上流蓮。
皇上爲宋玉夾菜,宋玉爲皇上夾菜,當真恩愛,只是……
“皇上今晚不走了吧。”
她突然問來,立即引來衆人的目光,宋玉瞪她,她朝宋玉眨眨眼。
“嗯。”
原本以爲皇上不會回答這麼無聊的問題,誰知,他卻輕應一聲,宋玉訝然,衆人立即知趣的放下碗筷,退了出去,順便將徐盛拖走。
頓時屋內只餘二人。
“你?”宋玉看他,他漫不經心的拭拭嘴,自言道,“倒是懂事。”
宋玉一頭黑線。
他長臂一伸,便握上她的手,傾身於她耳邊輕言道來,
“吃飽了嗎?朕問了大夫,你的傷己無大礙……天色不早了。”
宋玉不解,下意識的看看外面的天,那裡不早了,明明還早得很,直到他的手放在她腰上捏了捏,纔有所明白,頓時面紅耳赤。
屋內早早息了燭火,徐盛捂嘴而樂,長長鬆了口氣。
總算是,有情人成眷屬,想想前幾日,二人還橫眉冷對,虐心虐肺的。
嘖嘖,她晃着頭,吹着口哨走到院子,又見英武坐在屋頂上發呆。
心情倒也沉重起來,想了想,她去廚房拿了一壺酒,一個飛身,躍上屋頂,來到英武面前坐下,將酒壺遞到他面前。
“給。”
他看了一眼,沒有接,“戒了。”
徐盛詫異,想到他受皇上責罰,聳了聳肩,自個兒喝了一口。
“不好喝,阿秀釀的杏酒好喝。”
英武覺得她一定是故意的,偏偏要在他面前提及,他按耐住怒火。
“你別惱,我也想她。”徐盛又道,“她是我見過最好的細作。”
英武譏笑出聲,“你見過幾個?”
“就她一個,最特別的。”頓了頓,“她的墓在那裡,什麼時候帶我去祭拜一下?”
他沒有回答,目光依舊放空。
“小玉也想去。”
“你別那麼自私,大家都想去看她,她纔不會那麼孤單。”
英武終於收回目光,落在她身上,“不用了,她由我陪着,不會孤單。”
徐盛一窒,咬咬脣。
二人一時無話。
片刻,“小玉與皇上和好了,估計很快就會接進宮,在宮裡有皇上罩着,就沒我什麼事了,無衣讓我回府,但回去,父親便要爲我尋親,我還不想成親,你說,我該怎麼辦?”
徐盛隨意問來,目光悄悄落在他身上。
半晌,才聽他的回答,“沈國公是大燕功臣,又受皇上重用,定能與你尋上一門好親事。”
短短兩句,淡淡道來,讓徐盛失望之極,她張了張嘴,想說什麼,終是沒有,只是嘴角一扯,露出一絲嘲弄的笑容。
“是,我現在可是香餑餑呀。”她擰開酒壺,又喝了一大口,扯開嗓子,竟唱起歌來。
屋內,宋玉大汗淋漓。
“停……”
“怎麼了?”燕榕覆在她身上,粗氣連連。
“誰在唱歌?”
“鬼知道,朕明日就將她拖出去斬了。”
宋玉:……
片刻,牀榻的“咯吱”聲,掩蓋了一切。
千里之外,一間簡陋的驛站。
謝玄躺在牀上,好似熟睡。
突然一陣輕響,他嗖的睜開雙眼,一人影在窗外晃過。
他側過身,用手捂住了口鼻。
片刻,屋內飄起一陣清香,另一間榻上,躺着兩個護衛,呻吟一聲,便沒了響動。
“咯吱”門被打開。
“少主。”進來幾個黑衣人。
謝玄這才坐起身,“謝伯呢?”
“己在外面馬車上。”
“其他人呢?”
“都解決了,少主放心。”
謝玄輕哼一聲,由來人解開手腳鏈。
他走到門口,瞟了一眼榻上的護衛,冷聲道,“都殺了,算是送給燕榕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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