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還是留下了墨瑾和夕顏,雖然少年神秘兮兮的,但是欒羽能夠看出來他對夕顏是真的關心,那個善良的女孩兒,柔弱的外表下有一顆堅強的心,她倔強的留在欒羽的身邊扮演一個侍女的角色,她說,有恩就要報,墨瑾的恩情她沒有辦法還清,但是欒羽的恩,她還是想要還。
“夕顏,你,真的準備好報仇了嗎?”一日,欒羽拉着她問道,沒有人比她更清楚抱着一份仇恨過活是怎樣的絕望與難受。
“嗯。”重重的點點頭,她的家在大蘇也算是有名有姓的大戶人家。華家,世代從商,說是富可敵國也不爲過,“雖然沒有希望,但是我還是不會放棄的。”
“沒有那麼簡單。”欒羽搖搖頭,“仇怨,真的只是簡單的仇怨嗎?你是否能夠容忍,自己的手上沾上鮮血?”
這個善良的女孩兒咬着嘴脣,點點頭,“能。”
“那你又是否能夠容忍自己的手上沾染無辜人的鮮血,是否能夠忍心看到你的仇人,她的父母爲她傷心,她的兒女爲她流淚,她的後輩,尋你報仇?”一連串的問題,夕顏愣住了,蒼白的小臉令人心疼,“好好想想吧,是否爲了報仇,將自己拖進這深不見底的泥沼,是不是隻有殺人,纔算是報仇。”摸摸她的頭髮,轉身離開,只留下夕顏一個人站在原地發呆。
“你跟笨妞說那些幹什麼?”墨瑾不悅的攔住她,眉頭皺在了一起,好看的小說:。
“你不會明白的。”複雜的看了他一眼,“夕顏是善良的,她不是咱們這種手上沾染了許多鮮血的人,殺人,你沒有感覺到恐怖,沒有感覺到害怕,但是,你有沒有想過,對於夕顏來說,這意味着什麼?”
墨瑾一愣,他倒是沒有想過。“我只是教她用另一個方法復仇罷了。”幽幽的嘆了一口氣,“跟我走吧,讓她自己想想,我幫你看看你的傷勢。”
“你會醫術?”怔了一下跟上欒羽的腳步。陽光將兩人的影子拉長,淡淡的聲音逐漸遠去,秋季盛開的花朵仍在風中搖曳。
有了墨瑾和夕顏作伴,日子倒也過得很是充足,晃眼間,來到相府也已經十天了,除了吃飯和安洛、墨瑾、夕顏說話,睡覺,全部的時間欒羽都窩在安洛的書房裡,捧着過去以及現在的史書、人物傳記看的津津有味。
“喲,這不是安丞相嗎,怎麼有空來看姐姐了?”門外傳來一道陰陽怪氣的聲音,欒羽放下手中的書,只覺得頭昏眼花,揉揉額頭,也不知爲什麼,墨瑾和安洛就是不對盤,至於安恪,很少見他,似乎很忙的樣子。
“小羽還在裡面?”
“有事?”爲了避免兩人吵起來,以至於升級到打起來,欒羽打開門走了出來。
“整日都在屋子裡,也不嫌憋得慌。”責怪的說道。
“在找東西,我現在才發現我實在是太無知了。”摸摸鼻子,“還有沒有什麼地方比你這裡的書還要多?”
“皇宮,你要去嗎?”
“我能去?”指着自己的鼻子。
“自然能,我還是能帶你進去的。”
“好耶,擇日不如撞日,明天可好?”雙眸亮晶晶的,安洛看的有些癡了,“好。”應了一聲,想要伸手摸她的臉頰,面前一空,倏地換成了另外一張臉龐,“我也去。”一臉的不悅,像是鬧彆扭的孩子。
“不行,你跟夕顏看家。”扭頭不看他,“小羽,我有一首曲譜,你爲我彈一次可好?”
“好。”猶豫了一下,點點頭。墨瑾跟在兩人的身後,百無聊賴的抱着後腦勺,嘴裡吹着口哨,安洛雖然氣憤卻也無奈,只能恨恨的瞪他幾次,墨瑾毫不示弱的瞪回去,兩人活像不和的孩子,幼稚的模樣讓欒羽差點忍不住笑出來。
從水榭之中望去,碧波盪漾,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漂浮着火紅的楓葉,
“倒是極好的風景。”收回視線,手指在琴絃上劃過,清脆悅耳的曲調流瀉而出,仍是上次的那把琴,斷掉的琴絃已經接好,與從前無異。
“原來是羽姑娘在這裡,我說呢,看着眼熟。”柔軟的聲音讓欒羽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相爺。”福身行了一禮,臉頰上帶着一抹病態的蒼白。
“身子不好怎麼出來了?”安洛關心的問道。墨瑾冷哼一聲,“花心大蘿蔔,見了美女走不動道。”嘲諷的說道,身子不好?哼哼,不知有幾分是裝的。
安洛也不尷尬,只是瞪了他一眼,又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欒羽,發現她的神情沒有任何變化才鬆了一口氣。
“這是上次羽姑娘彈壞的那把琴吧。”在丫環的攙扶下走到了欒羽面前,“看不出一點痕跡呢。”垂眸遮住了眼睛裡的嫉恨,似在感嘆工匠的手巧,又似在埋怨欒羽將琴絃弄斷。
“你想要彈這把琴?”垂着雙手,似笑非笑。
“惜芙自知沒有姑娘這樣的福分。”
“咱們不是一條路子上的人,莫要將不平扣在別人的頭上,。”語氣中帶着絲絲的不悅。
“不知姑娘何意?”驚疑不定的看着她,天真的模樣,裝的很像。
“沒有任何意思。”咧嘴露出潔白的牙齒,“能讓開嗎?你壓住我的琴絃了。”沒有嘲諷,也沒有挑釁,只是陳述着一個事實,可是在惜芙聽來卻是那樣的刺耳,壓着心中翻騰不息的妒火,手掌縮在袖子裡,“還真是有福氣,能夠再一次聽到羽姑娘的曲子。”柔弱的嗓音帶着大病未愈的虛弱,回眸看着安洛,“相爺,我能留下來嗎?”秋水般得眸子帶着祈求,軟糯的嗓音讓人生不出拒絕的念頭,點點頭,然後女子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好像所有的光彩都聚集到了這一雙眸子裡,光彩繽紛,嫵媚誘人。
翻了幾眼琴譜,坐在古琴前面,白皙的手覆在琴絃之上,“若是絃斷了,可就是你的工匠修的不夠好了。”同樣亮晶晶的眸子,嵌在欒羽的臉上卻勝過了盛開的繁花。手指撥動琴絃,曲調流出。
“世人皆嘆紅顏媚主,又有誰知,那嫣然一笑的背後,有着怎樣的傷情。”清淡的聲音若同一縷秋風,吹散了曲中的哀怨纏綿,多了一份隱藏的不平。垂眸不語,只一心一意的彈着自己的曲子,這終究只是別人的情,別人的怨,別人的傷感,與自己何干?置身事外,眼眸古井無波,誰說只有寄情於琴才能彈出極好的曲子?若不是深有同感,誰又能與作曲者同悲同喜?可憐終究只是可憐,同情也始終只是同情。
悠揚纏綿的琴音飄出去很遠,水榭周圍也聚集了越來越多的人,夕顏站在墨瑾身邊不時的用帕子擦着眼淚。一曲盡,衆人卻是久久回不過神來,一聲嘆息,彷彿帶着如釋重負的意味。
“姑娘的琴技神乎其技,一曲怨曲卻生生的彈成了質問。”人羣中走出一人,面如冠玉,眉眼間隱隱帶着些許威嚴。
“自己的理解罷了,倒是讓閣下見笑了。”淡淡的一笑。
“羽姑娘真是好本事呢,連前輩都不放在眼裡。”惜芙嫉妒的說道,這首曲子,她自是聽過,也彈過,名爲《妃怨》,是當時朝中的文人借妃子的怨念來影射“紅顏禍君王,國之禍”,在欒羽的指中,卻透着些許諷刺文人酸腐,爲宮中的妃子打抱不平的意味。
欒羽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然後移開目光,心中感覺好笑,有必要嗎?“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看法罷了。”欒羽不在意並不代表別人不在意,陌生男子不悅的看了她一眼。
“終究也只是沒用的手段,我是瞧不上那些連句話都不敢說的人。”吐出一口濁氣,什麼時候她也要別人爲她出頭了。
“聽來羽姑娘似乎對文人有些不滿啊。”變本加厲,若是承認了,傳出去欒羽在文臣的心中可就沒有絲毫的好感了。
“相對而言,我更討厭那些三八唧唧歪歪,老孃怎麼想,關你什麼事?”斜睨着惜芙,誘人的紅脣中吐出的字眼雷翻了一大片人,“狗拿耗子,多管閒事。”
“你……”惜芙氣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秋眸含淚,多了幾分楚楚動人,“相爺……”小聲調委屈中含着幽怨,幽怨中多了一絲撒嬌,聽的人骨頭都酥了。
“小羽……”安洛終究是有些不忍心。
“安丞相,莫要忘記了我家姐姐只是你的客人。”墨瑾揚聲說道,“可不是你安洛的妻子。”絲毫不留言面,冰冷的目光如同一條毒蛇,惜芙的臉色變了變,安洛的臉色也是變了幾分。
欒羽心中失望,罷了,等找到自己所需要的東西就離開吧。陌生的男人走到安洛身邊拍拍他的肩膀,“你喜歡的人?”目光看着欒羽,毫不掩飾自己的讚賞。
“朋友。”心中五味陳雜,他自是將欒羽的失望看在了眼裡。心中厭惡,離得惜芙遠了幾分,他不是想要責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