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變成一片荒蕪景象,趨利避害是本能。
天已大亮,K躺在白色病牀上吊着點滴,睡的很沉,還是一如少年般俊朗的臉龐,歲月沒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跡。
醫生說K左腿骨折,需要留院觀察一週,沒有發現特別大的創傷,只要療養好就沒事了,肇事司機沒有逃避責任,自覺的交了醫藥費,還叮囑有問題可以隨時聯繫他。
我守在牀頭一晚上沒有睡,既恐懼又悔恨。
遇到挫折,就特別思念橙子,我知道思念沒有用,只是情不自禁。
K的女朋友挺着大肚子出現在病房門口的時候,用很不友好的眼神看着我,我尷尬的站在一旁,蒼白的解釋道,“你別誤會,昨天晚上……”
“我沒有誤會。”女人不等我說完,冷冷的回答道。
“我今天有事需要回趟家,所以用K的手機給你打了個電話,麻煩你照顧了。”我沒見過這樣的場面,腦子不夠用,只能用假客氣那套迴應着。
女人直接走到K的病牀前,緩緩坐下,嘴角有不屑的笑,說道,“我照顧自己老公,有什麼麻煩不麻煩的,應該是昨天麻煩你照顧了。”
K此時還沒有醒,依舊熟睡着。
我被懟得漲紅了臉,匆匆的說了句,“不好意思,嘴笨說錯話了,我先走了哈。”便逃也似的離開了。
橙子,我覺得身邊的人都被人愛着,你也有很多人愛你,只有我,沒有人愛我。
兩個班的學生,整整齊齊排成了大正方形,高矮胖瘦各有風采,朝氣蓬勃。
我們班體育老師打籃球聯誼賽的時候崴傷了腳,所以拜託隔壁班體育老師幫忙代課。
橙子作爲活躍又積極的體育委員,被老師選出來下達口令。
“稍息”
“立正”
大家聽話的做着動作,我躲在人羣裡看着橙子,傻樂着。
“木北,你一個人笑什麼呀。”身邊的女同學壓着聲音,忍不住偷偷的問。
我輕咬嘴脣,眼睛裡有藏不住的笑意,小聲的回答,“隔壁班好多帥哥呀。”
“那個披着頭髮的女生出列。”體育老師突然一本正經的說,打斷了我和身邊女同學的悄悄話。
我甩了甩自己的馬尾,放心的長長呼出一口氣,好險,還是晁西有先見之明,不然現在罰站在前面的人就是我了。
“祖宗,你快紮上頭髮吧,不然體育課會被罰的。”晁西跑去小賣部買了髮圈,放在我桌上,好脾氣的勸道。
“好的,好的,這就扎。”我拿着粉色的髮圈聽話的紮起頭髮。
我站在隊伍裡看了晁西一眼,發現他正一臉自豪的看着我,彷彿在說,快謝謝小爺救你狗命一條。
“體育課,披頭散髮的像什麼樣子,趕緊紮起來。”體育老師生氣的說。
話音剛落,橙子從自己手腕上取下一個髮圈,當着浩浩蕩蕩一百多人面前親自給罰站的女孩扎頭髮。
“老師,紮好了,紮好了。”橙子幫女孩紮好頭髮,乖巧的站在一旁,笑嘻嘻的跟老師說。
起鬨聲一片。
老師無奈的讓女生歸隊,她從我身邊路過的時候,我才發現,這個女生不是別人,正是橙子的女朋友,好傢伙,短短几天不見,跑去理髮店接了長髮。
解散自由活動的時候。
橙子大方的摟着自己女朋友,旁邊有人打趣道,“還是我橙哥厲害啊。”
“小場面。”橙子寵溺的看着懷中的女孩,陽光開朗的說。
我坐在操場的長椅上,目不轉睛的看着他們,我想他們纔是青春,他們纔算是愛情,我只是夏日裡的蚊蟲,冬天裡的寒風。
橙子,人間真的好多苦難,我應該還不夠苦,纔會有時間心酸。
出了醫院,我坐出租車回到住所,立馬洗澡換衣服,清理好要帶回家的東西之後,又片刻不停的往車站趕。
大家都戴着口罩,每個檢查口都排了很長的隊,A市還沒有出現新冠感染的消息,但也在很嚴格的控制人員流動。
C市的疫情還沒有完全解決,新聞報道說要封市,只進不出,橙子,你要平安,我不聯繫你,也不去煩你,這並不意味着我不擔心你,更加不意味着我一點兒都不愛你。
坐上高鐵後,我實在是太累了,昏沉沉的直接睡了,一路上睡得很迷糊,可以聽到自己深深淺淺的呼氣,卻又完全處於無意識狀態,所以根本不知道自己旁邊位置坐着誰。
做了個夢,夢見我的畫稿被拒了很多次,在一個晴朗的日子裡,我親眼看見了自己理想碎裂的樣子,隨後畫面切到橙子揹着我在藍天白雲下遨遊。
雖然睡着了,但我感覺到了自己眼角的淚,我知道自己在很輕很輕的又哭又笑。
“木北,木北,快醒來,該回家了。”有人推了推我的胳膊,在我耳邊不停的說。
我費力的睜開眼睛,面前是一個很熟悉的人,很不真切,以爲自己還在夢裡,隨即又閉上眼睛繼續睡。
好像趴在一個很踏實的後背上,又好像靠在一個很舒服的肩膀上。
等我睡飽醒過來時,發現自己已經被人拎下了車,躺在候車室的座位裡,旁邊坐着一個容貌清秀,戴着銀絲邊眼鏡,穿了一件白襯衫的男人。
我慌亂的起身,看到男人臉的時候,幾乎激動的跳了起來。
“晁西,你一點兒都沒有變。”我一副委屈巴巴的樣子,帶着哭腔的說。
“木北,也一點兒都沒有變,還是那麼能睡,任誰都喊不醒的那種。”晁西摸了摸我的頭,溫柔的說。
“木北,這些年,你過得好不好啊。”晁西接着繼續問道。
我感動的要哭出來,聽了太多的“糕糕,過得好不好”,終於有人問我“木北,過得好不好”,真的好感動。
“我過得很好。”我猛點着頭,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回答道。
車站裡全是人,只有我眼前的這個人,是我記憶裡的人。
橙子,好友重逢真的令人喜極而泣,可惜你我不是好朋友,也沒能成爲真正的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