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三個月的奔波,王德政終於等來了開庭,本來只是一時的氣憤才起訴磐龍雕塑公司,可是現在卻逐漸演變成的滿腔的怒火非把官司進行到底不可,他一直給胖老婆重複着;“錢不是主要的,自尊纔是關鍵。”
“自尊值雞毛錢?你媽你腦子被門擠了,沒錢收你打個什麼屁官司?就你那點繪畫水平,人家當初要你就已經不錯了,工資低就低點,怎麼說人家還管吃住。人家龍軍還幫我在公司弄了個後勤打掃衛生的工作,一個月也有七八百的收入,你是吃飽撐的了,爲了你那不值錢的自尊跟公司翻臉,這下可好,搞的兩個人都沒有了工作,住在這種連狗都嫌惡心的地方,你讓我們母子喝風吃屁呀?你這個蠢豬,我給你說,你要是打輸了官司再找不到工作,我就把你一菜刀剁了,抱着兒子回老家去,你愛怎麼折騰就折騰去你看看人家的男人,你看看劉善良,看看龍軍,人家一個是小學生,一個是高中生,你孃的你還是個中專生呢,媽的,我怎麼這麼命苦跟了你這個倒找鬼,我不要活了啦”臨出門,王德政被老婆一鞋底扇到了左臉上,此時半個臉都火辣辣的。到XX區勞動局要乘郊區的車,坐郊區的車需要轉兩路車到郊區的車站,實際上也就四五站的路程,他爲了省倆錢,很早就騎着一輛破車子來到了車站。因爲官司的事情,他都沒好好找工作,所以到現在還和老婆擠在閔行的一間100元的民居里,那房間原來是房東搭的一間廚房,下雨天還漏雨,擺上一張雙人牀就基本沒有空間了,做飯還在外面院子裡搭個小竈做,上廁所還得排隊,住在這個院子裡的人不少,每天晚上各屋兩口子做愛時發出的聲音此起彼伏,弄得他老婆也跟只發情的母貓似的成晚地要,這讓王德政難以招架。艱苦的生活對男人的性功能影響很大,他基本上是滿足不了老婆越來月強盛的性需要,不過時間長了也就習以爲常了,只是這院子裡的那些個沒帶老婆過來的爺們可就難受了,只能聽着聲自己用手解決了。即使這樣的條件,能找到這樣便宜的房間住就已經是很不錯了,好點的房子都是一個月250以上,王德政可租不起。
眼看最後一點積蓄也花完了,王德政有點急了。除了要打官司,他還要儘快找到一份工作。就在三天前,王德政在上海玉雕廠看到一份招工啓事要招玉雕師,他以前來上海前在老家的一個玉雕廠幹過一段時間的玉雕設計,接觸過玉雕,於是回來後做了充分的準備,在文化用品店買了一塊精雕油泥,用在磐龍雕塑公司學到的一點泥塑知識在兩塊精雕油泥上塑了一個關公騎大馬和觀音像,雖然不能跟劉善良他們的水平相提並論,但王德政自我感覺還不錯。他知道,玉雕就流行這種題材。可是老婆卻嘲笑他;“你都三十的人了,以前不過是在河南的那些垃圾玉雕作坊幹了幾天的玉雕,那水平也敢到人家上海玉雕廠去應聘?你趁早還是死了這條心,還是趕緊找個什麼保安什麼的活踏踏實實地幹吧,我看你也就是個看家護院的料。”
王德政已經習慣了老婆這樣的打罵,他不恨老婆也不怪她,誰叫自己沒本事呢?又不想回家種地。老婆本來在農村種地,養着十幾頭豬,幫他伺候年邁的老父親,給他生了一個大胖小子,日子過得也很舒服,根本就不想到城裡來。可他就是喜歡呆在上海,即使是住這樣的破房子也樂意。幾個月前,老婆生產,父親去世,他又丟了工作,一連串的事情讓他變得有點神經質,他怕老婆呆在鄉下日子久了會給他戴個綠帽子,所以非求着哄着老婆把十幾頭豬都賣了跟他到上海生活。可是沒想到,老婆過來沒多久,他又面臨失業,其實,他已經很後悔從磐龍公司辭職,他本來想用辭職來表示對公司的不滿,覺得領導不會那麼輕易地讓自己離職。他清楚地記得自己當初應聘時林文還誇他的畫畫的很好來着,後來的三國城項目,龍軍也說他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給每個方案寫的解說詞特別棒,他自己也覺得很不錯,可是爲什麼給自己定工資時卻還不如那個小學生劉善良的高?還有那個劉結巴,說話那麼結巴,畫畫那麼差,工資竟然也比他高,人家都不願意,憑什麼自己就該忍氣吞聲?他真是很不服氣。
他當時想公司肯定會挽留一下他,只要公司能給他開到1200元以上,他就老老實實呆下工作,可是,那個可惡的女人“低層次”竟然一句挽留的話也沒說,就這樣讓自己辭職了。最可恨的是,手續剛辦完,宿舍管理員就把他們趕出了宿舍,簡直是太侮辱人了,王德政怎麼能忍下這口氣?
這還不算,後來他又得知,三國城的項目中標,龍軍和白林本拿到了不菲的設計提成,雖然聽說最後只拿到了十五萬,還是年底發,可是他也參與了設計,就應該得到那份提成。可是,公司竟然說離開公司的員工沒有資格享受這份待遇。而他們這些離開公司的,等於白白損失了十五萬,十五萬呀,真他媽的倒黴,王德政悔的腸子都青了。爲了這事,老婆已經不知多少個夜晚瘋狂折磨他,要是輸了官司,老婆沒準真會砍他。爲了這個官司,王德政拉了一幫同時辭職的員工起訴公司,可是這些沒有良心不講義氣的傢伙,竟然一個個半途而廢,就只剩下他一個人孤軍作戰了。
之前,王德政聯繫了勞動報的記者介入了此事,本想借此聲勢逼公司乖乖地就範,把設計費給他結了,有了那十五萬,不,應該是300萬的五分之一六十萬纔對,有了這六十萬,他就可以在上海做點大買賣,自己當老闆,再也不去上班受那些鳥氣了。但沒想到事情鬧大之後,連XJ鎮勞動局都不管他的這個事情了,讓他到XX區勞動爭議仲裁委員會起訴去,這樣一來,王德政不得不走上了訴訟之路。這是他的次打官司,他不知道請律師也請不起律師,交了100元訴訟費和一份申訴書之後就是漫長的等待。
XX區勞動局就在XX公園路128號,王德政已經到這裡來過數次了,公交車在這裡有站,他一下車就看到了磐龍雕塑公司副總韋子玉的別克車停在門口。副總都親自出馬了,磐龍公司對這事情顯然很重視。
在二樓的休息室,韋子玉對王德政那一副頹廢的表情非常滿意,雖然他的外表經過精心的打扮,但不難看出他目前窘迫的生活狀況。
“王德政,我看你還是撤訴吧,看在曾經一起共事的份上,我給你補發三個月的工資作爲經濟補償,此事就此罷了。”韋子玉顯得很大度,旁邊的一個老頭附和道;“你好,我是大爲集團的法律顧問,作爲律師,我可以告訴你,你這個官司肯定會輸,我勸你還是接受我們的建議撤訴,不然吃虧的肯定是你。”
“想都別想,加班費,經濟補償,設計提成,一個都不能少。”王德政看到對方如此態度,也是毫不讓步。
“那我們待會在法庭上見面吧,看你到時候能拿到多少錢?”韋子玉也不想跟他廢話了,拿出手機玩起了遊戲。
王德政看着這個曾經把他們稱作低層次的女人,氣不打一處來,跟她旁邊的老頭,就是那個法律顧問嘀咕起來;“其實,我本來是不打算把公司告到勞動局的,可是公司的一些領導把事情做的太過分,一點也不尊重我們這個爲公司做出貢獻的員工”韋子玉冷笑,她懶得聽王德政在那囉裡巴嗦一副虛僞的表情,“鄉巴佬,就你那點水平,還想拿60萬的設計費?真是異想天開。”看開庭的時間還有近半個小時,她離開休息室到外面轉悠。
在樓道里,韋子玉撥通了龍軍的電話,“在幹嘛呢?”
“想你呢。”龍軍正開着車往c市趕,佟鳴說他們的材料不合格不能進工地,讓他趕緊到現場去,龍軍知道是怎麼回事,肯定又是好處費的事情。
“你好像在開車?”韋子玉聽到了車上的音樂聲,龍軍不吸菸,但他開車的時候就喜歡聽音樂。
“真聰明,爲了工程,我借了哥們的一輛車用用,到時候副總可要給我報銷點費用哦?”龍軍時刻不忘在韋子玉身上討便宜。
“好呀,我本人可以免費讓你隨便使用,這樣可以抵平了吧。”韋子玉挑逗道。
“哈哈哈騷貨,你可真會替公司省錢。”
“龍軍,我真的想你了。”
“是想我了還是想我的小弟弟了?”
韋子玉輕聲道;“都想。”
龍軍笑道;“XJ鎮性用品店有超大超粗還帶震動的,你去買幾個先對付着。”
“去你孃的,我有你說的那麼騷嗎。”
“可別罵我娘,不然我娘她老人家知道了可不讓我搭理你了。”
“你壞死了。”
“好了,我要掛了,我開着車呢,前面有警察叔叔,被他們抓住可又被罰款了。”
“不行,你把車停一旁,再聊20分鐘。”
“別鬧了,我掛了。”龍軍掛了電話,嘴裡嘀咕;“這騷娘們,真看不出竟說出這麼肉麻的話來。”把電話剛放下,電話又響了,龍軍拿起來說道;“親愛的,別鬧了,我正開車呢,等我到地方了再跟你慢慢聊,好嗎?”
“龍軍,我們離婚吧。”是梅玲的聲音。
“”龍軍直接掛掉了電話,他沒想到梅玲這個時候會給他打電話,看來,這個女人是想好了要跟他決裂了。
電話又響了,龍軍不接,快到c市的時候,電話還在響,龍軍把車靠在路邊,揉了揉臉,接通電話,說道;“梅玲,我鄭重告訴你,你這輩子都別想跟我離婚,你死了這條心吧,我不會同意離婚的!”
“”電話裡沒有聲音,龍軍繼續吼道;“梅玲,我警告你,你讓那傢伙儘快給我搬出去,不然我找人做了他!”
“龍軍是我。”暈死了,是毛麗的聲音,龍軍傻眼了,該死的,今天真是他媽的見鬼了。
“哦,毛麗呀,對不起,我以爲是梅玲的電話,我,我馬上就到工地了,你跟佟局長說中午到海天酒店先吃個飯,材料的事情下午再說。至於工人,讓他們和司機先找個地方吃個便飯,錢你先墊上,算了,我馬上就到,見面再說。”
“好,我先把工人安排好,你快點過來。”
“好,我五分鐘就到。”
“別太急,開車注意安全,我可不希望你出事。”毛麗關心道。
“嗯,我知道了掛了。”掛掉電話,龍軍整理了一下思路,給佟鳴又打了一個電話,說待會吃飯時麻將就不打了,工期實在是太緊了。佟鳴最後說;過來吧,玩一會又不耽誤工程。龍軍乾脆說;佟局長,你乾脆給我個銀行卡號,工程款一旦帳,我直接把錢打你卡上。佟鳴笑道;兄弟,你說什麼呢,你把我佟鳴說成什麼人了?我告訴你,你的那些材料確實有問題,你趕緊過來,不然你別怪我跟你翻臉。
龍軍一聽這話,極其鬱悶,趕緊發動車子,一路再沒有電話進來。
工地上,司機和工人都吃飯去了,毛麗和佟鳴等幾個人在現場耗着,一個戴着眼鏡的瘦子在跟前對着材料指手畫腳,龍軍知道,那傢伙是整個工地的工程監理。看來,今天這事還不是佟鳴一個人的事,這個工程監理還得擺平。
“你是這個工程的老闆是吧?”四眼瘦猴看到龍軍到現場就不客氣地說道。
“不是,我是項目負責人。”
“那就是項目經理嘍?”
“算是吧。”龍軍趕緊拿出包紅塔山招呼,他平時不抽菸,但在幹工程時卻是始終煙不離身。
“我不會吸菸。”四眼瘦猴不理龍軍的茬。
“你看看你們這材料,合同和圖紙上標明瞭是壁厚20的方管,可是你們看你們的材料,是20嗎?”四眼瘦猴嚴厲地說道。
“韋工,你看我們的材料單,確實是20的。”這個四眼瘦猴竟然姓韋,毛麗手裡拿着材料單理直氣壯地說道。
“你們騙鬼呢?這材料我掃一眼就知道是10的壁厚,而且還是非標的,你們要是不服,待會我給你們找個遊標卡尺量量,隨便你們怎麼搞,如果能讓遊標卡尺量出個20的壁厚,我就把這些鋼材全都給你全吃到肚子裡。”這話火藥味忒濃。
“”毛麗知道這個時候可不能再跟監理爭論了,即使這材料真是20的國標也不能爭,不然後果肯定很嚴重,難道這真是20,你還真的讓監理吃了不成?
“毛麗,你這是怎麼搞的?進點材料也能進錯,趕緊給材料商打電話問問,是不是給我們發錯了,也不仔細把關,全給我換了!”龍軍這是在唱雙簧呢,大家都看出來了。佟鳴說道;“韋工,這樣吧,我們先吃飯,吃過飯讓他們把材料換成合格的怎麼樣?”
“”看佟鳴發話了,四眼瘦猴也就不吭氣了,龍軍趕緊給毛麗使顏色,毛麗迅速把車開了過來,龍軍把四眼瘦猴讓到了副駕駛的位置上,自己跑到佟鳴的車上湊熱鬧。
車上只有佟鳴一個人,佟鳴說道;“龍軍,待會的飯局我就不吃了,你也別怪我,這個工地的質量是人家說了算的,你要跟人家搞好關係。”
“佟局長,這個我明白,我會把事情處理好的,你放心吧。”
“那我待會把你送到酒店就回局裡了,工程的事你自己看着辦吧,後面有什麼事再跟我聯繫。”說着佟鳴拿出一張紙條遞給了龍軍,龍軍一看是某銀行的卡號,明白了,說道;“佟局長你放心,我一定會把事情辦妥的。”
到了海天酒店,安排好飯局後,龍軍把毛麗叫道身邊;“毛麗,這個四眼瘦猴就交給你了,我到工地安排工人卸貨。”
毛麗一聽急了,“這樣行嗎?到時候人家真翻臉怎麼辦?”
“我不管你怎麼整,反正今天下午你要麼保證讓這個傢伙忙的不能到工地上班,要麼上班就利利索索給我簽字,要不你就別回上海了。”
“需不需要犧牲色相?”
“你要是樂意,我不反對,反正你也享受了。”
“媽的,你真是無恥。”毛麗斜眼怒目,龍軍裝作沒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