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軍這天回到表哥家時已經是夜晚,表哥仍在電腦前打怪,表嫂在忙着寫教案,小侄子在聚精會神地做作業。
這幾天,只要龍軍沒回來,表哥就爲龍軍把門留着,單元門鑰匙和房門鑰匙也給龍軍配了一把。
“嫂子,我回來了。”
“回來啦,沒吃吧,我給你把飯熱熱。”
“謝嫂子,有什麼飯呀?我自己來吧。”
“你算了吧,早就聽梅玲說你連油瓶倒了都不會扶的人,跟我還客氣。”
“嘿嘿。”龍軍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他確實是這樣的人,這都是梅玲慣出來的,梅玲從來不讓他幹一點的家務活,所以他早就養成了習慣,所以要怪也只能怪梅玲。
“那就麻煩嫂子了。”
“行了,洗個手吃點水果看會電視,我一會就好。”
龍軍軟軟地躺在了沙發上,胡亂按着遙控器。他來上海已經六天了,這六天來他幾乎已經把上海大致跑了個遍,雖然大多時候只是在公交車上穿梭,但這也讓龍軍感觸頗深。上海確實很大,但是這麼大的上海卻沒有一個令他滿意的一家公司接納他。看着那些外企大廈進進出出的金領白領,一個個開着豪華跑車,隨便吃頓飯的錢都是普通人半個月甚至一個月的工資,龍軍徹底地感覺到了什麼叫層次,看看人家的招聘廣告,月薪全都是萬字打頭。
“同樣是賣東西,憑什麼老外的東西就賣的貴?同樣是造東西,憑什麼人家造的東西就造的比我們好?同樣是人,爲什麼人家的人就過的是人樣?我們就活得像個豬一樣?”龍軍有點心理不平衡了。但是龍軍知道,現實是不容許他擁有過多不切實際的幻想的。對於龍軍來說;如果他就這樣碌碌無爲地活着,他覺得活得和豬沒有什麼區別?豬宰了還能賣肉產生經濟效益,他死了還佔地方浪費地球資源。
他深刻地體會到,有想法的人註定就要承受比常人更多的痛苦和磨難。他喜歡這種過程,雖然這種過程有時候讓他覺得沒有任何意義,甚至產生放棄生命的念頭,但是每當他站在高高的大樓上想象着自己墜地的那一剎那鮮血四濺的鏡頭,他覺得那也沒有任何的意義。
沒有意義的事,龍軍不願意去做,要做就做有意義的事,至少是自己覺得有意義的事。實際上,龍軍確實想到過自殺,那是他在得知自己和幾個朋友湊了七個億買的七十萬畝土地竟然只有七千畝,而且多半爲戈壁荒地時,他真的想把自己的腦袋擰下來扔到鍋裡煮了。可是他沒有,他失去的只是五千萬的人民幣而已,只要他不想死,任何人也沒有權力剝奪他的生命。
他之所以能活着,想活着,是因爲他有一個深愛着他,他也深愛着的老婆叫梅玲。一想到梅玲那誘人的波霸,翹翹的屁股,瓷實的小蠻腰,騎在他身上時的野蠻動作,千姿百態的花樣,對他飲食起居的無微不至,生活作風的極度容忍,他真是太留戀這一切了。
他要做的只是,證明自己能給梅玲幸福。幸福是什麼?在龍軍的眼裡,就是讓梅玲這輩子和下輩子都擁有數不完的鈔票,讓她爲自己的成就感到無比自豪,讓她在老丈人面前牛氣地說;看吧,你女兒當初的選擇是多麼得正確!
“嘿嘿,嘿嘿。”龍軍每每想到這個時刻就自覺地發笑,本來在數年以前他就已經達到了這個目標,可是他玩過火了,上帝跟他開了一個不小的玩笑,讓他在而立之年成爲了衆人的柄。
大爲集團的磐龍雕塑藝術公司是他第一目標的最後一站了。從明天開始他要跑第二目標,裝飾工程公司的項目經理一職。如果到時還沒有公司錄用他,他就只有去當司機了或保安了,那可不是他想要的工作。
“工作找的怎麼樣了?”表哥問道。
“跑了幾家,等通知。”
“不要着急,慢慢來,好事多磨。”
“嗯,我不急。”不急纔怪,但是龍軍不能表現出來,他是那種即使到大街上要飯了也會說;我是在體驗體驗生活。
看着表嫂端上熱飯,這讓龍軍非常感動,但吃過飯後,龍軍等表嫂睡覺後還是開口向表哥借錢了,因爲他身上最後的那點錢在下午交了房租了。
表哥毫不猶豫地給他拿了兩千塊錢,龍軍也毫不客氣地裝了起來,這個時候再裝模作樣就太虛僞了。但龍軍還是覺得有點不自然,表哥可能看出龍軍有點尷尬就把他拉到陽臺上聊天,看着霓虹燈閃爍的上海夜景,表哥指着樓下對面的門面房說道;“龍軍,你也當了幾年老闆,那種地方進去過沒有?”
龍軍看到那些門面房的招牌上寫着“美容廳”“足浴”“洗頭房”,裡面都是一些穿着極其暴露甚至都沒穿內褲的女孩。龍軍嘿嘿笑了,他在新疆幹裝修時不知在紅燈區裝修過多少這樣的野雞店,當然進去過了。他不但進去過,還曾經很瘋狂的迷戀過,把那當飯一樣地吃。看錶哥很感興趣的樣子,就調侃道;表哥,你進去過?
“沒有。”
“是不是想進去?”
表哥推推眼鏡嚴肅地說道;“說實話,想。但,不能去。”表哥是個文化人,大學講師,出過書,曾經也是熱血沸騰過的有志青年。可是現在,他寧可在家玩遊戲也不出去沾染塵世。他覺得電腦遊戲裡的生活都比現實裡真實,現實太誇張了。
龍軍說;“你是不能去還是不敢去?”
表哥說;“不敢去。”
龍軍說;“你最好別去。”
表哥說;“爲什麼?”
龍軍神秘兮兮地說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廢話,等於沒說。”表哥不理龍軍回到電腦前繼續打怪。他其實想去,二十年的婚姻已經讓他感到厭倦,他和老婆已經很久沒有性生活了,他開始懷疑自己已經失去了男人的功能。不是他不想和老婆做,主要是老婆是個工作狂,每每看到她回來時的疲憊表情,他怎麼好意思去打攪她。而當他忍不住想要的時候老婆已睡得正香,每次的性騷擾遭到拒絕後,他開始對老婆失去了性趣。
“去看看?就看看不要幹。”表哥嘴裡嘟囔,作爲一個正常男人,怎麼能沒有性生活呢,這種生活需要改變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