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說,這個名冊實際上是清除了她的異己。
遲疑開口,“你娘同意你這麼做?”
“如果我對南朝放手不管,你認爲,我娘能不能守得住虞國?”
“不能。”虞真對自己的戰略有絕對的信心。
“這就對了,所以不是我母親肯不肯同意,而是不知你有沒有能耐,在動盪之後重得民心。”
虞真沉默,她知道自己沒有選擇。
雲末開出的條件非常寬裕,既沒有讓虞國爲奴,也沒有要鉅額的供奉。
他唯一的要求是和平,這也就包括,她必須放下以前的復仇,放過北皇。
其實,到了這一步,就算她不想放,也沒無能爲力。
“我答應你,不過,我也有條件。”
敗者提條件可笑。
但云末卻神色依然溫文,“說來聽聽。”
條件,她可以提,但答不答應在於他。
“我要靖南王,如果他還活着,讓他到虞國,他當是人質也好,囚禁也罷,他從此得與北朝一刀兩斷。否則的話,我就是拼得一無所有,丟掉性命,也要殺了這廝,以泄我心頭之恨。”虞真臉如寒冰,手指北皇。
雲末淡看北皇,這是北皇和虞皇之間的個人仇恨,他不便參與。
他這些年輔助虞真,對虞真再瞭解不過。
她雖然爲傀儡,但終究是一國之君,身邊卻別說皇夫,竟連個後宮都沒有,只守着當年的那一份癡心。
這麼多年來,她都是孤零零一個人,也是個可憐人。
她有這樣的要求,不過分。
再說靖南王心裡又何嘗沒有她?
只不過靖南王生於北朝,忠於北朝,做不出叛國之事。
她這樣做,雖然有些強人所難,但於他夫妻二人未必不是好事。
北皇沒想到她開出的竟是這樣的條件,愕然之餘心口劇痛。
這麼多年了,她心裡仍只有那個人。
“我有選擇的餘地嗎?”
他已經是階下之囚,現在不過是從虞真的手上落到雲末的手上。
即便是雲末說可以把北朝還他,但他知道,以後的北朝,再不是以前的北朝,而他這個君王,再坐不住那個位置。
他能做的只是想收回北朝,再設法找到太子,把皇位傳給天佑,他此生也就再無他想。
靖南王留着,自然可以做爲太子的好幫手,好臣子。
但云末既然開了口給虞真講條件的機會,而在虞真開出條件後,又不駁回,就說明雲末已經認同的虞真的條件。
他不同意也得同意。
除非,他不要北朝。
然而北朝滅了,他又拿什麼來留住靖南王?
這不是談條件,而是讓他無條件的答應。
“沒有。”虞真沒要他的命,已經是客氣,豈能還給他留下任何餘地?
“依你。”北皇微仰了頭,閉眼深吸了口氣。
罷了,一切就這麼着吧。
十五年前,他強行拆散他們,除了得到她的恨,什麼也沒得到。
他此生已經不再有任何意義,又何必再招她更恨他?
“另外,我有一點要提醒你們。”雲末接過屬下遞來的兩塊玉璽。
“什麼?”
“無論在虞國還是北朝,如果被我發現,還有人爲了捉捕靈獸,做下各種傷天害理之事,休怪雲某不客氣。”
北皇和虞真對靈獸都不感興趣,他開出這條件,不過是讓他們能約束某些居心不良的人,比如……雲夕。
“你放心,這種事,除非我不知道,否則的話,一旦發現,絕不輕饒。”
虞真對當年母皇和國師做事的那些惡事十分不認同,不過她只是一個傀儡,左右不了母皇的心思。
聽說一城一城的百姓無辜受累被屠,除了憤怒,什麼也做不了。
但現在不同,只要雲末肯把虞國還她,她就是真正的國君,歷史將會由她來改寫。
當日,南朝大軍退出北朝和虞國,七日後,南朝在豐城建京。
失蹤的於家和水族再度出現,癱瘓的商業和官運恢復正常。
虞真和北皇知道,即便是往後,他們努力發展自己的商家和營運,但於家和水族上百年的根基哪裡是說代替就能代替的。
所以,雖然南朝沒有開出過多的條件,但就憑着於家和水族就能掌控他們生死。
他們絕不敢起與南朝爲敵的念頭。
南朝剛剛復國,雖然柔弱,但云末卻爲南朝豎起了一個堅硬的保護殼,讓南朝這個柔弱的幼苗能在很好的環境中快速成長。
短短二十天,風雲乍變,在青崗山裡全心修煉的鳳淺卻沒受到半點影響。
這二十天,全由一二三四搗鼓吃食,她除了煉丹還是煉丹,實在累極了才小睡一會兒,補充體力,不敢有片刻耽擱。
直到衝破藥師四階的玄關,鳳淺算算時間,不過是二十一天,離一個月期限還有九天,長鬆了口氣。
淨氣丹需要的藥材十分珍貴,而且煉淨氣丹需要大量的體力,一旦體力不支就可能失敗。
所以淨氣丹的失敗率非常高。
所以,她必須養足精神,否則,剩餘的九天,未必能煉成功一顆淨氣丹。
這二十一天,體力透支過度,不敢再勉強煉丹。
收去丹火,步出密室,打算好好休息一天,養足力氣,再進入最關鍵的時刻。
二十一天沒有見過陽光,被午後的豔陽一晃,只覺得兩眼昏花,過了好一會兒才適應過來。
睜開眼,面前卻是一張神采飛揚的俊朗臉龐,一怔之後,笑了,“你什麼時候來的?”
止燁扳手指,揚眉,“二十一天。”
“這二十一天,一直在這裡?”
“我不一直在這裡,就憑着你那四個丫頭做飯的本事,你還不得餓死?”
站在不遠處的一二三四,你看我,我看你,不好意思地一起低頭。
鳳淺這纔想起,一二三四隻會打架,不會服侍人,更不會做飯。
再想到,這些日子常吃的野味,雖然大多是燒烤出來的,但那好味道確實和上次和他一起在山頂上吃過的野雞類似,不禁啞然失笑,同時又有些感動。
怪不得二十一天來,竟沒有任何人和事情來打擾她,原來除了一二三四以外,還有他在外面守着。
“謝謝你。”
“我們誰跟誰,還用得着說謝字?”止燁視線落在她額角,那裡有由他的血烙下的赤血蝶印跡,永遠都不會消失。
“不知外面怎麼樣了?”
雲末說過,將要變天,也不知道外頭是不是真的變了天。
“南朝復興,在豐城建都。”止燁看着她比前一陣子瘦了一大圈的面頰,心疼得恨不得多烤十隻八隻雞,全塞進她的肚子,讓她把肉長回來。
鳳淺早就想到會是這樣,但親耳聽見,仍有些愣神,“誰做了皇帝?”雲末?
“南朝前長公主婉茹,也就是雲末的母親。”
鳳淺胸口一痛,那他是不是娶了白族的玉女爲妻?
但這個問題,她沒有問出口,而是埋在了心底。
“你知道不知道我爹和皇甫天佑怎麼樣了?”
“皇甫天佑回了北朝,他留下了話。”
“什麼話?”鳳淺心想,他一定恨死了她,這樣也好,他就不會再把時間無謂地浪費在她身上。
“她說,謝謝你。”
鳳淺怔了,“謝我?”
“皇甫天佑被父親顧忌,在外多年,明知北朝外強中乾,骨子裡腐朽不堪,卻無能爲力。這一仗,他雖然中了你的圈套,不能參與這次戰爭,但這樣卻給了北朝一個由裡到外,重新洗刷的機會,他……”
“他怎麼?”
“他要當皇帝了,以後北朝怎麼搗鼓,全由着他的心願。北朝終於可以剔去多年的爛肉,新生一回。所以,他要謝謝你。”
鳳淺囧了,她坑他,是爲了惜惜的藥材,外加保他一條性命,從來沒想過會是這樣的結果,這些功勞扣到她頭上,饒她再厚的臉皮,也覺得難爲情。
“他應該去謝謝惜惜。”
止燁笑笑,她其實心裡想的是,皇甫天佑應該謝謝惜惜和雲末。
“那我爹呢?也回了北朝?北皇有沒有因爲他的失蹤而爲難他?”
止燁有些不自在地咳了一聲。
鳳淺心頭一緊,“是不是我爹出了什麼事?”
“確實出了點事。”
“什麼事?”鳳淺胸口一緊,如果爲了她一時的任性害了父親,她會一輩子不能心安。
“咳……靖王爺被送去了虞國當人質。”
“什麼?”
“就是說你娘,把你爹要去了,北皇下旨,說,你爹大敵當前,擅自私逃,罪大惡極,但既然有虞皇開口,那麼就讓他前往虞國爲質,沒得虞皇同意,不可擅自離開虞國,以此來將功贖罪,所以你爹不得不去,以後恐怕得在你娘後宮,給你娘當男寵過後半輩子了。”
一代梟雄,卻落到婦人後宮,止燁光想想,就想笑。
而這一切拜她鳳淺所賜。
這時候,靖南王恐怕最想的就是,把她這個坑爹的女兒生剝活颳了。
止燁打趣笑道:“你說,你爹見着你,會怎麼着?”
鳳淺打了個哆嗦,可以想象父親接到這樣的聖旨,會是怎麼樣的暴跳如雷,“說不定是皇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