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卷 美之極致,竟成蒼涼
“慕寒,今日先休息,寒英這次可帶你熟悉崑崙山。”浮華看似容易相處,實則說話不淺不深,很難揣測且有距離感。
玄機就在:這次,二字,爲何是這次呢?那麼下次呢?以後呢?御劍?好像並非父親那樣熟練操控,看這重重疊疊的山巒,濃密蔓霧,如果想找個地方,恐怕要很費時間吧。
看着不大的孩子咬了咬下脣,顯然,已經聽出了重點。
“師父,明天呢?”慕寒問。
“尋!”
清冷的一撇,就掃到慕寒若有所思沒有及時應聲的模樣。滿意轉身,消失在迷霧中……。
一年又一年,年年又復年。
慕寒自來崑崙山的第二日起,便就是浮華口中的尋。
尋,其實就是淺霜臺中找到浮華,像是當年的散香一樣。
在這看起來不大的房間,走向各處,卻又發現別有洞天的寬敞,迷霧縱生,房間重疊相套,雖然每天都去做浮華口中的尋,可每天穿過的房間竟沒有任何相似之處?浮華對他說過,如想要學法術,那便早些找到他,可晚了,那便什麼都學不到了。
今日,依然吃力的找到,天色已黃昏。慕寒失望看看金色的日落,盤地而坐,小口喘息。
“慕寒,你知道爲何總是找不到浮華嗎?”
慕寒擡頭,看着極美略微有些高挑,模樣不過十九的女子一襲紫紗,頭髮未束,百花爭豔,傾落滿肩的姿態慢慢從迷霧中走了出來。連忙起身行禮:“慕寒見過師母。”
散香點頭輕笑,如剛纔他那般放鬆盤地而坐,示意同坐。
慕寒猶豫,怎麼可以與師母不倫不類的平起平坐?
散香不急不慢的說:“慕寒,十年已過,你爲何還是隻相信眼睛看到的東西?”
如今已成長到十七歲冷目俊美少年的白慕寒,仍然喜歡一襲白衣,十分敬重的站在原地。
散香真是無奈,這孩子向來話少,現在話更少了。
“我讓你坐就趕緊坐。”散香瞪了瞪眼。
慕寒被突然的性情轉風弄的有點愣神,倒也不矯情的重新坐下,不過故意坐的遠了些。
散香無奈的挪動身子靠近了很大一步,慕寒也不動聲色地向後退了一大步。
前後的推動,讓兩個人許久沒有說話。
終於:“慕寒,向你身後看。”
慕寒奇怪回頭,還是霧啊,視線模糊。不解。
“再向下看。”散香繼續說。
慕寒心悸,咯噔,立刻站起,怎麼是 萬丈深淵?這裡都沒有牆嗎?不過,爲何掉不下去?試探的擡腳向深淵邁步,空的,接着縮回。
“你看到的邊,未必是邊,你看到的緣,未必是緣。”輕輕的聲音陣陣傳入慕寒耳中,頓時有所悟出,這也正是當年浮華對散香說過的。現在終於明白。其實,浮華就坐在這深淵的迷霧中,他本就沒有獸的嗅覺與聽覺,又根本沒有所悟,因此每每擦肩而過,根本不會有靈敏感應。
“謝過師母,慕寒懂了”
“嗯,慕寒,你的朋友來了。”散香過來尋他,估計這個纔是重點。
慕寒沉默,沒有應聲。
“慕寒,芳菲每年都來,爲何你總是避而不見?”散香好奇。
慕寒依然沉默,目光愈加冰冷。
“莫不會你在計較當年芳菲撇下你拜師青哥哥?”散香早就想問了,開始因爲它們都是孩子,可能有點小別扭,可是一年年過去,散香發現,竟成了他的疙瘩。十年之約將近,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主要問題在慕寒,所以她還是提醒一下比較好。
豈料,慕寒不動聲色的說:“師母,如果沒有其他事,慕寒先下去了。”轉身就要走。
“慕寒,這次你躲不掉的。”
“師母,你錯了,慕寒從來沒有躲。”不近人情的說完,轉身離去。
第一百七十七卷 美之極致,竟成蒼涼
“浮華,最近怎樣?”離鶴還是與曾經那樣,悠閒的坐在雪白絨毯上,看着慵懶的浮華,一杯又一杯的續茶。
“與之前無異。”淺淺的回答。
“你們還是……?”離鶴小心的問。
浮華斂聲,似有似無的輕笑。
自散香與遺夢分離後,遺夢因她失去了所有記憶,從那日起,散香便寸步不離的跟遺夢呆在一起,不時的到處轉,給他提點,回過凡界,去過黛池,甚至連皇宮又鋌而走險的呆了一段時間,可彷彿有什麼阻礙,就是令他一絲印象都沒有。
“浮華,想你我都孤獨了千萬年了,僅僅十年而已,你也別太放在心上,畢竟散香對遺夢是愧疚的。”離鶴也有些無奈。
“孤獨千萬年,說的還真久遠,與曾經相比,現在才叫孤獨。”
離鶴隨着浮華的冷澀,也苦笑兩聲,沉默。
“你那徒兒呢?”浮華這纔想起離鶴不是一個人來的。
“還能做什麼,肯定去尋你那寶貝徒弟去了。”離鶴有種女大不中留的感覺。
“青哥哥,你來啦。”房間內瞬間瀰漫百花香氣。
離鶴擺手示意過來,餘光看了眼浮華:“小散,過來。”
浮華看到她坐到自己身邊,緊了緊手中的空茶杯,放回了桌上。
散香見茶杯已空,連忙續上,可也在她專心倒茶時,浮華目不轉睛的描繪這嬌媚容顏,可也就在一瞬,茶壺放下,情切收回。
離鶴將此一切收回眼底,裝作隨口一問:“小散,遺夢還沒想起來?”
散香嘆了口氣:“嗯,什麼辦法都用過了。”
“你也別太傷心,難不成當初二年的感情還比不上現在十年的感情?”
“話是這樣說,可不知爲何,總覺的奇怪,失去記憶,難道就丁點支離破碎都沒有印象?”散香終於忍不住的抱怨。
離鶴皺了眉看向浮華,而恰好,浮華正好看了過來,只是簡單對視,顯然好像有什麼事瞭然於心。
“青哥哥,芳菲呢?怎麼沒見她?”散香不想再提頭疼的事情,轉移話題。
“哦。找慕寒去了,我看啊,這兩個徒兒有段路要走了。”離鶴不鹹不淡的打趣。
浮華自散香過來之後,就沒再說過話,偶爾笑兩聲,有點澀。
“小散,現在想來,你與浮華也不容易啊。”離鶴說完還故意挑挑眉。
散香尷尬的咳了幾下,沒做聲。
浮華嘴角開始凝霜。
“你們倆啊,真不知道整天在彆扭什麼!”離鶴霍的站起身來,又指着散香說:“小散,浮華本就話少,你別欺負他。”說完,還沒等兩人回神,早就溜掉。
欺負?誰能欺負的了他?散香愕然。
“散散。”浮華良久不說嗓子有點低啞。
“嗯。”散香看向他。
“回來。”堅決卻又像深思熟慮了好久。
“可遺夢。”散香接着說出。
十年了,遺夢永遠是掛在嘴邊的藉口。
“我會跟他談。”浮華終於直起慵懶的身子。
“可……。”
“是不是什麼人都能比我還要重要?還是仗着對你的寵愛,爲所欲爲的認爲,無論怎樣,我都會在原地等你?”浮華不說話則已,一說便堵的散香沒有任何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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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寒。”芳菲欣喜的看到一清瘦挺拔,依舊還是白色利索束袖收腰長衫,頭髮部分垂於肩後小縷挽起,愈加精緻俊美,冷寂清傲,高不可攀的容顏。
慕寒聽到聲音,轉身,明朗的寒眸看向芳菲,微微點頭,彷彿是初次相識。
此時的芳菲,已經養成一身貴氣,卻又不驕縱的性子,模樣可人,卻算不上極美,身上卻時時散發靈動的活潑。
“慕寒,還記得我嗎?我是芳菲啊,十年不見,你都張這麼高了,看,我也高了不少。”嘻嘻哈哈的跟慕寒說。
可,終歸白費心思,沒有任何能動搖他情緒的漠視。
芳菲尷尬的咧咧嘴:“這是不記得了?”
“如果我說記得,你是不是就可以離開了?”慕寒突然開口,讓芳菲臉色陣陣難看。
芳菲小心的拽住慕寒的衣袖:“你到底是怎麼了,整整十年,爲何不見我?”
不動聲色把那隻放在自己身上的手移開:“我爲何要見你?”
“因爲是朋友啊,我每年特意過來看你。”芳菲的聲音很委屈。
慕寒冷生冷氣的說:“朋友?我什麼時候說過?”
芳菲停留在半空的手指有些顫抖,抖的還以爲自己得了什麼病,心裡抽動了再抽動:“這些年,原來是我自作多情了。”拳頭緊握,瀟灑的轉身離開。
豈知,彷彿可以將崑崙山峰頂震碎的凌厲目光,正望着她慢慢走遠,自語呢唸:“對你來說,丟下我就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