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老鼠心計最重,他說你是個可靠的人,我有什麼可懷疑的呢。”龍浩復又坐下,用二指敲擊着盧萬山書信上所畫的老鼠,滿腹狐疑卻又故作輕鬆。
慕章知道他並不十分信任自己,又說道,“我之所以親自來山中拜訪龍爺,一是出於對三湘會各位英雄的傾慕,有意結交,二是希望能夠取得龍爺的信任,拿到孟生的萬言書狀。三湘瞞報災情,兩淮***,這些事情都是地方官員權力過大,私心過重造成的,朝廷吏治**,必須要着力整頓。”
“慕章久居京城,陪伴天子,對這些民生疾苦也是出來外放後才逐漸瞭解到,但是讀書人總有爲社稷分憂之心,爲黎民百姓聲張正義是義不容辭的事情,我如今雖然外放地方管不了這些封疆大吏,我的父親總還執掌着內閣,既然上天冥冥中安排讓我攪進這件案子,必然有其原因,慕章願意做這個傳書人,將萬言民聲上達天聽。”
“至於孟生和花姐一案,他們本就是真心相愛,那老胡又的確是個無賴,斷然沒有道理棒打鴛鴦將有情人活活拆散的。慕章裝聾作啞,只當不知內情就是了,請孟生儘可放心,在下不是刻板之人,樂得成人之美。也祝願他們能否極泰來,從此生活和美。”
“再一件就是盧萬山的事情,慕章捉他,本就是想要箇中人能引我上山做爲介紹,我本與他無怨無仇,通過這次接觸,對三湘會的諸位,包括萬山大哥都十分的欽佩,有心要結交各位英雄。所以斷然不會難爲他,等我回到景陽縣衙,即刻讓縣令開枷放人,再當面賠罪。”
“慕章說的都是肺腑之言,對龍爺及諸位英雄絕無半點虛託之詞,希望得到各位的信任,鼎立支持在下。”
慕章說這些話時情真意切,那三湘會幾個匪首早就對那幫貪官酷吏恨之入骨,如今得了這樣一位既有正直之心、又有深厚背景的小兄弟的幫助,真是天上掉下來的復仇的機會。再不肯放過,於是一股腦的又拍桌子又罵娘,將三湘兩淮的樁樁件件不平遭遇傾訴一番。
最後諸人都說的很激動,喪親之痛,離鄉之艱,各種苦難之情一起爆發出來,大家不免都情緒波盪,言談間已不再有任何隔閡,人人對慕章都是呼兄喚弟,十分的莫逆。
不多時,已有人把孟生給請來了,那孟生已經知道了慕章對他和花姐的事情諸多的維護,所以也是非常的感激。親獻出萬言書狀,流淚再拜。慕章一時也很動容,衆人指天盟誓,今後兄弟相待,絕不相負,等等。
以上這些全部一筆帶過,簡單說完,省的總說我囉嗦。總之就是此行八目山相當的圓滿,慕章達成了他希望達成的所有目的。
這時,審不明帶差人已經到八目山下,開始尋找慕章。那巡山嘍囉又來通報,慕章也不想引那酒鬼師爺參合到三湘會的事情中,所以辭別衆人,與二丁一同帶着萬言狀下山回衙。
龍爺及孟生諸人一路送到半山,臨別再三囑咐,三湘會諸位兄弟多年積累的這口惡氣,就指望慕章帶去的萬言狀上達天聽,澄清寰宇了。
離開八目山,一路上慕章也無心搭理審不明的聒噪,自顧自的在想重瞳的事情。八目山之行貌似沒有留下什麼懸念,諸事都順利解決。那接下來就是重瞳一案了。正是今晚,斷不清就該找自己說重瞳的事了。可是,是不是應該在那之前,先了解一下關於斷不清之母,那個神秘老婦人的背景呢。
想到這些,慕章橫目瞄了一眼正在一邊絮絮叨叨說長道短的審不明,不妨先從這個愛多嘴的師爺身上了解點情況。因此假裝面帶微笑,貌似是很認真的在聽那廝說話。
那審不明一匹瘦馬騎的東倒西歪的,滿嘴唾沫橫飛,兩撇小鬍子一顫一顫地在嘴皮子上跳動,“……就是這樣,然後百姓就對我們老爺愛戴的不得了,又是送傘又是脫靴,我們老爺態度一向很低調,這也是我襄助的功勞……”
慕章實在是聽不下去了,真是感覺極度的良好,王婆賣瓜都沒審不明這一刻的樣子得瑟,不遺餘力自我吹捧,極盡標榜之能事。
慕章其實也沒具體聽明白他在說什麼,剛纔一直在走神,這會兒想切入自己的話題,於是打斷他道,“師爺所說的確不虛,從我踏上這景陽縣轄內就感覺到了,百姓安居樂業,商貿往來雲集,可見是地方官治理有方,師爺也居很大的作用的。”
“恩,恩……”審不明得意的不住點頭,滿面紅光,熱情高漲,“按說,我家老爺也是段閣老門下出來的人,自然不能給閣老丟人的。小的我麼,也小小的沾個光,我也算是閣老一系的人哈,不過我人微言輕,不能有機會親自到京城拜會老爺,這樣的光榮我是得不到的。所以少爺這次能到景陽,真是叫我高興的不知如何是好了,咱終於也有機會接觸段家的高層了,哈哈……”
慕章笑道,“我算什麼高層呢?一個被貶的官員,外放南疆都不知道還有沒有回京的一天呢。不過如果有機會,我會向父親告知段縣令和沈師爺在景陽縣的政績功勞的,是寶器總有大用的,段家一向很重視本家出身的人才,師爺將來鵬程千里,還不可限量呢。”
這雖不算是什麼承諾,在慕章可能就是個客套話,可在審不明耳中聽來,卻如同打翻的蜜罐一般誘人,似乎錦繡前程就拜在眼前呢,得意的都快不知如何自處了。
慕章看他眼露迷醉之色,心想,正好,我這就從這好大喜功的師爺口中,套問斷不清的家事背景出來,看看是否有懸疑之處。
慕章又接審不明的話題,說道,“雖然話是這樣說,不過畢竟我對段縣令完全不瞭解啊,想他的父親離開段府的時候,我還沒出生呢。段縣令的父親如今在哪裡當官呢?”
審不明答道,“最初是在雲南一個小縣當縣令,呆了十二年,才被擢升到典刑司,如今早就騎鶴仙遊去了,已不在人世。”
慕章點頭,目露惋惜之色,“按理說年紀也不大麼,真是可惜。”
“是啊,正當盛年的時候,誰知道怎麼就一病不起。也好多年了,不過幸而小段老爺繼承了乃父衣鉢,爲官清明,也算家聲有繼。”審不明也略有滄桑之感,嘆一口氣又道,“你可不知道,這小段老爺,和老段老爺,真的神形極像,特別是老段老爺仙遊之後,小段老爺幾乎就變成了老爺的替身一般,舉手投足都叫人無限懷念老段老爺在世時的風采。”
慕章眉頭略抽了一抽,即刻又舒展開,“兒子像父親,那是天經地義的麼,這有什麼可奇怪的?”
審不明並未察覺慕章的微細表情,隨口回道,“問題是太像了,簡直可以說,幾乎變成了同一個人。人人都說兒子應該像母親,可是我們這位段縣令,卻和他母親長的絕然不像啊。若是外人看來,絕對看不出他們是一對母子。”
慕章倍感好奇,他正打算將話題引到老婦人的身上,因此接話道,“居然有這樣奇怪的事情?難道段縣令不是老夫人親生的兒子麼?”
“那我就不知道了,主人家的事情,怎麼好亂編排呢?不過,據我細緻觀察……”審不明故意停了停,神秘地看了慕章一眼,又繼續說道,“這位老夫人啊,不同尋常的很呢。”
“哦?老夫人是如何的不同尋常呢?”慕章騎在自己的馬上,將身側傾,故意挨近審不明,表現出對他的話題極濃烈的興趣。
“沈博鳴也算是閱人無數了,又是老爺的親信,經常替老爺辦家務事,所以時常能有機會接觸老夫人。我只說她不同尋常,那也是說過算過的話,具體怎麼個不同尋常,我一個底下人,不能隨便議論主人家的事情。”審不明卻又不說了,賣着關子得意的悠然一笑。
“呵呵,”慕章知道這廝是忍不住話茬的人,越賣關子,其實越是想對方追着問,然後他就可以得意洋洋地獻寶,所以投其所好唄,“師爺小看了我了,我們之間純粹是朋友間的聊天,哪裡有那麼多講究的,想到了就說說,你都說了一半了,不繼續說下去,這不是故意要我難受麼?”
審不明笑道,“這倒也是,看來我就不該起這個頭。”
慕章順着他的話意,繼續鼓動,“這話題起都起了,就告訴我唄,我也不會去說與旁人知道。何況過了今天我就走了,你有什麼好不放心的呢。老夫人究竟哪裡表現的不同尋常?我估計這縣衙之中,除了沈師爺你,別人決計是不知道的,你一定有非常獨到的看法。”
審不明被他幾句話說的受用極了,歪着兩撇小鬍子憨笑。他最樂意表現自己的見解獨到,最喜歡別人圍着他打聽事情。這會兒他滿肚子的洋洋得意剋制都剋制不住,一臉神兜兜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