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不怕死嗎?”阿麗莎問他。
在跳崖之前,巴頌是真的想殺了她跟沈珉桓,這一去要是泄憤,大概會把命丟在那裡。
“我還是相信這個世界有善意的。”沈珉桓看着她眼神十分淡然:“我跟巴頌認識五年,他有今天的成就我出了不少力,我相信他還會念一點舊情。”
阿麗莎沉默了。
此時直升機的門已經被打開,沈珉桓揹着包向下走去:“何況,既然是我帶他走到今天這一步,我也有責任把我給他的東西都毀掉。”
在沈珉桓走遠以後,直升機再度起飛。
項千秋在窗前望着沈珉桓越來越小的身影嘆了一口氣,隨即轉頭看向依舊昏迷不醒的妹妹。
明明所求的東西這麼簡單,爲何選擇如此艱難?
而偏偏這兩個人每一步都充滿荊棘。
跟沈珉桓關係好的人特別少,跟他關係好的同道中人更少,巴頌大概是唯一一個。
沈珉桓一直自詡自己看人眼光很準,於是憑藉自己的眼光選擇了一批沈氏集團的精英,在他離開公司後依舊可以維持行業內數一數二的地位。可偏偏在巴頌的認知上陰差陽錯。
但是即便如此,他也記得自己做下的每一個決定。
這片土地,承載着他的友誼跟很多美好的記憶,就算再不想踏上這片土地,他也記得跟項櫟櫟的婚禮在這裡舉辦。
而這次踏上這片土地的時候,再一次感受到了物是人非。
他走出機場,層層疊疊的警察立刻把他圍住,二話不說上前把手臂反扭到身後戴上手銬,然後在一羣人謹慎的看守下被帶着向外走去。
沈珉桓以爲他會被帶到法庭或者警局,但是這些人一路把他帶去了巴頌的別墅。
等穿過那些華麗精緻的走廊,他率先看到的就是被綁起來緊張到臉色呼吸漲紅的女兒跟趴在女兒身邊威風凜凜的邊牧。
“巴頌呢?”沈珉桓問一旁的管家。
“稍等。”管家無視他被綁起來的悽慘模樣禮貌又客氣的用英文跟他說。
沈珉桓只能盡力用目光安撫女兒,讓她不要害怕。而看到他出現的項子恬一直忍着的眼淚終於掉了下來。
“我一直在想,你什麼時候過來。”身後傳來巴頌的聲音。沈珉桓回頭,看到巴頌穿着一身金色的宮廷裝走了出來,臉上帶着漫不經心的笑容。
“你說吧,要做什麼?”沈珉桓問。既然不是直接送到法庭以綁架王子的罪名論處,他們之間的事總該做一個瞭解。
巴頌笑了笑,轉頭看了一眼項子恬:“我還想,如果明天你還不來,我就直接殺了她。”
“你直接說重點。”沈珉桓有些不耐煩。
巴頌笑了笑,跟遠處的管家揮揮手,管家恭敬的捧着黃金鑄成的盤子走了過來,上面放着兩把槍。
巴頌低頭拿起其中一把,他的手上戴着白手套,撫過黑色的手槍有一種冰冷的規矩感。
“我知道,拿你跟你女兒換項櫟櫟沒什麼用,其實說實話,我現在也對項櫟櫟沒什麼興趣了,但是我又不甘心這段時間所有辛苦都白費,所以我們來玩一個遊戲吧。”他笑。
沈珉桓沉默。
巴頌揮揮手,旁邊站着的保鏢跑過來幫沈珉桓解開身上的繩子跟手銬。
沈珉桓理了理被扯亂的衣服,就聽巴頌說:“這兩把槍,其中一把是壞的,我們各自選一把,朝自己開槍,誰活下來,這場遊戲就算是勝出,你覺得怎麼樣?”
沈珉桓沉默的看着兩把一模一樣的槍,許久以後,用沙啞的聲音說:“我並不想要你的命。”
“可我想玩這個遊戲,除了這個遊戲,我可不會把女兒交給你。”巴頌繼續笑。
沈珉桓擡頭,銳利的目光沒有一絲溫度:“你死了,我跟恬恬照樣離不開這個國家。”這纔是現實。
聞言,巴頌微微一怔,緊接着有些不好意思,他低下頭笑道:“既然你有這個顧慮的話,完全可以一個人試驗,選一把手槍開槍,這樣,如果你能活下來,就算你贏。”
只是排除了他自己所有的風險而已。
沈珉桓笑了笑,並未對這個不公平的遊戲表示反對,他伸手拿過另一把放在盤子裡的槍,擡起手緩緩抵在自己太陽穴上,深色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巴頌:“你應該知道如果我離開這裡會做什麼。”
他會親手把巴頌商業上的成就碾成渣,這是他一直想做但沒時間做的事。
“我知道。”巴頌點頭:“如果你活下來,我承諾親自把你們送到中國。”
沈珉桓看着他神色複雜:“從今以後,我們之間再也沒有關係,我不怪你對櫟櫟做的事,也絕不會停手我將要做的事。”
“我明白。”巴頌仰視他說:“開始吧。”
沈珉桓點頭,手指緩緩扣緊。
“哎,等等。”巴頌匆忙叫停,看他睜開眼睛後,又忍不住嘆了一口氣,用十分柔和的語氣說:“我覺得還是說完吧,不然等你死了都沒人聽我說話。”
他說完這句話笑了笑,用極快速的語氣道:“我一直很羨慕你,有幸福的出生,深愛你的家人,獨一無二的天賦,還有那麼優秀的人喜歡你,我真的太羨慕你了,羨慕到恨不得你直接死了。”
“所以這枚子彈就算終結,我想看看老天是不是始終站在你那邊。”巴頌拿起另一枚手槍,抵在了自己胸口:“如果連這樣你都不死,那我也無話可說。”
“既然這樣,我死了你開心嗎?”沈珉桓繼續問自己這位朋友。他完全不理解巴頌的邏輯在哪裡。畢竟他們之間,在項櫟櫟之前連所謂的仇恨都沒有,只是這種理由,也太可笑了吧。
“不會,但我就是不甘心,如果可以,我也希望你活着。”巴頌惆悵。
“嗯,我一向相信自己的運氣。”沈珉桓笑了一下,重新閉上眼睛。
手指扳動扳機的時候,沈珉桓聽到了不遠處的女兒大哭的聲音,聽到邊牧瘋狂的叫聲,聽到微風拂過的聲音。
這一瞬間,他的心情變得很平靜,只是驟然想到,如果就這麼死了,好像連跟項櫟櫟最後的交代都沒有。
一聲槍響。
鮮紅的血跡從他的額頭一路流向臉頰,耳朵被槍聲震的發麻,比起槍聲,更讓他感到恍惚的是身體虛幻茫然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