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時候,宋景舒正陪團團玩抓鬮小遊戲。
團團咯咯笑着,又亮又圓的黑眼睛彎成兩彎月牙,滿地亂爬高興的不得了。蘇浣站在一旁看着,苦澀一絲一縷從心房中生出來,整個心臟被酸澀充斥,掐一掐就能出水。
饒是不捨,她也必須要打掉這個孩子,爲了蘇家,爲了她自己。
她做不到自私捨棄一切,唯一對不起的……
手不自覺摸上平坦的腹部,蘇浣想,她唯一對不起的就是這個孩子。
“景舒,天氣好了我們出去玩吧。”蘇浣站在一旁問道。
“好呀好呀,我在這兒待着都要無聊死了!”宋景舒早就想出去,迫不及待道:“什麼時候!去哪兒玩?!我叫上阿澤咱們一起?”
聞言,蘇浣心下一緊,臉上還是雲淡風輕的模樣,“不叫阿澤,就咱們兩個,我們說說話。”
聯想到最近小姨媽確實心情不好,整日裡鬱鬱寡歡,她陪着小姨媽說說話也好。
一口應下,宋景舒道:“沒問題!”
倘若真懷孕,肚子裡的嬰兒耽誤不得。
蘇浣找了個好天氣,和老夫人知會一聲和宋景舒出去玩,老夫人欣然允諾。
她慈愛的摸着宋景舒黑髮,語重心長:“這段時間你心情不好媽都能看出來,好好散散心,來之後把一切的不愉快都忘掉,好不好?”
宋景舒點頭,笑得很乖:“好。”
笑容之下,卻是無邊苦澀。
感情的事,哪兒能說放下就放下?她可以不再和家人提紀雍塵,也可以強顏歡笑,但心裡的傷疤,卻永遠不會消失。
蘇浣和宋景舒準備去玩得地方是隔壁的Z國。
Z國臨海,經濟發展水平一般,但勝在風景優美,氣候宜人,不像一線城市那樣快節奏,街頭行人都是慢悠悠的,舒適美好。
漫步在Z國街頭,蘇浣覺得心情輕鬆不少。
Z國特色小吃也很多,雖然蘇府平時想吃什麼都有廚子能做,但在蘇府吃和當地吃的感覺完全不一樣。宋景舒孩子心性,帶着蘇浣從小吃街街頭走到街尾,肚子吃的圓滾滾才罷休。
“小姨媽,你嚐嚐這個章魚小丸子,”宋景舒叉一個遞到蘇浣嘴邊,“汁水特別飽滿!”
異國街頭,兩個身形高挑面容嬌麗的女子引得不少行人紛紛側目。
面前的食物很可口,但蘇浣一點興趣都沒有。
她滿腦子都是,一會兒怎麼支開宋景舒去醫院?去醫院要做什麼?直接找婦產科還是先掛號體檢?如果真的懷孕,流產手術要家屬簽字怎麼辦?
看出蘇浣心不在焉,宋景舒沒有出聲打擾,收回手,默默走在蘇浣身側。
小姨媽心情不好,讓她自己安靜一會兒放鬆放鬆心情也好。
蘇浣無意識咬緊下脣,上次被紀雍塵吮破的傷口還沒完全癒合,但在脣瓣上也不明顯。
摩擦戰慄的感覺又真實的傳過來,蘇浣覺得從頭麻到指尖,整個人都木了。
她要怎麼辦?和宋景舒直接攤牌?
景舒性格直爽,沒什麼壞心眼,如果她知道一定會幫忙……
要不要告訴景舒?
思來想去,蘇浣抓住了宋景舒的手。
“??”宋景舒扭頭看,疑惑道:“怎麼了小姨媽?”
“景舒,我有點事和你說。”蘇浣咬咬脣,下定決心道。
她把宋景舒帶到街邊的咖啡廳,靠窗坐下,隨便點了兩杯喝的。
Z國天氣陰晴不定,前一秒晴空萬里後一秒可能就傾盆大雨,巧的是她們剛坐進去,外面天頓時陰了,下一瞬,傾盆大雨淋漓落下。
Z國人早就習慣這種天氣,找個避雨地方不疾不徐拿出包裡的傘,撐 開再度走進雨幕中。
暴雨中,一頂頂雨傘撐 開一方方天地,狹小,擁擠,卻溫暖。
蘇浣攪着手中的咖啡匙,視線落在街頭撐傘的行人身上,好像所有思緒都被冰涼的雨絲一同裹去。
等了半晌,蘇浣只是看着外面發呆,宋景舒忍不住道:“小姨媽,你要和我說什麼?”
聞聲,蘇浣思緒回神,窗外的暴雨還在繼續,她卻沒了看的心思。
動了動手指,她措辭怎麼開口。
“小姨媽……”宋景舒見蘇浣沉默,小心翼翼試探道:“你是不是……”
看到宋景舒神色,蘇浣心裡咯噔一聲,難道她知道了什麼?
上一次紀雍塵來找她,景舒都看到了……
“生病了?”宋景舒把話說完。
攪拌咖啡的手一頓,蘇浣搖頭有些想笑,扯動脣角卻發現自己笑不出來。
索性發下咖啡匙,安靜又緊張的沉默氣氛中,蘇浣張了張脣,“景舒……我好想……”
宋景舒整顆心臟隨着蘇浣的話被提起——
“懷孕了。”
宛如平地驚雷,又像平靜的湖面被投入巨大的石頭,一石激起千層浪,宋景舒驚愕的睜大眼睛,幾乎是情不自禁拔高音調,“你說什麼?!”
此話一出,引得不少客人看過來,蘇浣慌忙壓了壓手,小聲哀求道:“低聲一點——”
意識到自己失態,宋景舒嚥了咽喉嚨,眉頭擰在一塊。
小姨媽懷孕了?!
孩子是誰的?
之前小姨媽在楚家受欺負,難道——
“孩子是楚恆那個王八蛋的?”宋景舒怒不可遏,擼起袖子隨時都能找人幹架的模樣。
“不是不是。”蘇浣連連搖頭。
“難道是楚晟的?!”宋景舒表情更精彩,媽的,就知道楚家人沒安好心,把提前接走她就覺得不對勁,真是一羣王八蛋!!
“也不是……”蘇浣聲音越來越低。
兩手絞住裙襬,蘇浣低下頭,又沒出息的紅了眼眶。
她拼命吸鼻子想把眼淚壓下來,但眼淚還是不爭氣的滾落。
她可以佯裝堅強,佯裝無所謂,但她壓抑太久了,沒人知道她在承受着什麼——雖然是她自作自受。
這種感覺就像受了委屈卻不說出口的成年人,宋景舒的關切就像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所有負面情緒有了一個宣泄的出口,蘇浣難以控制的在宋景舒面前掉了眼淚。
見蘇浣哭了,宋景舒更慌:“小姨媽你別哭呀,和我說說怎麼回事?”
見蘇浣悶頭哭不說話,宋景舒氣得拍桌子,破口大罵:“媽的,別讓我知道這個王八蛋是誰!敢讓我知道,我一定剝了他的皮拆了他的骨,喝了他的血,竟然敢欺負到我小姨媽頭上!”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宋景舒惱急了,卻連個答案都問不出來,皺眉道:“小姨媽,別哭了,告訴我這個人渣是誰,我幫你報仇!!”
“景舒,你別問了……”蘇浣啞着嗓子擦掉眼淚,深吸一口氣平復情緒。
等到情緒平復下來,蘇浣啞聲道:“景舒,我有事求你。”
“只要能幫上忙的,儘管說!”
“幫我找一家醫院,我要流掉這個孩子。之後最好能把我的處、女、膜修復,不能讓楚家人知道這件事——”
說到最後,蘇浣幾乎擡不起來頭。
淚水一滴一滴落在桌面上,蘇浣想,她真是蠢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