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換藥這幾個字,霍擎琛不免被喬茗給掐斷了思緒。他轉過頭來,看着喬茗就在自己手邊安安分分的整理工具。
清晨的陽光斜照到喬茗的臉龐上,光影交錯,喬茗的眼睛本來就靈動,在斑駁的光下顯得越發動人。
眼前的女人走到自己面前來,兩隻手伸到霍擎琛的襯衫上,喬茗解開了衣服,褪下了屏障。接着,她又小心翼翼的拆掉紗布,一圈又一圈,就像是遊樂園裡的旋轉木馬。
“爲什麼這麼關心我?”
對於喬茗,霍擎琛有太多愧疚。有很多次他告誡自己,要善對喬茗,可偏偏生活沒給霍擎琛這個機會。
從五年前霍擎琛爲了不得已的苦衷強行讓喬茗爲自己生了個孩子,到五年後霍擎琛把喬茗拉進了本不該她走進的危險鬥爭,霍擎琛虧欠了喬茗太多太多。
這種情況下,如果喬茗能夠壞一些,或者貪心一些,向霍擎琛要求些什麼,或者無理取鬧強求什麼名分,霍擎琛也許還能找到感謝喬茗的方式—金錢、權利、地位,只要在合理範圍內,霍擎琛都能滿足。
可偏偏喬茗無慾無求,在她和霍擎琛兩人共處一輛車內的時候,喬茗哭訴了霍擎琛施加給自己的苦難。可一覺夢醒,喬茗又回到了那個不求補償的喬茗。
永永遠遠的,喬茗像是一隻天使,滿足了所有霍擎琛原本不該達到的願望。然而霍擎琛對於喬茗來說卻是惡魔一樣的存在,他爲喬茗帶來動盪,帶來傷害。
“我是醫生,你是病人,醫生關心病人不是天經地義嗎?”
聽到霍擎琛這麼說,喬茗先是愣了一下,隨後就找到了藉口。
但說到底,其實喬茗自己都不知道爲什麼她要這麼在意霍擎琛的安危。冷川就在客廳,有很多事情讓他代勞就可以。
可偏偏,喬茗在心裡給自己找了許多理由,比如冷川是個男人,心不細手不巧的,很有可能再一次弄傷霍擎琛。比如喬茗作爲醫生,比冷川更瞭解藥性,要更清楚霍擎琛在某一時刻需要怎麼救治。
看着喬茗微微偏過去的側臉,霍擎琛對於她的這套說辭不知道該不該相信。
喬茗的確是個醫生,所以她對自己的關心僅限於醫生對傷員的關懷嗎?這不免讓霍擎琛有些失落。
儘管霍擎琛知道自己與喬茗不可能再有什麼發展,可他卻放不下對於喬茗的心思。
“只是這樣嗎?沒有其它的?”
伸出手擋住喬茗的視線,霍擎琛不讓喬茗繼續給自己包紮,他一隻手捏住喬茗的肩膀,想要讓喬茗與自己對視。
眼神的交流抵過一切。
於是喬茗終於擡起頭來,她看着霍擎琛,眼神裡意味深長。
其實兩個人都互相瞭解彼此的心意吧?可霍擎琛和喬茗都不能說。感情讓人學會猶豫不決,而就是這些說不出口的秘密,會更讓人誤以爲對方其實並沒有那麼在乎自己。
“還能有什麼呢?”
喬茗輕輕笑了一下,眸子裡說不出的黯然神傷。她抿了抿嘴巴,彷彿有些話燙傷了脣,讓喬茗不知如何是好。
“如果非要說的話,那就是因爲你是嘟嘟的爸爸。”
無論在任何時候,喬茗都會把喬嘟嘟擺在最明顯的地方,把他當成是自己關心霍擎琛的屏障。
“怎麼?你想聽什麼?”
染着污血的紗布被丟在一邊,喬茗把藥一點點敷在霍擎琛的傷口上,她還特地加重的手中的力道,保證既能夠讓霍擎琛覺得痛,又不會撕裂傷口。
“沒什麼。”
斂了斂自己的失望,霍擎琛不再看向喬茗,他眉頭微微皺起,卻不肯說一句痛。
皮肉之痛,和心臟的痛相比起來,又算得了什麼呢?
“如果我不是霍擎琛,我們自己是不是就不會這樣?”
就當喬茗以爲這件事情已經要翻篇的時候,霍擎琛忽然說出這句話。似乎兩人之間的誤會和糾結只不過是由於霍擎琛的身份而已。
也就是在這一刻,喬茗忽然意識到原來霍擎琛比自己還要天真。
只要看不到任何希望,喬茗絕不會死乞白賴守着一處遺憾,久久不願意向前行走。這世界上哪有那麼多如果啊?與其浪費時間在這裡思考一些永遠都不會成真的事情,倒不如狠心放下,勇往直前。
“如果你不是霍擎琛,那麼我們就不會認識,不會相遇,的確不會有這麼一天。”
實話實話,喬茗從不會去想什麼如果,更準確一點的說,喬茗從不會因爲遭遇了遺憾而後悔遇見某個人,遇見該遇見的,經歷該經歷的,這從來都是喬茗的信仰。
如果霍擎琛不是霍擎琛,那麼喬茗就不會和霍擎琛發生這麼多糾葛,更不會對霍擎琛有更多的瞭解,也不會對霍擎琛心動。
是心動吧?喬茗不敢確定。她一雙眉毛低下去,整個人的氣場顯得十分頹喪。
“從未遇見?也不知道是好還是不好。”
聽到喬茗的設想,霍擎琛的脣角勾起,他從鼻腔裡檀出一口氣,又莫名其妙笑了一聲,嘲諷又淒涼。
“既然遇見了,就有我們遇見的理由。”
話一說出口,喬茗就覺得自己似乎是說錯話了。可換成任何一個人,喬茗都會這麼說。說句矯情的,她一直相信所有的安排都是天意使然。
也許這就是喬茗無論陷入到什麼境地都欣欣向榮的原因吧。
然而這句話聽在霍擎琛耳朵裡實在是有些曖昧,他不由得舒緩了一下心情,不再像剛纔那樣緊繃繃的。
至於喬茗,她在說出口之後,又想要解釋些什麼,可又覺得這種太過於此地無銀三百兩,也就沒再說些多餘的話。
“後悔嗎?”
這一次,霍擎琛望向喬茗,她想從喬茗的眼神裡看出一些不一樣的東西,比如留戀,或是什麼,誰知道呢。霍擎琛自己也不清楚。
爲什麼他一定要執着於喬茗對於自己的態度?霍擎琛很難給出答案。
也許他能夠比喬茗更勇敢一些,承認自己對喬茗的感情非同尋常,可如果要霍擎琛再進一步,卻是怎麼都不可能的了。
“後悔什麼?”
完全沒有反應過來霍擎琛究竟在說什麼,喬茗手下的動作一頓,手指卻不小心剛好戳到傷口縫合的地方,霍擎琛瞬間沒沒忍住“嘶”的一下倒吸了一口涼氣。
“你沒事兒吧?”
發覺到自己弄傷了霍擎琛,喬茗有些手忙腳亂起來,醫生的素養瞬間不在。她着急的看向霍擎琛的傷口,還像是哄小孩子一樣“呼呼”的對着傷口吹了幾口涼氣。
“沒事兒。”
擅長與掩飾逞強的霍擎琛只是嘴角稍稍向下了些,還是像剛纔一樣一聲都不吭。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遇見我,後不後悔?”
目光灼灼,霍擎琛並不在意自己的傷口似乎有了流血的徵兆,他只是盯着喬茗,希望這個姑娘能夠給出自己一個確定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