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剛走到門口,她一拍自己的腦門,咻地轉身又原路返回到風瑾墨面前,手掌在胸前輕輕搓動幾下,似是有什麼事難以啓口。
被她精芒閃爍的眼睛盯着,風瑾墨有些壓力山大,“你想說什麼?直說便是。”
只要別這麼盯着他就好。
不知道爲什麼,這女人的目光總讓他有種自己變作砧板上那塊肉的錯覺。
“咳,未來女婿啊,你看,我今天就要替你辦事了,這跑路費、吃飯費,你是不是得一起報銷了啊?”尼瑪,知道辦差需要花多少銀子麼?驗屍的工具不說,她光是跑這一趟就得吃兩頓飯,雖然現在肚子不餓,但難保待會兒萬一餓了,還得自己掏錢買。
“這……”風瑾墨怎麼想也沒想到,她居然會開口問自己要錢!而且還一副理直氣壯的表情。
“難道我說得不對?還是說你捨不得這麼一點點銀子?”上官若愚立馬變了臉色,從三月陽光般溫暖的微笑,變成了十二月的寒冬,眉宇間還帶着幾分鄙視。
堂堂一國太子,不至於這麼摳門吧。
“不,本殿沒說不給。”他只是驚訝好麼?從懷裡拿出一個錦囊,隨手墊了墊,聲響十分清脆。
喲呵,看這架勢,裡頭有不少銀子啊。
上官若愚眼疾手快的出手,迅速將錢囊搶了過來,塞到自己的衣袖裡,“謝了啊,你果然是好人。”
她評斷一個人是好是壞的準則,難道就僅僅是這樣麼?
風瑾墨無力撫住額心,有些風中凌亂。
上官若愚哼着顛着錢袋,笑盈盈的出了驛站,大清早,京城的街頭熱鬧非凡,她一路從街尾吃到街頭,直到肚子脹到不行,才拍拍手,走進一家打鐵鋪。
“哎喲,客官,你想打什麼?我們這兒的手藝是京城裡最好的,保管你滿意。”穿着一件大褂的店小二殷勤的走上前來,不着痕跡的將上官若愚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翻。
“怎麼收費?”這纔是她關心的問題。
“這得看客人你要打什麼了,普通的刀具,五兩銀子,如果想要質地最好的鐵,得加錢,畢竟這材料不同,價格也就各有不一,客人你說是不是?”店小二解釋道。
“十兩銀子,替我打造兩把東西,這是圖紙。”她從懷裡取出昨晚自己連夜繪製出的剖屍刀圖紙,薄薄的刀片,刀刃窄小,刀鋒帶着弧線,另外兩把,則是銀質的小鉗子,還有一把q版的小鐵錘。
“什麼?十兩?”喂喂喂,這價格也未免太低了吧?“客人,別說是我們這兒,就算走遍天下,也沒這行情啊,十兩銀子真的太少了,而且你要做的這幾件東西,咱們都沒人見過,打造起來特費精力,所以你看是不是……”
“我說,你知不知道這幾樣東西是誰要的?”上官若愚微微凝眉,渾身不着調的氣息驟然大變,似一把出鞘的寶刀,帶着讓人不敢接近的威嚴和強悍氣場,她做賊似的朝四周看了看,確定沒有旁人後,才湊到店小二耳邊,“看你這麼老實我才告訴你,這東西是北海國太子要的,你懂什麼?這十兩銀子看着少,但能夠爲太子殿下辦事的功勞,是這區區幾兩銀子能夠取代的嗎?你想想看,要是你們的師傅手藝好,將來,和太子殿下的合作會一直延續,到時候,這銀子還不是圓圓滾滾來了嗎?”
輕柔的話語,抑揚頓挫,彷彿帶着讓人迷失的魔力。
店小二眼睛一轉,思維立馬跟着她走,一想,貌似真是這個道理啊。
雖然心裡動搖了,但該有的防備還是一點不少:“小人怎麼知道你的話是真是假?”
就猜到他會心動卻不會輕易相信。
上官若愚心頭暗笑,但臉上卻浮現了恰到好處的不悅,“這些東西今天日落前做好,然後送到驛站,由你親手交給太子殿下,這樣,你還怕我騙你嗎?”
說罷,她從袖中拿出一塊碎銀子,有些肉疼的握在掌心,不太捨得交出去。
但最後她還是忍痛割愛的將手裡的銀子叫了出去,嗯哼,反正這銀子是土豪的,羊毛出在羊身上。
在心裡做足了自我催眠後,那絲絲肉疼似乎也變得不是那麼難以接受。
“大人,小人相信大人,身爲南商國的百姓,爲友國太子做事,怎麼能收取報酬呢?”店小二一想,這要是能得到北海太子的另眼相看,將來,這店還不得飛黃騰達麼?攀上這棵高枝,自己也能成爲人上人,於是乎,眼前這區區十兩銀子哪裡還入得了他的眼?爲了面前的利益,放棄未來,那是傻子纔會做的事。
聞言,上官若愚臉都快笑爛了,哎喲喂,這天底下的傻子咋就那麼多呢?她裝出讚許的樣子,重重拍了拍店小二的肩膀:“很好,很上道,我會在太子爺面前替你多美言幾句,把這些東西準備好,記住莫要出現任何差錯,你的未來絕對是光明的。”
聽了她這番話,店小二笑得合不攏嘴,“是是是,還請大人多多提拔。”
一兩銀子沒花就說服了店小二爲自己打造東西,離開鐵匠鋪時,上官若愚笑得一臉春風得意,嘴裡還哼着歡快的歌謠:“啦啦啦,我是聰明的小玩家,銀子銀子你別跑,你別跑你別跑,今天的銀子又省啦……”
一首充滿童趣的賣報歌,卻愣是被她唱出了猥、瑣的效果。
上官若愚完全沒留意到在她走過的熱鬧街頭,無數百姓用着一種彷彿看見瘋子的眼神,避開她。
這女人是剛從什麼鬼地方跑出來的傻子麼?
抵達宮門口,她便被侍衛們攔了下來,“你是何人?這裡是深宮,不得入內,速速離開。”
“我是奉北海國太子殿下之令,特地進宮調查皇子被害一案,諾,這是太子殿下的令牌。”上官若愚隨手從袖中掏出一個純金的令牌,上面刻着巨大的風字,一條栩栩如生的盤龍,將字痕環繞。
這塊令牌,是風瑾墨身份、地位的象徵,普天之下,只此一塊。
“這……”侍衛在檢查過後,確定是真品,立馬轉變了態度,恭恭敬敬的請上官若愚進宮,同時,還不忘讓同伴前去通知皇上。
這還是上官若愚頭一回走進真實、充滿人氣的宮廷裡,唔,不愧是皇帝住的地方,閣樓、殿宇、小謝涼亭,比起昔日的故宮不妨多讓。
艾瑪,要是能在這裡住一輩子,想想多爽啊。
她眨巴着一雙眼睛,吱溜一下,將嘴角差點落下的口水給吸了回去,“嗯哼!”
清了清喉嚨,她得矜持。
強迫自己將目光從四周特值錢的古董盆栽上挪開,繼續前行。
“這位姑娘,”身後突然有急促的腳步聲傳來,然後就是一聲類似公鴨嗓的尖銳聲音。
上官若愚並不意外,她都擺出了風瑾墨的名義,進宮查案,這皇帝若不派人過來詢問情況,又怎麼說得過去呢?
轉過身,她臉上公式化的笑容,卻在看見這脣紅齒白,年紀輕輕的小太監時,徹底龜裂,哎喲我去,現在這年頭,連太監也必須是帥哥?尼瑪,這麼清秀可愛的男人,居然做了太監,簡直是暴殄天物有木有?
精芒閃爍的眼眸裡極快的掠過一道惋惜的微光。
“姑娘,皇上有請。”太監頂住來自她詭異的目光,臉蛋紅撲撲的,在後宮,他見過太多爲自己的容貌驚豔的女人,卻獨獨沒有任何一個,如她這般,放肆、大膽!
上官若愚迅速收回目光,“好,勞煩帶路。”
太監爲她表現出的鎮定和優雅連連點頭,不愧是北海太子看重的女人,這份膽量,非尋常女子能夠比擬的。
他哪裡知道,上官若愚完全是在強撐,優雅?那玩意兒,和她有什麼關係?
雖然沒做過人上人,但是,電視劇裡不都演過類似的劇情麼?演戲嘛,誰不會?
頂着來自四周宮人們複雜的視線,上官若愚來到御書房外,雕刻着飛禽圖紋的大門朝內敞開,屋外,站立着一排披盔戴甲的侍衛,一個個目不斜視,凝神戒備。
她默默的想着,要是這時候拋下炸彈,這些人不得死成渣啊。
“皇上,姑娘帶到。”小太監畢恭畢敬的跪在門口,向屋內,埋首龍案,批閱着奏摺的中年帝王稟報道。
一張長達一米多的長桌後,金燦燦的龍椅閃爍着絢爛的光暈,已過而立之年的帝王,停下手中的御筆,束在王冠中的青絲,烏黑且光亮,一張四四方方的國字臉,似透着無盡的威嚴,那是身爲一個國家統治者該有的氣勢和氣場。
上官若愚眸光一閃,屈下膝蓋,貌似恭敬的向這位帝王行禮,但要是仔細看,不難發現,在她曳地的裙襬後,與地面隔着一個拳頭距離的膝蓋,並未完全落下。
“民女拜見吾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喂喂喂,有話快說啊,這種姿勢她真心維持不了多久。
“事情朕已聽說,北海太子此番特意讓你進宮調查案情,想必你定有不凡之處。”一頂高帽偷偷戴在了上官若愚的頭上,“你只管竭力調查,找出證據,五日後,是良辰吉日,北海皇子將於那日封棺,你只有五日的時間。”
這話聽着似乎沒什麼不對,但如果深思,不難聽出這位帝王的言外之意,要麼,上官若愚找出其他兇手,要麼,五日封棺時,南宮無憂殺人的罪名就會坐實。
腦海中不期然閃過那人出塵、清冷的白色身影,上官若愚微微擰眉,擦,她幹嘛擔心他?她是爲了一萬兩銀子好不好?
“是。”在與帝王短暫會面後,他揮揮手,示意上官若愚滾蛋,迫不及待的從地上起身,在那名小太監的指引下,前往案發現場的行宮。
一路上,上官若愚都能感覺到身後那抹存在感極強的目光,深幽的視線掃過前方領路的小太監。
皇帝這是打算全程監視呢,還是打算派人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