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你是傻子嗎?這種小事,我自己都不在意。”爲了掩飾內心的害羞,上官若愚忙不迭開口,用惡狠狠的語氣,掩蓋着她的真實情緒。
南宮無憂微微抿緊嘴脣:“你不在意,可我卻不能不在意,姑娘,你是女子,將來是要嫁人的,若是因爲我,而……那我此生便是罪孽深重了。”
他的眸光很是認真,那發自內心的關懷與擔憂,讓上官若愚心跳加快。
噗通……
噗通……
她暗暗唾棄着自己的不爭氣,靠!他這話又沒別的意思,她在這兒臉紅心跳個什麼勁?
“將來的事誰知道?難道你想看着我被南宮歸玉查出來?到時候弄丟自己的小命?”她理直氣壯的反問道,“嘴長在別人身上,我們管不了,可我們能管住自己的耳朵,流言嘛,要是不誇張,還叫流言麼?”
別這麼殘忍剝奪掉老百姓的八卦愛好啊。
“你真的要一意孤行?”南宮無憂說也說了勸也勸過,但他看得出,上官若愚的立場依舊堅定。
“廢話,和小命相比,名聲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完全可以忽略不計。”她隨意的罷罷手,並非是僞裝出的不在意,而是真的沒有在想這種小事。
只要保住命,名聲什麼的,不值一提。
這是南宮無憂頭一回聽說這等驚世駭俗的言論,世人,尤其是有名望,有聲望的人,是最最在乎自己的羽毛的,可她呢?卻不似那些俗人,灑脫、不羈,完全不像女子。
“喂喂喂,我說的話你是聽見了還是沒聽見?好歹吱一聲啊。”上官若愚等了半天,可這人倒好,居然開始走神,她不滿的撅起嘴脣,神情很是不忿。
靠!她說了這麼多,他是願意呢還是不願意,給句話啊,玩什麼沉默啊。
南宮無憂在心頭苦笑,她既然已經說到這個份兒上,他還有拒絕的理由嗎?
“好,我知道該怎麼做。”
“恩恩恩,好樣的,孺子可教也。”上官若愚樂呵樂呵的拍着他的肩膀,完全沒留意到,他略顯僵硬的身軀,以及臉上一閃而過的褐色。
南宮無憂笨拙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自己是否該躲開她親密的觸碰,靜止的睫毛微微顫抖着,一如他此刻的心情,起伏不定。
“對了,你餓不餓?咱們去吃點宵夜怎麼樣?”正事說完,也許是剛做過劇烈運動,上官若愚感覺到了飢餓,她揉着自己的肚子,客氣的發出邀請。
當然,這邀請裡不乏想要找個買單結賬的金主的原因。
“如果你不嫌棄,不如在府裡吃。”出去吃宵夜,呵,他怕自己的出現,會爲她帶來麻煩。
略顯苦澀的目光幽幽掃過肩頭垂落下的幾縷白髮。
他臉上的黯然,被上官若愚看在眼中,心尖微微一疼,“哎呀,你這府裡又沒個下人,難道還要自己親自動手下廚?開什麼玩笑!走走走,出去找店吃。”
說着,她沒給南宮無憂拒絕的機會,直接伸手拽住了他的手腕,把人生拉硬拽的往正街走。
他的步伐略顯踉蹌,亦步亦趨跟在她身後,兩人的手臂緊握着,始終不曾分開。
清冷的月光幽幽從頭頂上灑落下來,將他們二人的身影籠罩在同一個圓圈中,氣氛曖昧。
南宮無憂怔怔的看着被她握在掌心的手腕,寡淡的嘴脣動了好幾次,卻沒說出一句話來。
抵達正街,街頭幾乎是一片荒涼,沒有任何的人氣,這個時辰,大多的百姓都已經熄燈入睡,誰還會在大街上隨便亂逛?
“去花街。”上官若愚眼眸一轉,打算去那邊看看有沒有吃的。
夜晚的花街是不夜城,在這裡尋歡作樂的男人,這會兒玩得正嗨皮,有些樂不思蜀,靠街而立的青樓內,不斷有談笑風生的聲音傳出來,女人的嬌笑,和男人爽朗的笑聲糅雜在一起,成爲了這條街獨有的特色。
南宮無憂看似淡泊的面容,略顯僵硬,當他嗅到空氣裡無處不在的脂粉味時,平坦的眉頭頓時皺成了川字。
“你不舒服啊?”上官若愚一邊尋找着吃東西的地方,一邊還用餘光去瞥他。
“不,我沒事。”他不過是不太適應這種場合,但這樣的理由說出來,只會讓她掃興,他又爲何要說?
“你啊,要是不舒服就得說,你不說我怎麼會知道?”上官若愚對他的善良已經吐槽無力,靠!明明就是哪裡不舒服,幹嘛還硬撐?他不知道有些事是需要親口說的嗎?
“……”無言。
“行行行,”徹底被他的沉默打敗,上官若愚乾脆不再搭理他,鬆開手,朝四周張望。
突然被鬆開的手腕,讓南宮無憂心裡掠過一絲極淺的失望,他微微抿緊了脣瓣,不着痕跡的將手收回去,素白的寬袖遮擋住了他的手掌,衣訣在風中翻飛,白髮搖曳,此時的他,與這條繁華熱鬧的花街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啊,看到了!”上官若愚突然驚喜的叫了一聲,指着前方的巷子口,正在兜售麪條的露天鋪子,蹬蹬的跑了過去。
白濛濛的水蒸氣從鍋裡冒了出來,柴火噼裡啪啦燃燒的聲音,不絕於耳。
老闆是個年過半百的老頭,兩鬢的頭髮早已花白,但他臉上卻掛着熱情的微笑,向過路的每一個百姓投以善意。
“老闆,替我下兩碗麪。”上官若愚跑到攤販前,然後轉頭朝南宮無憂招手。
他靜靜的站在原地,紋絲不動,仿若一座活化石。
周遭的熱鬧,似乎難以進入他的世界,越是熱鬧,就愈發顯得他的身影是那樣的寂寥、冷清。
上官若愚有些心疼,她擰起眉頭雙手放在脣邊做喇叭狀:“喂!你快過來啊。”
她這麼一喊,老闆也順着她的視線看去,當見到那刺眼的白髮時,他臉上熱情友善的微笑,明顯僵了一下,恐懼、害怕、不安……這種種負面情緒,在瞬間漫過他渾濁的眼眸。
可最終,他低下頭,再度擡起頭來時,又恢復了最初的熱情樣子。
“兩碗麪條嗎?要不要放辣椒?”老闆笑着問道。
他並沒有因爲南宮無憂的存在,而拒絕做這筆買賣。
上官若愚闇暗鬆了口氣,立即擡腳,走到南宮無憂的身邊,“你愣着幹嘛?過去坐啊!在大街上擺什麼造型?”
南宮無憂欲言又止。
他雖然沒說,但上官若愚大概能夠猜到他想說的話,無奈的嘆了口氣:“拜託,你別以爲每一個人都是愚昧無知的,老闆他是個好人,沒把你當作另類,再說了,不就是天生擁有一頭白髮嗎?沒什麼大不了的。”
對於見多識廣的她來說,這點承受能力還是有的。
南宮無憂最終沒能拗得過她,緩慢邁開步伐,在露天的鋪子裡落座,樸素的桌椅,樸素的麪攤,周遭質樸的一切,卻絲毫無法影響到他身上那股與生俱來的貴氣。
彷彿因爲這個男人的存在,這間麪攤,也變得蓬蓽生輝起來。
上官若愚拉開凳子,坐在他的對面,她用熱茶將筷子沖洗乾淨以後,才遞給南宮無憂。
“你是不是頭一回這麼晚出來吃宵夜?”她發現,這一路上,他的好奇,他的拘謹,他的無措,綜合這種種情況,不難推斷出,這個男人對這種場面的不適應甚至可以說是陌生。
“恩。”他淡淡的應了一聲,並沒有隱瞞。
“爲毛?晚上的京城也熱鬧啊。”
“呵,我的出現會破壞大家的心情。”南宮無憂平靜的說道,並沒有因此而感到受傷,感到傷感。
“雖然這句話挺裝逼的,不過,我還真想告訴你,人有時候不能把自己看得太重要!其實你沒你想象中的擁有那麼強大的殺傷力,這年頭,聰明人不多,但也是有的,不是每一個人,都會因爲那些滑稽的理由,排斥你。”上官若愚開始兼職心理輔導師。
雖然她學的是法醫專業,不過,心理學是每一個即將踏入法醫行業的人,都得學習的一門必修課。
而現在嘛,她似乎也有了用武之地。
南宮無憂微微一怔,淺薄的眼皮緩緩擡起,怔然注視着她。
“我說啊,你下次能不能別用這種眼神看着我?”她真的很受不了,他不知道這種單純的眼神,很容易引人犯罪嗎?從最初她就發現,在這個男人身上,有一種能夠引起人施暴的特別氣質。
“你是第一個對我說這種話的人。”南宮無憂幽幽解釋,“謝謝你。”
哪怕明知道這話是一種變相的安慰,可這並不妨礙南宮無憂感激她。
一個並沒有太多交情的女子,卻在這一晚,給他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溫暖與感動。
“別這麼客氣,咱們倆誰跟誰啊?”上官若愚特接受不了他太過禮貌的行爲,雖然他看上去平易近人,又羸弱可憐,不過,這些東西就像是豎在他和其他人之間的一道屏障。
過分的禮貌何嘗是生疏和客氣的提現?
“兩位面好咯。”老闆的出現,打斷了兩人之間的交談,熱騰騰的麪條放在他們的面前,嫋嫋的霧氣撲面而來,帶着一股濃濃的水汽。
上官若愚用力吸了吸鼻子,“哇哦,味道好香。”
把她肚子裡的饞蟲都給勾出來了。
再沒有什麼是比食客的誇獎,更讓老闆高興的,他一邊用系在胸前的麻衣擦拭着雙手,一邊露出了屬於老人的可愛笑容。
“快嚐嚐。”上官若愚開始攪拌麪條,狼吞虎嚥起來。
這幾天,她幾乎一直在李嬤嬤的教導中循序進步,好久都沒嘗試過放開胃大吃特吃了!這回終於不用再管它什麼禮儀,吃了再說。
麪條咻咻的被她吸到嘴裡,兩個腮幫圓鼓鼓的,像只可愛的小倉鼠。
南宮無憂剛夾起一根麪條,就瞥見她這副可愛到爆棚的樣子,心潮微微一動。
不知爲何,他竟覺得,眼前的她,遠比跟前的美食更加誘人。一